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见到路远后,支支吾吾地说楼上那位是她以前在婆罗认识的人,两人闲扯了通,没其他什么事,路远也没当回大事,也没告诉萧嶷,而萧嶷从慕珩处回来后就心事重重,别院树影重重,明月高悬,箫声清幽,明萱托着腮,坐在石凳上听完了袅袅箫音,一曲完结,她赞叹道:“二公子,你吹的箫声,跟我阿爹吹的一样好听。”
“阮先生是音圣,精通乐器,我哪能跟他比呢?”
萧嶷浅笑着,他虽在笑,但面容上那抹忧愁还是挥之不去,明萱悄悄问道:“你今天去了慕珩那里就一直愁眉不展的,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萧嶷轻轻一笑:“无他,只是我往日自作聪明,今日步步被人算计,才知自己的无知。”
“啊?”明萱睁大眼睛,不知所以。
萧嶷并不想让单纯的她心上蒙上浮尘,他只是一笑,并没有多说,明萱却一心想打破沙锅问到底:“是不是慕珩又威胁你了?你不要因为他不开心,他那么心狠手辣,又卑鄙无耻,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让人去过忘忧居。”
明萱惊讶地啊了声,萧嶷又道:“只不过他没有找到那颗相思豆罢了。”
明萱有些糊涂了:“你的意思是,他自己也在查?那他为什么非要催促你带病查探呢?”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会查案的萧嶷,而是萧家二公子萧嶷。从一开始,他就布好了这个局,我,你,安吉县君,不过是他棋盘中的棋子罢了,就算我没有找到那颗相思豆,就算我们没有任何证据,他也会制造出来。”
“你是说,他要伪造证据?”
萧嶷摇头:“未必如此,但也大差不差。”
“虽然我一直希望安吉县君被绳之以法,但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我们赢得也不光彩。”明萱喃喃道:“不过,慕珩他只会要结果,不会在乎过程的。”
“所以安吉县君已经是他的瓮中之鳖,接下来我如何做,都是无关紧要的。”
“不是这样的。”明萱眼神清澈坚定:“我相信这个世上,不是一切都可以靠算计的,我们光明正大地查这个案子,也可以揭示出真相的,我们不需要像他一样。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小蓉,我要告诉慕珩,不是所有事都要靠算计才能得到结果的。”
她的眼神热切单纯,看着她灿烂明亮的双眼,萧嶷只觉自己烦闷的心慢慢得到纾解,跟着她一起相信美好又何妨,只是为何他总觉得有一丝不祥的感觉?
也许,是他多虑了吧,在这别院里,有路远陪着她,能出什么事呢?
次日,明萱避开萧嶷和路远,一人去东郊找秦丝萝,为了不让萧嶷和路远担心,她特地留下一封书信,书信里面说,她要跟着一个故人,去徐州找小蓉,让他们安心等她回来。
而东郊外,刚刚辞别徐夫人的秦丝萝带着车马悠悠行走着,她只告诉徐夫人义阳王府来了急信,让她先回去一趟,徐夫人不疑有他,嘱咐着将她送上马车,而安吉县君已经愈发精神恍惚,大白天的也能看到幻象,秦丝萝只是冷眼旁观着,虽心知安吉县君这病发得蹊跷,但如今,还是自保为上。
行到一处小路旁,这是她昨日和明萱约定的地点,秦丝萝示意众人停车,她唤来一个心腹下人,将一封密封的信交给他:“你速速赶到建康,把这封信送给领军将军高琛,记住,一定要快。”
下人答应着上马飞奔而去,秦丝萝目送着他的背影,眼中不改冷漠淡然的神情。
等了一会,红衣似火的明萱果然依约前来了,她一见到秦丝萝就急着说道:“秦姑姑,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徐州吗?”
“那是自然,我知道你心急找小蓉。”秦丝萝递给明萱一个青釉盏,里面盛满了清水:“不过你这么着急火燎地赶过来,还是先喝杯水吧,别渴着了。”
她眼神中是对明萱的怜惜和疼爱,就如同娘亲一样温柔可亲,明萱接过青釉盏,一饮而尽,喝完后,她催促道:“秦姑姑,我们先赶路吧。”
秦丝萝静静看着明萱喝完一盏水,她柔柔一笑:“先别急,我还有事跟你说。”
明萱满腔疑惑地跟着秦丝萝缓步走到林中僻静处,林中芙蓉花正开得灿烂,秦丝萝摘下一朵芙蓉花,笑道:“我和你阿娘一直是最好的姐妹,所有人都称赞她性情柔婉,善良大度。”
她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明萱正疑惑着,秦丝萝又慢慢说道:“所以,她应该会原谅我的,明萱,你说是吗?”
“秦姑姑,你在说什么啊?”
明萱疑惑问道,她想再问个清楚,忽觉自己头昏昏沉沉的,一片混沌,对面秦丝萝的脸庞也日益模糊起来,她甩了甩头,嘟囔道:“我这是怎么了?”
秦丝萝的声音如同从天边传来般轻柔:“你和你阿娘一样善良,所以,你也会原谅我的,对吗?”
明萱已经昏倒在芙蓉树下,再也没办法回答她。秦丝萝慢慢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她轻轻蹲了下来,匕首剑刃寒光闪闪:“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佛口蛇心的阿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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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路远急匆匆地冲到萧嶷房间,递给他一封书信:“明萱姐说去徐州找小蓉了。”
萧嶷面色大变,他拿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明萱说跟故人去徐州了,什么故人?”
“可能是昨天她遇到的那个,她说是婆罗国的故人。”路远解释道:“那个人很奇怪,让丫鬟把明萱姐叫上酒楼,也不许我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嶷语气是以往从来不见的严厉,路远吓了一跳,他低声道:“我想公子身体不好,这种小事没必要告诉公子,让您烦心的。”
“你……唉!”萧嶷叹了一声:“徐州,徐州,难道是她?”
在这广陵城中,能让明萱如此信任,又和徐州有些关系,又不许路远见她,除了义阳王侧妃秦丝萝,还会有谁?
只是,若真是她,她为什么要带明萱去徐州?
回想起明萱昨夜的话,她说她一定会找到小蓉的,一定会证明给慕珩看,不靠算计也是可以成功的,萧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路远,这些天还有什么事你没告诉我,现在都说给我听。”
“啊?”路远呆呆道:“公子,没有了。”
萧嶷皱眉,路远忽喊道:“啊,有一件,那天我听几个守别院的兄弟说,说明萱姐之前,好像被大公子关在这别院过。”
“什么?”萧嶷又是大惊:“你找那几个人,我要原原本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随从之前见到明萱被二公子萧嶷带回来,也知道了是她去找萧嶷回来救大公子的,他们对明萱本就没什么坏印象,如今她不计前嫌,更是多了分钦佩,而明萱为了不让萧嶷心烦,也跟他们说以前的事一笔勾销,都不要再提了,眼见二公子把明萱当座上宾,这些随从还怕明萱打击报复呢,如今她说不要再提,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只是那日偶尔说漏嘴,被路远听到,虽然以玩笑话糊弄过路远,但在心细如发的萧嶷面前,如何能瞒得住?等他们抖抖索索说完整件事,萧嶷眉头越发紧蹙,原来之前还有这回事,明萱被大哥关起来过,她本可以不管大哥的,但是还去清涧谷找他帮忙,为了不让他忧心,还绝口不提,她真是善良到傻的地步,这样单纯的女孩,为什么还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放过她?
只是,为何这次遇险和出建康那次不同?那几个地痞流氓供认说是受一个戴着黑纱的夫人指使,这人,是不是安吉县君?
若是,为何不是七杀门的杀手,而是几个不入流的地痞?
若不是,这广陵城除了安吉县君,还有谁想让明萱消失?
脑海中几件不同的事慢慢串到了一起,是吧,应该是这样,这样就可以解释一切疑问,也可以解释为何秦丝萝要把明萱赶出徐府,她不是在保护她,是在置她于险地。
她一步步引导着安吉县君认出明萱,又让王管事赶明萱出府,因为徐府中不好下手,但出了徐府,就可以借安吉县君之手,除了明萱。
一向冷静的萧嶷只觉背上冷汗涔涔,若真是这样,那明萱现在就很危险了,萧嶷心急如焚,一急之下,一口鲜血竟吐了出来。
“公子。”路远惊叫着扶住他:“公子,您病本来就没好……”
萧嶷制止住他:“路远,快,让所有人都去找寻明萱的下落,你和我,马上去徐府找秦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