殷寒水暗暗生气,正要运气接下这招,杜不够衣袖一挥,已帮他挡下这记掌风,大声说道:“小子别怕,你进了我这屋,便是我客人,定能护你周全。黑衣服的那个,你敢对我客人下手,不想活了么?”黑衣青年知道自己不是杜不够对手,也不敢回嘴,哼了一声就收手而立。只是云若裳见黑衣青年这般蛮横,心中也是不喜,脚下站得就离他又远了些。
杜不够见众人不再说话,如筛斗大小的头便转向殷寒水,右手向自己对面一指,说道:“贵客,请就位。”
殷寒水久闻“赌掌柜”逼赌大名,料来自己躲不过,只好站到赌桌对面,问道:“我们赌什么?”杜不够说道:“我这是主随客便,赌什么都随你,我无不奉陪。只要你开口,便是针线女红,也可赌上一赌。”
他说得如此大方,众人心下都是一宽,觉得一会若是自己上台必是稳赢不输。殷寒水又问道:“赌注几何?我可没有银两。”杜不够仍是说道:“随你,就算赌上手脚我也照接不误,看你作价多少。”众人这下更是惊讶。
殷寒水见他说的如此有把握,心中却是开始惊疑不定起来:“他到底是看人下菜,还是一视同仁?”越发不敢轻易下注。
杜不够见他沉默良久,渐感不耐,便说道:“小子,我数到十,你若还无赌注下场,便由我帮你下罢。”说完口中就“一,二,三”地数了起来。
殷寒水自然不会赌上自己身体发肤,赶忙说道:“且住,待我周转下。”转头就对着云若裳说道:“这位大小姐,江湖救急,先借个百八十两罢。”对着她连连拱手。
云若裳抿嘴一笑,说道:“你若输了,可怎生还我?”殷寒水见她貌似心情甚好,看来大是有门,心中一荡,居然大着胆子调笑道:“你排场如此之大,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大不了以身相许好了。”
这话一出,场中***变,与云若裳一同进来的两名男子更是哼了一声,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变得凶狠起来。就连云若裳也觉得脸上挂不住,骂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这钱找别人借去罢!”只是她嘴上虽说得凶狠,内心却仍在纠结着,一会要是赌输了要不要帮他垫上。
殷寒水心中后悔,但话已经说出口,却也无法收回。他望了另外两名男子一眼,见到他们神色不善,知道找他们借钱定然无果。只好对杜不够说道:“我便和你赌个承诺罢,谁输了谁就帮对方做一件事。”杜不够嘿嘿笑道:“小子,你想的也未免太好了点。我堂堂‘赌掌柜’的承诺能和你等同么?少说你也得押上十个承诺,而且这承诺必须在十日之内兑现。”殷寒水大喜,说道:“好,就依你说的办。”
就在这时,楼下突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四爷,你在上面么?”赌掌柜应道:“在,你先上来,我赌完这两把就走。”接着就听见楼梯上“答答”的脚步声,显然来人正在上楼。
旁人听了这声音没啥,可殷寒水就被当场吓了个一魂出窍,二魂升天。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声音却是铁蜘蛛的。那晚铁蜘蛛将他们一行人逼得跳水逃生,这把略带沙哑的声音他久久不能忘记,就算在睡梦中也时而出现,清晰异常。
眼下眼看就要照面,若被发现定是一场血战。他想起刚才斗笠人面上包着的布,情急智生,双手抓住衣角一扯,已是撕了一块下来。接着两指运劲一捅捅出两个窟窿,将这块布蒙上面庞系好了,正好露出两只眼睛,看上去却和刚才的斗笠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这一番做派把在场众人都是弄得目瞪口呆,杜不够忍不住就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你这是看不起我呢,还是看不起我呢?当蒙着脸老子就认不出你了么?妈的,老子已经想好了,一会你输了怎么整治你,你死定了。”
殷寒水赶忙出声解释道:“杜大爷,我想和你比牌九。只是我演技颇差,对赌之时若是让你看见我表情,则我必输无疑,是以必须将脸蒙上。”众人这才释然,只是殷寒水仍在暗自腹诽铁蜘蛛来得实在太不是时候,否则自己定要想个稳赢的赌法。
杜不够听他要赌牌九,不禁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了你。好,我们谁先赢下五把便算胜,来罢!”他不知道云若裳和殷寒水认识,将牌九拿了上来,便让云若裳负责发牌。
当时赌场的牌九玩法,大都是由荷官发牌,每人手上拿到两只牌后,一人便开始叫大小。叫出大小后如对方同意,便可开始比,输赢却是极快,倒是流行得很。
这时铁蜘蛛已进到屋里,站在杜不够身后。殷寒水做贼心虚,虽然脸已经蒙上了,还是感到浑身不自在,一双眼睛便不大敢看向对面,只是偶尔瞄上一眼。他手里拿到牌后,见到自己这两张牌一张十二点,一张九点,配在一起便是天王九,在点数牌中可是最大了。心下一喜,便看向杜不够,杜不够脸上似乎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意兴索然,说了声:“你喊。”
殷寒水见杜不够似是对自己点数不满意,正想喊出“我大”来,但话已到嘴边却是心中一震,想道:“杜不够浸淫赌术多年,怎会轻易在脸上表现出来?定是诱我上当。”于是改口喊道:“你大。”
杜不够脸上神色丝毫不变,抬手便将牌翻了出来。殷寒水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四点,一个五点,加在一起就是一个板凳九,这一把却是他输了。顿时心中大悔:“这杜不够真是会拿捏人心,生生吓跑了我的天王九。”
第二把牌发下来,他拿到手里一看,是一对红四,凑在一起就是鹅牌。这把牌比上把更大,当下毫不犹豫地就叫了“我大”出来。杜不够却是不肯跟他,手中牌一推,这把就算了流局。
这两把下来殷寒水一输一流局,端的是半点便宜也没占到。这下他终于知道先前那年轻人的感受如何了,只是他的赌注是十个承诺,若是输了也不知杜不够要如何惩治他,心里一急,脸庞上汗珠就开始冒了出来。
云若裳见他开局不利,心中有点自责,想道:“早知道当初就借钱给他好了,现在他要输了可就是十个承诺,还不知道杜掌柜会怎样刁难。”开始盼着殷寒水能时来运转,好好赢上一把。
可惜赌掌柜的名号不是随便说说的,接下来两人又连玩了六把,其中四把流局,剩下二把全是杜不够胜,眼见已经来到了三比零,杜不够再胜两把就可直接结束。
殷寒水从未经历过赌场,此次对手又是出了名的赌徒杜不够,心理压力极大。这几把下来已经是输的头晕脑胀,手中拿着一对梅花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自己跟也不是,叫也不是,一时踌躇起来,只恨自己手中不是拿着“至尊宝”,弄得没有半分底气。
此时正当盛夏,大家穿得都甚是清凉,殷寒水下身也只有一条齐膝短裤,小腿却漏在外边。正当他内心煎熬之际,隐隐约约感觉小腿处似有一缕东西在上逡巡,弄得他痒痒的好不难受,便下意识地将腿一缩躲了开去。谁知那缕东西又追了过来,继续在他腿上比比划划。
他心知有异,便勉强收敛心神,用心感应。那东西虽然柔软,却一直按照某种规律,只在他腿上一处地方移动,依稀便像是在反复写着一个“大”字。他心头一震,接着就是一顿狂喜:“难道是这小妞在给我暗示?”有心向云若裳看去,但又害怕旁人看出端倪,额头上的汗流的越发快了。
他这里不动,那软软的丝带状东西也就不停地比划。想想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狠狠心,直接开口叫到:“我大。”杜不够其实手中拿着一对“四六”,倒也不是很虚,就直接开了和他比。这把终于让殷寒水扳回一城。
殷寒水赢了这一把,终于确定了是云若裳给他放水,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他这精神一好转,兴致竟变得高亢起来,手中不管拿着豹子还是杂牌,只要腿上有感觉就照着指示敞开了往死里喊,只是对面杜不够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黑。
其实殷寒水猜的不错,云若裳虽然表面上目不斜视,但每发一张牌之前都要用手指暗中摸一下点数,这牌局形势就都尽在她掌握之中。摸到点数以后她以《若水无量》内气推动裙摆,在殷寒水小腿上写字,与当日铁蜘蛛气贯丝网那招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水道内气讲究的是平和静谧,驱动之时便无声无息,杜不够功力虽然比她高出一截,却未能发现此中蹊跷,还以为殷寒水输了前边几把后,已经摸清了自己的路子。但无论他怎么改变战略,殷寒水都死死地吃住了他,不多时竟然以五比四反败为胜,多输的那一把还是因为殷寒水害怕一直赢下去引人怀疑,而故意为之的。
到嘴的鸭子飞走了,杜不够的脸黑得就跟锅底似的,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给那“公正”的云大小姐阴了一把,只好收了桌上牌九,说道:“你让我帮你做什么事?快说罢。”眼睛看着殷寒水脸上那块破布,越发觉得郁闷,伸手一抓就抓了下来,口中兀自说道:“还带着这劳什子东西干什么?我呸!”
他这一手速度快极,殷寒水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完事,眼见对面铁蜘蛛脸上现出惊愕、愤怒神情,赶忙大叫:“我要你护我周全!”
他这话刚说完,铁蜘蛛就大叫一声:“原来是你这个王八蛋!”他手臂极长,身子一探,双手隔着圆桌就将殷寒水脖子捏住。手上加力,殷寒水赶忙抓住铁蜘蛛双腕就想往外掰,却哪里掰得动?只给勒得无法呼吸,舌头都给憋出了口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