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仓这边,李世民在海曲关和单雄信对持,瓦岗暂时还不算吃紧,王伯当和谢映登带回来的消息虽然不怎么振奋人心,好歹也不算太坏,真正的坏消息,是从瓦岗氓山背后的邻居那里传来的。
这邻居即是定杨可汗刘武周。
这位仁兄得知唐军讨伐瓦岗,战线已经逼近洛仓口,立即趁火打劫,西引突厥铁骑,越过北方长城,向邙山挺进,这对瓦岗来说是万分危险的,一旦刘武周大军越过邙山天险,瓦岗的后背可就暴露在刘老爷子一双铁爪之下了。
李密为此忧心不已,找了众人商议,一干人都一致认为,趁火打劫是十分不好的土匪做法,刘武周部是一定要教育的,关键是如何调配资源。
裴元庆脑筋活络,心想没鱼虾也好,不让俺打李元霸,难道还不让俺修理刘武周,迫不及待跳出来要求领队出兵。
李密甚喜,小盘算打得啪啦啪啦响,先派裴元庆领兵,过邙山料理刘武周,假如运气好,包不准还能小发一笔,收到些突厥人的铠甲和兵器,完事后快马加鞭赶回瓦岗,估计那会儿给单雄信阻挠在海曲关的唐军大部军粮也告罄了,此时再派裴元庆出兵,把李元霸打个落花流水的,一振瓦岗的军威,这样计划下来,真是有利无害,于是当即就允了裴元庆的提议,并拨给他两千人马。
裴仁基原本是不大乐意,但是转念想,将孩子派出去也好,省得留在瓦岗。万一李密哪天心血来潮,差了他过海曲关送死,所以就没有阻止。
在讨论谁担任行军副帅的问题上。谢映登毛遂自荐表示愿意前往,王伯当和谢映登一向要好。见他出征,也有心要跟,不过被李密劝阻,要他代替裴元庆镇守瓦岗。
裴元庆大军在七月初七的早间,自瓦岗出发。星夜兼程赶往邙山,想要赶在刘武周进入洛仓境内之前,将其处理掉。
但是裴元庆来迟一步,大军才走到邙山脚下,前方的流星探马就送回消息,说刘武周大军已经越过邙山,正在下山,预计至多再有一柱香地功夫,就会进入洛西平川。
裴元庆当机立断。带着人马撤到离邙山有三里路远的要塞东阳关,闭关自守,东阳关是东进的第一关卡。刘武周要挑战瓦岗,是一定要从东阳关经过地。
众人才进关不久。果然就看见邙山方向即烟尘滚滚的。仿佛有千军万马,朝城门口这边卷过来。
谢映登说道:“看这架势。估计是来者不善.1#6#K#.”
裴元庆摩拳擦掌,“好啊好啊,我正愁找不到人打架。”
谢映登眼中波光飞闪,“元帅,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裴元庆趾高气昂挥舞手中银锤,“不怕,这点点人马,还不是我对手。”
谢映登却笑,诚恳说道:“无论如何,小心总是不会错地,”他沉吟了阵,低声说道,“当然,最好是不要迎战,闭门守关就可以了。”
裴元庆不耐的摆了摆手,“我还不真不知道你神箭手是这样胆小如鼠的,没事,你只管留在城楼上头观战,不必跟我出战了,我一个人足够应付了谢映登微蹙双眉,他是世家公子出身,即便是在徐家,徐靖对待他也还要礼让三分,性情多少也有些骄矜,给裴元庆这样藐视,心里有些窝火,口气不免硬了几分,“我这是为你好,担心会有人暗算元帅。”
裴元庆嗤笑了一声,“谁有这么大狗胆,敢暗算小爷我?”
谢映登不置可否的笑,“天底下的事,可说不好。”
裴元庆撇了谢映登一眼,颇是有些不屑,似笑非笑说道:“行了,你不必多说,怕死何必从军。”
说完头也不回下了城楼。
谢映登心下甚怒,心想这是你自找地,怪不得我看热闹了,当下笑着跟了上去,“元帅你等等我。”
裴元庆回身说道:“你跟来做什么?”谢映登笑道:“当然是保护元帅,我是此次出征的副帅,没有道理主帅出战,副帅在城头上观望的道理。”
裴元庆耸了耸肩膀,翻身上马,“随便你。”
谢映登轻笑,看着裴元庆的眼光有些怜悯,却没有作声。
兵勇打开城门,裴元庆一马当先出城,前方领队的是名年纪约有三十上下的壮年男子,看身量足足有裴元庆的一倍有余,浓眉大眼,满脸黑湛湛的络腮胡子,护背旗上写着“先锋官宋”字样,裴元庆歪着头打量对方一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来人横刀立马,冷淡说道:“定杨可汗麾下前部正印先锋官宋金刚。”
裴元庆撇嘴,“没听说过,你知道我是谁?”
宋金刚问道:“谁?”
裴元庆昂首挺胸说道:“你听好了,可别被吓趴下,你小爷我的名字叫裴元庆,大隋朝第一好汉。”
宋金刚突然大笑,轻蔑说道:“第一好汉,我以为是李元霸?”
裴元庆几乎跳起来,“那是我让着他。”
宋金刚冷淡笑道:“是么,那好,就让我见识下。”
说完挺枪直刺过来,在马上和裴元庆战成一团。
定杨可汗刘武周之所以能够快速地崛起,除了依附突厥人以外,他手下有两员彪悍的武将也是重要原因,这两人一个是宋金刚,一个就是尉迟恭,两人都是*臂力取胜的好手,有千夫莫当地勇武。是刘武周最信赖也最有力的王牌。
裴元庆和宋金刚走地路子大致相同,两人比划地招式都十分简朴,但是力道浑厚。打起来也颇有看头。
平心而论,就臂力而言。宋金刚远不是裴元庆对手,但宋金刚胜在有经验,单看裴元庆来势和去势,已经能够猜测到他的招式变化,事先有所准备。一来二往地,居然也战成了平手。
裴元庆久战不下,心里不免有些焦躁,一个闪失之间,险些给宋金刚趁虚而入地枪尖扫中面门,顿时勃然大怒,决定用绝招取胜,但就在这个时候,小腹之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疼痛。裴元庆有些吃惊,极力想要压制,却适得其反。这疼痛随着呼吸和气血,慢慢地竟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
谢映登在旁边冷眼旁观。见裴元庆粉团团的面颊苍白如雪。额头上冷汗淋漓,问了一句:“元帅。你觉得如何?”
裴元庆深吸口气,颤声说道:“没什么,好得很。”
谢映登笑出来,懒洋洋说道:“那就好,我就在旁边,元帅要是觉着吃力,不妨吱声,我来替换元帅。”
裴元庆气得说不出话来,横了谢映登一眼,恨谢映登没有眼力架儿,心想我这样狼狈情状,还不够吃力?他全身疼痛难忍,半点力气也没有,渐渐的连手中银锤都握不稳当了,好在宋金刚为人谨慎,虽然看出他有些异样,不过只当他这是做出来诱敌的假象,倒也不敢过度攻击他,裴元庆因此才能勉力支撑。
又战了有小半盏茶的功夫,裴元庆终于支撑不住,一个闪失,给宋金刚一枪挑开了胸前地锁子金甲,宋金刚得手时候也觉着很惊讶,不过惊讶归惊讶,这样大好的制敌机会,他断然是不会放过的,当下长枪的枪尖如灵蛇一般,直刺裴元庆胸口。
裴元庆啊的叫了一声,很想要躲闪,可是心口绞痛,半点力气都使不出,绝望说道:“完了,我死了。”
宋金刚狰狞笑道:“永别了,大隋朝的第一好汉。”
谢映登见状,连忙横刀去格宋金刚长枪,可是他长刀都还没出手,就觉得空气之中似乎有莫名振动,紧接着一支冷箭夹杂呼啸风声,从东阳关城头射出,袭向宋金刚,那冷箭来势又快有疾,破空的声音宛如哨声,尖锐清冷,堪堪擦着裴元庆左边头盔,去势如闪电,直取宋金刚的咽喉要道,谢映登忍不住脱口赞了一句:“好箭法!”
宋金刚大吃一惊,来不及躲闪,迫不得已一个鹞子翻身,硬生生在马上弯折了半边腰身,险险躲过箭头。
而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谢映登伸手捞过裴元庆,横放在马背后,拨马就往回东阳关败走,及至赶到东阳关城楼地下不远,抬头看城楼上射箭那人,顿时脸色变了,哭丧着脸说道:“完了,我要倒大霉了。”
守城地兵勇连忙打开大门,让两人进到城里,城门甫自合上,裴元庆即呻吟了声,自马上跌落下来,吐出一口鲜血,面如金纸一般,一干人都乱了手脚,扑上来大吼大叫,有叫元帅的,有叫裴将军的,好不热闹。
谢映登不慌不忙翻身下马,拨开众人,自衣内掏出一粒粉色药丸,给裴元庆服下,又帮他推宫活血,过了小会儿裴元庆清醒过来,茫然看着谢映登,“我这是怎么了?”谢映登顽劣地笑,“被宋金刚打得吐血。”
裴元庆气得险些又昏过去,自地上一跃而起,“放屁,宋金刚那浑人,哪里是小爷我的对手。”
谢映登轻巧地笑,“可不是么?”
裴元庆讪讪站起身,只觉一阵头重脚轻,胸腹之间地疼痛却是消减了不少,多少是有些感激谢映登,问道:“我败给了宋金刚?”谢映登撇嘴,“显然是的,要不是我,这会儿你已经给人家长枪刺穿心窝子了。”
裴元庆心下凉了半截,陷入深刻自我否定和怀疑中,“我怎么可能会败给他?”热泪……
有人在背后应了一句,“因为你中毒了。”
裴元庆狐疑转过身,见眼前一名样貌清秀地兵勇,自城楼上缓步下来,手中挽着一支长弓,右手的掌心还有鲜血,他自己虽然练锤的,可是箭术也是不错,知道挽弓太急,用力过猛,弓弦是会震伤掌心的,联想到之前那擦着自己耳朵飞出去的救命一箭,“刚刚逼退谢映登那一箭,是你射的?”
那人点头,严肃目光扫向谢映登,似是暗含谴责。
谢映登干笑,期期艾艾的凑上去,说道:“小慈,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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