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天明敛气收息,心中惊喜不已,没想到【六气修身诀】神效如此,一次便能凝练出两道劲,还有胸中那一丝不知有何用处的雷气,可惜的是修炼条件比较苛刻,只有通过口诀吸收雷云中的雷霆才能修炼,否则毫无用处。
梅子笑和林朴阴都出奇地没有问燕天明任何事,想来是知道这必定是燕天明的秘密,怎会轻易告诉他们,不过梅子笑有所猜测,大少爷实力突飞猛进应该是与这异象有关。
柳依依天真烂漫,追着燕天明问个不停,每次他都是笑而不语,气得少女在他腰上扭了不知道多少圈。
出乎燕天明意料的是,那黑衣青年林朴阴竟然要与他们同行。
燕天明奇怪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林朴***:“林兄,我救你一命,你还我一剑,咱们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了,你若是想要跟着我,少不了被我怀疑,你确定么?”
林朴阴摸了摸腰间辛夷,淡淡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想必追杀你的不止是那日客栈中的黄衣人和这一地的尸首吧。”
“的确不止,”燕天明嘿嘿一笑,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布下了什么手段来对付我,不过肯定是不好应付的,这穿青衣的也许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下手,但就是憋着不说,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梅子笑在一旁忍不住道:“大少爷,我可没说过我知道乾国为什么要拿你做目标,我只是猜测而已。”
林朴阴眉头一皱,语气疑惑道:“乾国?”
燕天明干笑两声,道:“八九不离十。”
“你姓燕?”
“嘿嘿,猜到了?”
“嗯,猜到了。”
“那你还要和我们一路么?”
林朴阴眼帘一垂,神色平淡,道:“为何不,护送你一路,应该又能杀不少人吧。”
燕天明打了个冷战,不说话了。
真不愧是拥有那种可怕杀意的人。
八十八灰鸦死尽,倒是留下了不少的马匹,燕天明四人也终于不用每日走得满头大汗了,骑马而行,速度更快也更是惬意了,只不过走不了山林,只能走官道,不过有林朴阴跟在身边,也不怕暴露在乾国谍子的视线中。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柳依依身子骨娇弱,长时间跟着三个习武的跋山涉水,哪里受得了。
黛青湖水产丰富,许多村落绕湖而建,靠水吃水,以至于在青湖城周遭,分布了几十个村落,田埂地连成一边。
时入深秋,正是秋收好时节,田里成熟的稻子被秋风吹过,便是绵延的金黄色稻浪翻滚的壮观场面,四人骑马行在官道上,这一路看了许多老农割稻的劳作场面,无不是笑容满面,皱纹都笑得皱成一团。
“今年收成不错,割下这一批成熟的稻子,交完税后,看来是能熬过这一季的寒冬了。”
燕天明勒住缰绳,停马驻足,入神地看着田野间割着金黄稻子的老农。
梅子笑摸了摸身下马匹的鬃毛,笑道:“没想到大少爷还如此忧国忧民。”
柳依依皱了皱精致的鼻子,轻声道:“不是啊,今年收成并不好,好大一片稻子都被虫患给破坏了,估计着能有往年收成的八成就谢天谢地了。”
燕天明摸了摸脑袋,向田间割稻的老农们努了努嘴,不解问道:“那为何他们一脸笑容洋溢。”
柳依依幽幽叹了一口气,语带悲伤,道:“他们笑的是,即使今年收成不好,一样能交完税,可以逃过征兵之灾。”
洪国军费极高,国库亏空,亏空由哪里补?只能用重税了。洪国规定,若是一户没有上缴足够的税赋,便要强征一名男子进入边军。洪国只有四州,远远算不上大国,却有着五十万的常备军,大半便是从此来。
淮水三千家,几家有男儿?不是一句空谈。
苛捐重税,民不聊生。
燕天明一愣,涩声道:“燕家镇守洛州多年,没让乾国的铁蹄踏入洛州分毫,没让洛州百姓们遭受刀戈分毫,倒是朝中的老爷们用钝刀子割了他们不少肉。”
梅子笑默不作声,无言以对。
燕天明沉默了一会,问道:“收成不好,又交了重税,这年冬季怎么熬过去。”
“没什么,把耕地的老牛和家中的鸡鸭鹅狗宰一些,大抵是能熬过今年了。”柳依依语气淡淡,神色看不出喜或悲。
“能活一年是一年,不知何时熬到头……”
燕天明眼神伤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乾国占了东南六州,幅员辽阔不假,但洪国弱于乾国便只是因为这个因素么?乾国大相国李东湖统领乾国朝堂百官二十年,轻税改制,实行军屯,自从五年前清水口大火之后,便削减军备,二十年兢兢业业,造就了一幅国泰民安,百姓不必担心生计温饱,于是物产丰富,国库充盈。若是没有李东湖,单单像洪国这样百官混战,岂不是浪费了六州的资源,空有宝山而不知挖?洪国即便只有四州,但若是能营造一个太平世道,便能快速消化四州资源,哪里会沦落到如今挨打十多年的地步,说到底,洪国之势弱,还是因为积弊二字。
武人上马开疆土,文人提笔安国邦,不是一句无病**,自然有其道理,两百年前西原十部强盛无比,上马开疆土,但是下马呢?短短四十年便树倒猢狲散,灰飞烟灭了。既然洪国已然不能在军事上奈何乾国,何不重文,做个经世的相国,整合四州资源,给百姓一个安平世道,消化四州为洪国所用,这才是从根本上追赶乾国的正道,若是一味比拼军备,发展速度远逊于乾国的洪国迟早有一日会被军备拖垮,到时候不战自败,下场凄惨。
虽然家中长辈都不对当今洪帝做出任何评论,但凭自己的眼睛也能看出他的野心,期待着一日能马踏乾国,一扫百年积弱。
但却只会空想,不会去经营,称不上昏君,却无疑是庸君。
这也是燕天明为何从文的缘由。
林朴阴耳朵突然一动,辛夷呛啷出鞘,一甩手丢出辛夷,直直没入几十丈外的灌木丛中,留下一片丛叶摇曳。
燕天明目光一闪,握紧了刀柄,“怎么了,又是乾国的谍子么?”
林朴阴淡淡点头,飞身下马,冲入那一片灌木丛,几声兵刃碰撞的声音后,便一切归于寂静。燕天明对梅子笑点点头,青衣男子下马,绕着周围仔细探查起来,手中始终扣着飞刀。
也许是小螺村八十八灰鸦动静实在太大了,这两日乾国谍子前仆后继追来,多是擅长刺探和刺杀的“无翅蜂”和“笑金刚”,林朴阴和梅子笑灵觉过人,这一路上打发了六名谍子,想来都是没去参与那次刺杀燕狂风的圈套的幸运儿,不过却为了一个不知道目标的计谋,死在了没有记载在他们情报上的林朴阴和梅子笑手下。
燕天明就像一个诱饵,不断吸引着不知情的鱼儿上钩。
燕天明这才知道洛州边境虽然安生了下来,但局势却已恶劣至此,洛州内不知道潜伏了多少谍子。
不知道燕九殇和燕狂风这些年是怎么撑过来的,单是层出不穷的刺杀,就让燕天明疲于应付。
林朴阴提剑走出灌木丛,剑尖染血,他神色如常,道:“是一只‘无翅蜂’。”
燕天明点点头,叫回梅子笑,一行人骑马行过田埂,行过这一片金色的稻田。
夕阳昏黄的暮光照在金黄的稻子上,田边的老黄牛慵懒地嚼着水草,田里的老农背着汗水辛勤地劳作,勤恳地一如老黄牛,汗水落在随风摇曳的金黄稻谷上,慢慢滑落,融入了黄土里。
锄禾日当暮,汗滴禾下土。
一只羽毛灰白间杂的信鸽在夕阳的轮廓中缓缓飞来,背着夕照,仿佛镀上了一层赤黄的火边。
梅子笑举臂,信鸽扑扇着翅膀停在他的手臂上。梅子笑抽出信鸽脚上绑着的信笺,看了一眼纸张质地,便随手扔给了燕天明。
“软宣纸,是给你的。”
“我爹爹的信?”见梅子笑点点头,燕天明眼神激动,抑制住颤抖,接过这算得上是自己失踪后第一封家里的信。
展开信笺。
信笺不长,燕天明神色从激动慢慢变得平静,最后不带丝毫感情,眼神黯淡沉凝。
柳依依在一旁见燕天明慢慢面沉似水,不由得好奇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燕天明缓缓将信笺揉成了一团,双手一撮,搓成一手纸屑,松手任其洒在地上,眯眼望向落日,眼神晦涩难明。
“想要我作饵?呵,既然你们想来一场秋收,我便给你们一场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