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我还有机会吗?”
薄司擎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站在顾淮一身边的云画,也听得一清二楚。
“阿擎!”
云画控制不住地喊了一声,“阿擎,不要伤害孩子们,好不好?不要伤害他们……”
“他们好好的……”薄司擎轻声说道,“你都不关心我一下吗?”
“我……”云画攥紧了拳头,“阿擎你出来行吗?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一起面对?”薄司擎轻笑一声,“怎么一起面对?用那些我根本不记得的东西给我定罪,你们会因为我不记得了就原谅我吗?过去的一切,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会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放我自由吗?不可能的!别天真了!过去那个他做的一切,都要由我来背负,无论我到底记不记得。”
“阿擎,还有办法的……”云画忍不住哭道。
“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
薄司擎的声音极冷。
周生北谦也开口了,“阿擎,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的,你过去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哪怕是犯了错,也有机会的。”
“闭嘴!”
听到周生北谦的声音,薄司擎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周生北谦。”薄司擎冷笑连连,“我对你算不上大恩,但也从来没负过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你告诉我,兜兜到底是谁的孩子!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阿擎,关于兜兜的事情我原本就要告诉你的,你先出来好不好,我详细跟你说。”云画道,“这件事情我早都已经告诉叶阿姨了,我以为叶阿姨会跟你说的。”
“画画,你别说话了好吗?”
薄司擎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给我最后留一点尊严,我一点儿都不想要听到你再说谎,我也一点儿都不想要知道你跟他到底是怎么背叛我的!”
“阿擎,我没有背叛过你……”
“闭嘴!”
薄司擎吼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已经无法挽回了。结束了,全都结束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
说完这句话后,电话瞬间被挂断了。
云画一脸呆愣。
紧接着,“轰”得一声,地动山摇。
冲天的火光,几乎映红了半边天。
周生北谦抓住了云画的胳膊,硬生生将她带到安全地带。
此刻,调查局的所有人都已经冲向了别院,冲向了那一片火光之中……
云画完全呆立当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立刻就要往别院里冲,往火光中冲去。
周生北谦死死地拽着她,不让她走,任凭她再怎么哭闹,再怎么崩溃,他也不让她离开。
“画画,别去,别过去。你去了只能添乱,相信他们,相信救援人员!”
周生北谦一遍遍地在云画耳边说道。
冲天的火光,映出了她那如同鬼魅一般的脸,死寂一片,毫无生机!
她在绝望和痛苦到极点的时候,小小身躯中所爆发出来的能量是巨大了。
周生北谦一个大男人,也根本拉不住她。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也只能在她脑后劈了一掌,将她劈晕。
……
风火落幕。
云画醒来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画画,跟我去国外吧。”周生北谦道。
云画茫然地看着她,“去国外?”
“留在这里,你永远都过不去心底的那道坎儿。”
周生北谦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跟我到国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把从前的一切,全都留在这片土地上。”
云画猛地甩开了周生北谦的手,“薄司擎呢,兜兜和兰斯呢?我要见他们!”
周生北谦抿唇,“画画,不要再去管这些了好吗?”
“你放开我,我要去见他们!”
云画推开周生北谦,“你告诉我,他们怎么了,他们到底怎么了!”
周生北谦沉默,片刻之后他才低声说道,“薄司擎引爆了别院,他和兜兜、兰斯,统统尸骨无存。”
云画眼前一黑。
她猛地伸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不,我不相信。”
云画紧抿着唇,“我不相信。”
“画画,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骗你。”周生北谦满脸痛苦,“我虽然已经猜到阿擎可能不会束手就擒,可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决绝。一点儿机会都没给自己和两个孩子留。”
云画抬头,看着周生北谦,“兰斯是你的儿子,你都不难过的吗?”
“我当然难过。”周生北谦低声说,声音温柔缱绻,“可我更担心的是你。兰斯已经故去,我也没有办法让他重生,我现在只能在乎眼前人,我只能在乎你。画画,跟我去国外生活好不好?这里的一切都不要再考虑了,从前的所有的一切的不快乐,全都到此为止,好吗?”
云画死死地抿着唇,看着周生北谦。
“你要带我去哪儿呢?”云画看着他。
“带你去国外,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如果你不喜欢霉国,就去欧洲,去任何你想去的国家。”周生北谦道。
“可我哪儿都不想去。”云画看着他,“我哪里都不想去!”
周生北谦眉头紧皱,“画画,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难冷静下来,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我可以一直等你。”
“你能等我多久?”
“一辈子。”
他的回答毫不迟疑。
云画看着他,忽然就笑了,“周生北谦,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
周生北谦的表情有些狼狈,但他很快就点头,目光坚定而认真,“画画,我以为我的心意,你一直明白。”
“你以为我一直明白,却在装傻?”云画轻笑,“你以为我是在故意吊着你,享受你的爱慕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生北谦低声道,“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但你又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所以才会装作不知道……”
云画笑了起来,“北谦,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你说的没错,在我感受到你的心意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那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离开你身边,回国,就可以了。可是你呢?你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超乎朋友的情意的吗?”
周生北谦沉默了。
他看着她,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很早很早以前。”
“多早。”
“我也说不清有多早。”周生北谦的声音很轻。
“可你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云画看着他,目光灼灼,“你没有告诉过阿擎,你心底在觊觎他的女朋友,你口口声声说感激阿擎,口口声声说如果不是阿擎,你可能早就没命了,可你却在觊觎他的女朋友,你在窃取他的爱人!”
“我……”
“你敢说你没有?”云画看着他,“周生北谦,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
周生北谦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因为薄司擎?还是因为两个孩子?他们都已经死了,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走?”
“因为,我不爱你啊。”
云画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格外坚定。
周生北谦愣了一秒,紧接着,脸色就难看到了极点,“画画,我知道一时半会儿想让你忘记他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你确定你现在对他的感情还是爱,而不是别的吗?”
“我确定。”
云画看着周生北谦,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曾经我以为,两个人相爱,一定要三观和,一定要人生步调一致,一定要在方方面面都契合。可是如今我才发现,原来爱情根本就不讲什么道理!”
周生北谦的眼神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云画却自顾自地说道,“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是冲动的,是一瞬间的悸动,是一刹那的心动,是完全不可理喻的!权衡利弊计较得失的是生活,而不是爱情。”
云画轻笑,“爱情有太多太多面,而我和他,是最为寻常的一面。哪怕他是凶手是屠夫,哪怕我对他的行为完全持否定态度甚至是憎恨,可我依然爱他,我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爱他,可我还是爱他……控制不住得爱……”
云画终于还是低下了头,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我知道他有很多不好看,可我能怎么办?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能够轻易控制的感情,就不是爱情了。”
她重新抬头,看着周生北谦。
“北谦,他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可他对我,没有一丝不好。”
“他是凶手,他是屠夫,他是罪恶,可他疼我爱我宠我,不曾有一丝一毫伤害于我。”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评判他,都有资格辱骂他,都有资格鄙夷他,可唯独我,没有这个资格。”
“他若活着,我还需要考虑他的罪名,需要考虑别人的眼光,可是如今他死了,我什么都不需要再顾忌了。”
“我爱他。”
“比他活着时更爱。”
……
“砰!”
周生北谦忽然挥手,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他攥紧拳头,冷冷地看着云画:“你的正义呢?你的怜悯呢?是不是放在他身上的时候,你可以毫无原则!”
“是。”
“你!”周生北谦死死地盯着云画,深吸口气,“画画,你现在受了刺激,脑子不清醒,我不跟你争辩,我会让你知道,你现在的固执是错误的,你只是又一次陷入抑郁的情绪之中,他和两个孩子的死对你打击很大,所以我能理解你现在的难过。我会给你时间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想清楚。”
说完之后,周生北谦就猛然站起来,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重新回头看向云画,“画画,我们出国的时间不会变。”
“我不!”
云画立刻就要下床,“我手机呢,我爸妈呢,我哥呢,叫他们过来,我要见他们!我不要见到你,我不想见到你!”
“……你就这么厌恶我?”
“你不限制我的自由,我就不厌恶你。”云画说,“我不会跟你出国,我也不爱你。北谦,离我远点,过你自己的生活。”
“不。”周生北谦的声音格外阴冷,“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你要我现在放弃?那我何必开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不会跟你走!”云画斩钉截铁地说。
周生北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爸妈和你哥哥,已经答应我带你出国了。”
“不可能!”云画瞬间变了脸色,“不可能,我要见他们,我要给他们打电话!”
她说着,就挣扎着要下床。
可是周生北谦却仅仅地抱住她,控制住她。
“画画,无论他们是否同意,我都会尽快带你出国。他们终会明白,我是在为你好。”他的声音格外阴鸷。
云画发疯一般地挣扎,她甚至狠狠一口咬在周生北谦的胳膊上。
她下了死力气咬,哪怕隔着衣服,他手臂肯定也被她咬伤了,他疼得表情都变了,可依旧没有松开她。
在她挣扎反抗得更加剧烈时,他一手制住她,另一只手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无针驻射器,按在她的手臂上。
利用高压射流原理,使药液形成较细的液体流,瞬间穿透皮肤到达皮下,药液在皮下弥散分布,起效时间更快,药物吸收率更高。
同时因为没有针,也不会对皮肤造成外伤。
镇静类的药物,起效很快。
云画很快就变得昏昏沉沉的,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周生北谦抱着她,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他凑近了她,伸手把她额头上凌乱的头发给理到耳后,语气温柔到了极点:“画画,好好睡一觉,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也知道你暂时没有办法理智地考虑问题。我不怪你。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吻,随即站了起来,离开了房间。
药物的作用,云画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人在清醒着,可大脑却似乎不会转动,不会思考。
她已经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了。
她根本动不了,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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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北谦的计划很快。
事发后第7天。
薄司擎和两个孩子下葬的那天,周生北谦带着云画去往机场,在那里,有一架私人飞机已经申请好了一切手续,即将起航。
大概是出于对自己的自信。
周生北谦这天没给云画用药。
她体内残存的药物,至少能维持到她上飞机。
等上了飞机,就不必再对她使用药物了。
去往机场的一路上,他一直都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心口涨涨的,那是一种名叫满足的情绪,在填充着他原本空虚的内心。
再有一个小时,飞机就会起飞。
十二个小时之后,飞机将会降落。
到那时,她就会永远彻底地属于他。
只不过呢,还是出了点小岔子。
他带她赶往机场之时,谈少宁忽然打电话过来,说要见云画。
他告诉谈少宁云画病情恶化,要带她出国治疗,谈少宁却不肯,坚持要让云画留在国内,并且指责他为什么不经他们同意,就带走云画。
周生北谦的耐心已经耗尽。
他其实一直都是个没有什么耐心的人,也只有在对待她的时候,他才会如此耐心,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得到她。
“她是我的了,以后她跟你们,再没有任何关系,她将只属于我一个人!”
周生北谦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这份喜悦跟谈少宁分享。
很显然,谈少宁暴怒,叫嚣着让他赶紧停下,叫嚣着绝对不会让他把云画带出国门。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是一个人吗?
他身后有着整个PN组织呢。
不仅如此,他现在还有薄太太叶梓喻的支持。
她帮他敲定一切手续,配合他带云画出国。
而他答应,跟薄家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并且会把PN的部分高层人员名单,送给薄家作为礼物……
他低头看着怀里眼泪涟涟的女子,唇边的笑容温柔得不可思议。
“画画,为了你,我都放弃报仇了。只杀了薄司擎一个人,我可是放过了整个薄家呢。”
“其实如果你一直不回国,我也可以不杀他的。毕竟他失忆了,不记得你了。”
“可是你回国之后,我发现我错了。”
“无论你回国不回国,我都应该杀了他。因为只要他还活着,哪怕他不记得你了,你也一样忘不了他!所以,他必须死。”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哪怕他成了罪犯成了屠夫,成你了毕生最厌恶的那种人,可你还是爱他。”
“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呢?”
他的笑容邪肆而阴鸷。
药力稍微减弱一点的云画,声音微弱如刚出生的小猫,“兜兜……兰斯……”
“兜兜和兰斯?”
周生北谦轻轻地笑了,“你知道,为什么你明明告诉了叶梓喻关于兜兜的身世,叶梓喻却还是不相信你吗?很简单,因为兜兜是我的儿子。叶梓喻秉性多疑,她怀疑我跟你有染之后,听你说兜兜是捡来的,她不信,一定会去做DNA鉴定,但是呢,她只会做兜兜和我的单方面鉴定,不会去给兜兜和你做鉴定。”
“你的身体是生过孩子的身体,叶梓喻又不知道嘟嘟之死,自然会认为是你生了兜兜。而我是兜兜的生物学父亲,那结果还有什么疑问吗?她必定会认为,我们两个就是兜兜的父母……”
“再算算兜兜的生日,算算你怀孕的时间……”
“叶梓喻会认定,我们两个在薄司擎失忆之前,就已经暗通款曲、珠胎暗结。”
周生北谦的笑容十分愉快,“画画,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怪你自己,人都是多疑的,你以为你带着兜兜,你说兜兜是收养的,别人就会信了吗?你呀,总是把人性想得太美好。”
“对于叶梓喻这种人来说,她宁愿兜兜是你捡来的。若她怀疑兜兜是你和别的男人生的……呵呵呵……”
云画一双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周生北谦,“所以你……就要杀了……兜兜……他可是你的儿子!”
周生北谦的手指在云画脸上轻轻浮动,“儿子算什么?又不是我跟你的儿子。他.妈妈也不过是个给钱就可以让人为所欲为的女人,更何况,我还没碰过她呢。兜兜是试管婴儿,那些女人,根本不配上我的床。”
云画的眼眸几乎泣血。
当年在她剩下嘟嘟,又失去了嘟嘟之后,她陷入了深度抑郁之中,甚至对外界都没有感知,是周生北谦找到了兜兜,放在她面前,唤醒了她的。
当初的兜兜很惨,出生才没多久就被丢在垃圾堆里,被找到的时候野狗都已经把他咬得遍体鳞伤……
云画死死地盯着周生北谦。
为了设下计谋算计她,他竟然把自己刚出生没几天的儿子,丢在垃圾堆任由也狗撕咬。
周生北谦的真面目,云画再没有比现在看得更清楚的了。
他压根儿就不在乎兜兜的生,也不在乎兜兜的死。
如果说当初那个刚出生的试管婴儿,跟他之间没有太多感情,他可以随意抛弃的话,那么如今的兜兜,是他亲自教养长大,朝夕相处了五年,疼爱宠爱了五年……
但他依旧送兜兜去死!
送他亲手养大的兜兜去死!
这样的周生北谦,真的有人性吗?他有过人性吗?
云画浑身发冷。
“兰斯……也是试管婴儿吗……”云画轻声问。
周生北谦微笑,“你希望他是吗?”
云画不答。
周生北谦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兰斯,就是嘟嘟啊。你认不出来对吗?因为他跟你和薄司擎都不像,他……更像我。我多希望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会十分疼爱他,我会把整个世界都捧来送到他手上。”
“可惜他不是。这小子够坚强的,无论我把他丢在什么样的地方,他都能存活下来。其实,他当我的继承人,代替我继承PN,是真的真的很合适。我恐怕以后都找不到这么合适的继承人了。”
“但若他不死,你还是无法死心,所以他必须死。”
“一切了断,前尘落幕。”
“从今以后,海阔天空,唯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