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吕经家中仍有未能落定的尘埃。它在豆点大的灯火处游浮在黑暗的屋梁盘旋。吕经再次把灯火拨大不由自主地为昨日发生的事情发愁在偶尔分神的时候尚随口问妻子几句“吕宫到哪去了”。
黑师爷吃过晚饭后来见他。他让对方留下商量叹息说“若以快马连赶今夜或明天郡里就可以接到县里的消息了。倘若他们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黑师爷心中有事微胖的面孔颤动低声建议说“老爷应该给上头一个姿态。那博格已不能用诱而拿之方可保咱家的性命。至于剿匪的事老爷还是放一放吧!”
吕经盯了他一眼苦笑说“是我要用博格的他的鲁莽不是我的鲁莽吗?”
黑师爷默默地看他俩眼一手执另一臂的衣袖扒在桌子上试问“难道老爷是想让他剿灭盗贼以过补功吗?难道剿灭了土匪就可以动郡守大人的人吗?以小的看诚惶诚恐尚来不及何必顾及一个还没有落户的百姓呢?”
吕经意外地抬头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快地说“我说吕宫从哪学来法家的诈力原来是从先生这来的……”
黑师爷再看他一眼说“缺了法术诈力……怎能振兴我家学说。”说完抖动布袍出门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的房屋很简陋妻子蓬头入睡几岁大的儿子卧在地上手团处哗啦啦作响竟是数枚亮晶晶的银钱。他只看了一眼就惊奔到旁边猛地用两袖遮住儿子的玩物。拢到腿下瞪着儿子骂“你再乱翻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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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经的妻子以为她儿子跟从去了博格家在为他的夜晚不归担忧。
吕宫却到了李进喜家的家门。他和飞鸟说好次日之事后并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准备自己辛苦印下的春宫图而是想起李进喜的小妾需要自己去安慰。
李进喜已知晓郡官被杀的事。他临到事情时的不在是前真后假生怕遭到报复整日惴惴如兔见到吕宫登门心里格外的安心和高兴。连忙骂着亲热话接吕宫去内室。摆酒招待一番。
吃饱喝足他又喊了妻子和小桃凑桌小赌轮了几回庄眼看吕宫面前堆了自己暗送的赌钱周围又没什么外人就问出心底捉摸不透的地方“小宫。你说老爷子借博格要了这些人的性命。郡守那里怎么交代?”
吕宫收回插去小桃腿间蠢动的暗脚笑道“这倒不是借刀杀人。这你知道郡里想借周屯的事拿走县里的大权老爷子有点怕大伙也有点怕。博格看不得老爷子倒办了他们。细细说来这也是你的机会呀……”
“哎吆!”李妻打了一下手帕叫委屈“什么机会呀?!再也没有比得过我们老爷对老爷子忠心的人了。这说不让干就不让干老爷的心都伤透了。”李进喜假意责怪两句摇头说“老爷子并没有亏待过我。这我心里透亮。我这是自找的。”
吕宫剥了颗花生大度地说“是呀。你要接受教训。你现在还是县尉和郡里说得上话在大是大非上可要有分寸。”
李进喜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我全听老爷子和您的。”
吕宫说“你给上头这么说县长自以为自己的功劳大不但不检讨周屯的失败还妄自剿匪郡里的上差们劝阻不了他必要时采取了非常手段结果却失败被杀。而愚蠢的百姓竟然不理解。你因而为他们鸣冤。请郡守做主。”
李进喜不想他让自己告他的老子只以为是反话。大惊失色地说“就是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我也不敢说老爷子的坏话呀!”吕宫否决一笑要求说“让你这么说你就这么说。明天你就去郡城约集死者的亲属大张旗鼓地喊冤告状。”
小桃和李进喜的妻子仍不敢相信都张大嘴巴凑上来紧张地问“为什么?”
吕宫看看摸须疑惑的李进喜说“首先这一告状郡里的人都会感激你因而会主动为你洗去过去的污点;其次这是的的确确地事实真相郡里州里尽管来调查事实它就是事实;再次博格本人被你有意地忽略了即使被人查重点也不在他身上。他若逃脱了责任以后不感激你吗?经过土匪的闹腾你应该清楚他的能耐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
李进喜仍然怕吕宫再说反话白眼流转时而看在自己妻子的脸上时而愣盯吕宫。看着诸事自然的吕宫他抖着两只手虚搂在怀着急地说“你上次的话我都细细地体会了。我知道利害关系知道老爷子倒了我的旧帐就会被清算我这一辈子都会和老爷子站到一辆战车上。这不我正打算和你母亲好好地商量商量把侄女嫁给你……可你还是不放心我。”
吕宫生怕他把自己的圆脸侄女说实连忙摆了摆手很感兴起地说“不会是李成昌的女儿吧?好好改天就让你做媒。不过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以为你这番话可以动得了老爷子吗?”他挺挺大拇指示意说“你看看现在这个地方上没势力撑着怎么做官?有势力撑着又怎么罢官!让你这么说看起来是在攻击老爷子实际上是在告诉郡守老爷子没有抗拒他的意思是手下相互之间的争斗是他们先我们后他们错我们对的争斗对不对?”
“韩复和王水大人也会这么说。他们在将来来调查地人面前是当事人不敢说得太离谱而你近来和老爷子闹矛盾也说这番话性质就确定无疑。顶多给老爷子个办事不利给博格个恍不知情、别无选择。县里再主动赔点钱没事了!你要趁这个机会为人出头。捞那几个死人的同僚、朋友、上官、亲友地好感……”
李进喜自觉是老爷子的深谋远虑轻呵一声面露惊色地赞叹“老爷子有这样的谋划做陇上令也足足有余呀!”吕宫有点飘飘然乐滋滋地告诉他说“老爷子什么都行就是不够狠。时候不早了我今天歇你这。”
李妻见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小桃连忙碰了碰李进喜。李进喜立刻醒悟过来恭敬地站直身说“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骑快马入郡。小桃去陪公子。”吕宫笑容满面地站起来。揣了桌子上的钱漫不经心地说“你总是送我东西不会觉得不值吧?我这也算是借你的。只要你听我的我不会让你亏着!”
李进喜连忙赔笑说“那是那是!”
小桃在他的示意下。把窈窕肉身贴了去一路扭捏作态逶迤回屋。李妻溜出来一直等到他们进了屋子才回李进喜的身边说“巴结他有什么用?能见着他什么好处?”李进喜扭头看了她一眼心神不定地说“妇人家懂什么你就不怕博格持刀闯进咱们家?老爷子要独霸一方你不出力能行吗?”
李妻蔑视一笑反问“他独霸得了吗?”
李进喜摆了摆手叹息说“老爷子手里也有千把人。还编屯了两三千户他再让周行文办团练怎么不能独霸一方?我明天得去郡里顺便去看看咱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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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色如暮院子里一片苍茫。咯咯哦哦的鸡鸣已此起彼伏。吕宫慢慢地睁开眼睛找到小桃的头看一眼坐起来穿衣裳。小桃转醒看着他问“今个你怎么这么早要走?”吕宫蹬上鞋子笑道“今有事。博格那个人性子急不早点不行。怎么。你不怕别人说你了?”小桃沉默一会。给他递去外衣央求说“你把我要走吧。吃着人家的饭却侍奉你。总是不太好!”
吕宫一下傻眼了。他接了衣裳往外逃却发觉小桃拽着自己连忙说“我把你接回家我爹不杀了我。不接你回家怎么养你?”
小桃眼泪涟涟哭嚷道“那我怎么办?你不要我我怎么办?”
吕宫急了头汗反问说“我怎么知道?你快放手让我回去想想。”
小桃一把又捞了他的腰带又一直身缠搂上去死不丢手。吕宫应付不得连忙许诺说“我去跟博格说说先住他那。”
小桃这才转涕为笑不依不饶地说“人家都说他喜欢杀人我怕!”
吕宫安慰说“他家顿顿吃肉舒坦着呢。你没看到他女人都特别漂亮!”说了两下他发觉手松了连忙脱身逃窜。
他回到自己的印画局喊醒里面的人刚让人装了半筐春宫图飞鸟已带着赵过来催。他连忙让抬筐的人放下东西扒出一件成果站到飞鸟身侧翻页让看说“拿到城里卖少说也值金一枚。偷运到外邦换匹马也不是问题。”
飞鸟随意看看内容说“带上十来本!”
吕宫连忙捡出来十余本包个包袱又协助他把女货杂物的筐子掇出去卡到马身上这才把注意力转到赵过拽了两三匹身体矮短的马大为高兴说“准备得周到这马是给我骑的吧?”飞鸟转脸看看否认说“这马不老实你骑不了!要骑骑我的马。”
吕宫看他那匹灰白色的马风姿不凡正歪着脑袋看自己往手上喷喷吐沫正要走感觉到有点饿了要求说“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吃过再走!”
飞鸟摸出一袋青稞见他不感兴趣只好迁就说“不是咱三个他们已经到城门边等了!快点。”
吕宫弄了从母亲那偷来的鸡蛋烧火摊了许多煎饼一磨蹭就是半个多时辰。这时出发太阳都挂上了。他们走到巷子口迎面来了几个提拖袋子的女孩子。吕宫看一眼见为首的是要给自己画画的连忙胆战心惊地在里面搜视李成昌的女儿和李进喜的侄女。里面却没有。
那叫褚怡的丫辫少女改了装束头发不再是丫辫而是个发韭上身淡青罩袄小褂下身浅黄裙裤。一头的汗水给同伴说了句话跑到跟前盯着吕宫说“我们知道你生活上有不检点的地方可仍然相信画是给全县的百姓看的这些都是你快收下。”
飞鸟对她的活泼有种说不出的好感两步外差点丢马抓她愕然问“春宫图?”
那少女的脸红成两朵云。她恼恨地看了飞鸟一眼说“看你想得多肮脏。是一些春耕图!”吕宫放绳来到给飞鸟使了个眼色。搪塞说“你怎么知道的?不管怎样你们是立了大功呀。给我吧我去放好。”接着他迫不及待地问“那个她呢?”他用两个手比划着解释“就是看排兵时见的那个姐姐。”
少女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问她干嘛?她回家相亲去了!”
吕宫大吃一惊连忙说“和谁?她父亲在打仗怎么可能这么快给她找相公?一定是骗我的。”少女微笑而得意地说“你说骗你就骗你。听说她地相公仪表非凡。不但文武双全还恭谨有礼貌。你自己想吧。獐头鼠目的你怎么能有机会呢?”吕宫备受打击失声说“莫不是韩复?他是土匪的奸细!”
飞鸟怕误事连忙说“她骗你的。快走吧我们回来就去她家提亲。”
赵过也来凑头来回看看见少女们已把布袋放到脚下就开了袋子口摸出一画。几个少女爱慕他的修武纷纷站到他旁边帮他打开。顺便讲解给他听。他被少女的体香熏得不舒服不自然地后退夺画说“我自己看!”几个少女不肯依从又摸他的衣甲又抽他腰上的宝剑。纷纷娇笑说“前天你去打土匪了没有?”
飞鸟看过去见一个少女抱抽宝剑已把赵过蹂躏得惨不忍睹只好再次地给吕宫说“大事怎能因为这些情爱耽误我家还有丧呢。”他的话不但让吕宫清醒。也惊到那个洋洋得意地少女。她义正词严地要求说“我知道你就是代理的博格县尉。希望你别老是去拿刀剑杀人。要是我是你。我就立刻栓上马打开这些画看内容。”
飞鸟硬着头皮装傻。说“我不认字看不懂!”
少女把手放到腰后竟从屁股上摸出一副别弯了的画卷。
她解了扣把一边交到飞鸟手上退一步拉开。飞鸟摸着上面的温度极怀疑是那是被她的屁股暖热差点把鼻子放到上头闻一闻。他无聊来看只见画中近处是几处人家篱笆丛中游戏的孩童走逐鸡狗透窗又一女织布窗户下有一老汉修篱随着少女的葱指再看屋后大山外片片良田桑林农民正收割庄稼老牛木车络绎不绝连忙问“还要先锄草?!”
那少女不耐烦地解释说“是收庄稼!”
飞鸟不懂装懂地感叹说“是呀往年这个时候收庄稼了今年只能种!”
飞鸟刚说完就挨了一拳头。少女嚷道“你是真白痴还假白痴?画是在收获中隐指春播!不种怎么能收?”吕宫从恼恨中醒来发觉飞鸟的头上在冒汗连忙解围说“不看了不看了。回来再看!”少女只好收画理直气壮地说“也好。改天我再来给你讲教化之道。不然你剿完匪百姓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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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经也一大早就起来了。县衙的官员衙役也纷纷早到。对他们来说县里的情形从来没有昨天和今天这么振奋。大批的土匪被截断后路因回不了家而吃不上住不上纷纷寻官投案被地方民丁抓获看押。仅一天工夫附近就报上来二、三百。
在大伙都迫不及待地要把他们集中起来分食编屯时吕经发觉黑师爷起来晚了让衙役代自己去叫一声。很快吕妻跑出来告诉他“黑师爷一家人不见了。”
吕经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带着官员们进自己的家扑过去一看屋室已空诸物杂乱黑师爷一家不知去向。吕妻跟在他旁边接二连三地问“老爷你看这是怎么了?就是他昨晚和你绊嘴也不该不辞而别呀。”
一个小吏回答说“看来他是土匪奸细害怕投案的土匪中有人认识他连夜逃走。”
吕经恨恨地拍了一下脑袋立刻下令说“城门刚开不久赶快带人出四门追查。找不到他我也脱不了干系。”
官吏衙役连忙分拨疾走留下吕经夫妇。吕经抬头面目痛苦抬头间已有清泪落下。妻子拱着他的胳膊安慰只听到一声喃喃的叹息“想不到他想在土匪身上实现他的抱负。可他又是如何和别人搭上线的呢?难道土匪中原本就有我们墨门中人?这是为什么?”他一下苍老下去蹒跚走到廊下一屁股坐下去似笑非笑地朝朝阳下的地面看。地面上已被太阳照出金亮土壤细末处高低不平一只鸡用粗大的凤爪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