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巧首徒经常试验新型战械,诸如爆炸毒污等事故时有发生,早已养成险中求进,遇难愈上的胆气。峨嵋众徒虽知班良工作风,却料不到危急关头他也敢如此托大,纷纷出言警示。兰世海叫道:“班师兄切莫轻敌。”方灵宝高喊:“良工大哥,你犯傻别拖累峨嵋派。”黄幽摩拳擦掌,准备到时帮班良工一把。只有李凤歧揣着手,一副等待好戏的暇态,喝采道:“战神五号,好响亮的名字。”
班良工含笑抱了抱拳,随后摸向腰间,将皮囊口袋扎紧,意谓言出必践,绝不用芥子铜人等高级法术。那边八童气得火冒三丈,畸零子迈步齐进,四名抬舆的童子也跟着站起,孤冷法王忽道:“给我回来。”八童愕然而立。班良工道:“害怕了么?你们这群……咦!”围裙衣兜升起两条竹条,细长伶仃,撑着千里镜凑到面上,看了会儿道:“奇怪,大批凡人正朝这边来。”
孤冷法王道:“封闭清昴圣坛,以免凡人窥我仙影。”八名道童遵命退回白地,持拂尘,端净瓶,提香炉,挽花篮,各司其职。四御抬起函舆,神态端庄,如刚来时的队形。最胜和尚趴伏舆边,活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班良工道:“喂,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孤冷法王道:“放心吧,峨嵋不灭,本座不回长生天,你们求死毋庸太急。”畸零子手摇拂尘,念经似的道:“凡胎俗气秽臭,勿令冲犯吾师。”白地开始收窄变小,里面的身影渐变模糊。那块白色地界叫作“清昴圣坛”,由四童清扫设成,可大可小,能显能隐,不容半点世尘沾染。
班良工喊道:“这么着可不成,话讲到这份上,老子给撩拨的心痒痒,这场架咱们非打不可。”他十年苦修精研,就盼某日大展身手,以证功法,现成的机会岂可放脱,反复言勇邀战,倒不为虚张声势。
孤冷法王道:“奇巧首徒,你若能胜我师弟游星斗,再来叫嚣不迟。游老二炼过出尘术,正合陪你搅这浑水。哼,马上会有很多凡人到场,峨嵋派如何混世自污,本座久闻其名,今天正好看个明白。”
说话间形影消匿,清昴圣坛缩成个樱桃大的小球,悬于十丈空中,地面落影小如针尖。峨嵋众高手暗中感知,孤冷法王师徒的法力尽缩于小球内,果然没有离开峨嵋山。但就在音息消没的那刻,游星斗疾飞而回,“游星斗来也,游星斗来也”呼叫还飘在远处,班良工面前忽似点燃了数挂鞭炮,“乒乒乓乓”黄光乱迸,游星斗已发起突击。战神五号动作快极,长臂一横一摆,遮挡敌袭的玉蝉软盾撑开了——此盾用玉蝉翼翅缝制,柔薄透明,快放快收无迹可循,堪比仙界最上乘的防御术。挡开敌势的同时,战神五号又将金丝钩网抛甩,四下里搜罗几番,虽然没网到什么物事。但众人看它施法巧妙,攻防得当,身边稀奇古怪的装备层出不穷,都不禁叹为观止。
班良工揉搓眼皮,似被黄光闪的眼花,高声道:“好个星云念珠,昆仑狂动仙法。”一道黄烟飘空,游星斗笑道:“奇巧法术也很有趣。”经此一交手,两人均感心惊。战神五号猝受星云念珠震击,满身螺丝钉铆微微松动,隐现散架之兆,是为制成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而金丝钩网抛空之际,游星斗登觉身法略滞,狂奔之势似受羁束,实属修道中破天荒头一遭。双方自恃法高,指望一举拿下对手,不料各自都吃了点小亏,心下暗生戒备之意。班良工遇强弥坚,望天吼道:“游老二,你师兄藏头缩尾,叫你和我斗法决胜负,快让我见识下你的昆仑狂动术!”
游星斗笑道:“狂动术尚未炼全,不知管不管用,本人的顺风耳倒是灵验。适才听奇巧首徒言道,只遣这铁人出战,其余道术一概不用,现下还作得准么?”班良工道:“作准作准,堂堂法圣二弟子,专爱捡漏钻空子。”
游星斗道:“但求得胜成事,何妨寻隙钻空。只是等会凡人聚集于此,无空可钻,无隙可藏,你我斗法必然殃及此辈。仙宗以不伤凡人为戒,着实令我为难。峨嵋派时常入世生祸,反而没有这种顾虑。”
班良工道:“不用耍嘴皮子激将,咱们天上见分晓!”回头道:“大师兄带领大家摆真武阵,照理地上事务,千万莫来帮我。”游星斗假意顾全凡人,拐弯抹角诸多设限,只为防止峨嵋众徒插手援助。班良工虽知其用意,因急盼找个强手大战一场,验证修行成果,赌斗条件全不计较了,只叫:“好小子你先上!”
游星斗还在算计:“如果跑回地面求援,该当如何?”班良工道:“谁先落地算谁输,谁若伤了凡人,谁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法力全失经脉全断,死无葬身之地。”游星斗笑道:“好,好,说的结实,九天外恭候大驾!”黄烟倏闪即逝,夜空深处光斑绽闪,一霎布满整片天幕,仿佛亿点星火燎烧苍原。游星斗性行油滑,前几回攻袭带有试探的意味,此番未战先已占优,尽展手段再不藏拙,星云念珠威势壮阔,道行显又远远高过八童。
班良工钻进战神五号胸腔,关闭舱门启动机括,铁人脚底“突突突”喷射焰流,巨大身躯离地飞向深邃的苍穹。须臾闷雷隐传,万里长空星驰云涌,两位仙客斗的甚是激烈。峨嵋众徒仰望良久,看不到战神五号的影子。欧阳孤萍道:“距离太远了,千里补天术怕是鞭长莫及。”
魔芋大夫道:“我没法医那铁疙瘩!”黄幽卷起袖子:“待我上天助他一臂之力。”兰世海踌躇道:“班师兄极是要面子,已言明不需帮手。如果我们违背他的意愿,就是胜了也不好看……”何九宫拉住黄幽,道:“大师兄怎么说?”李凤歧双眼平视前方,道:“应付地上的事情,不比天上斗法轻松。良工大哥身经百战,用不着旁人操心,倒是眼前麻烦更棘手,各位多留点神守好山场。”方灵宝道:“什么麻烦?”李凤歧不答,目光紧盯长春麓方向。
黑暗中马蹄声响,只见百十只灯笼晃亮,从止僭障所在的山洞移出,经长春麓快速向试炼场行进。止僭障外面是九老洞,下方石阶既陡且窄,蜿蜒连到山底,骑马从那攀上峨嵋山,绝非常人所能。只见前首五十名骑者红衣黑帽,腰里斜插灯笼,跟着五十名健仆肩扛手抬,运送十几个朱漆大箱,小车轿子,后边是百余名掌扇执幡的侍女,也都骑乘骏马,末尾是三百名劲装武士,玄衣银甲,腰悬宝刀,身姿骁悍非常。
峨嵋众徒看的眼都花了,恍如望见年节游街的戏班子。黄幽喃喃道:“这是押镖呢,还是搬家,走错门儿了吧?”兰世海忧色凝沉的道:“来者心性非善,六壬乩盘已有显示。”欧阳孤萍冷哼道:“一伙凡夫,不善又怎样,峨嵋派还怕土匪强盗?”方灵宝道:“什么强盗啊,保镖啊,全不对头,依我看八成是嫁女儿的送亲队,红漆马桶好象我都看到了。”众人嗤之以鼻。兰世海道:“大师兄你看如何?”李凤歧道:“呵呵,恐怕灵宝猜的有几分准头。嫁女儿,师尊兄弟,你的麻烦真不小。”众人只当他随口胡扯,又见他神情严峻,心下不由忐忑起来。
李凤歧眼光紧盯着灯笼,火光映照,那上面写着大大的“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