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怀疑,一点儿也不,我只会相信。如果,我怀疑,哪怕只一次,我的结果也会比此刻好得多。
动都不能动,只能等,耐心不耐心也要等。等血流干,等意识完全消失。
思维仍只是稍微混乱,我还活着。那么想下去吧,也许能打发掉“无聊”。
◎◎◎ ◎◎◎ ◎◎◎
1、
昨天早晨迟到了,今天应该不会了——我有记得上闹钟呢!
穿校服,时间刚刚好。
“铃……”手机铃响?——哦,想起来了,是昨天阿骁给我配的“血币专线”。这么快就又接了生意吗?我好奇地接听。
“喂?”
“是‘血币’吗?”
“是。”
“目标人是何虹。”对方说得倒是简洁。
“细节呢?”我不知道该怎么问,直接谈这种“生意”我可比菜鸟还菜呢!
“明天晚上11点,她会去西郊的树林,应该是独自的。”对方说完就挂断了,都不等我再问清楚些。真是的!
看看表——哇!要迟到啦!
拎书包!骑上车子!狂奔!“飞鸽”啊,你倒是飞啊!
幸运!
当我刚迈进教室的门槛,上课铃就响了。今儿我可没迟到!
坦荡地放好书包,拿出文具,长舒一口气。千钧一发啊!
“尹茗,你习惯性迟到吗?”哈祯疑惑地看着我,“我观察的你不像是总迟到的,可这两天你都来得很晚,难道我的推断失误了?”
我有点儿无奈。要不是那个电话打来,我怎么可能晚!
“电话?男朋友打来的?”哈祯添了些笑意,“肯定是!只有男朋友打电话来才会舍不得挂的!”
我晕!“大姐!我们才高一!”
“高一怎么了?”哈祯不以为然,“爱情是没有年龄界限的!”
算了,随她怎么说吧。
“什么时候介绍介绍?”哈祯用肩拱拱我。
我“深情”地注视着她:“亲爱的,我没有男朋友。”
2、
下课了,我再度被老班叫到了办公室。难道因为我和哈祯上课说闲话吗?
老班端坐好,问:“又忘了上闹钟么?”
“没有。”
“那就是习惯性迟到了?”怎么和哈祯说得一样?
我低声说:“以前没这习惯。”
“以后最好也不要养成这种习惯!”老班的嗓门渐渐高了起来,“晚出门,为了不迟到,就会飞车;飞车,容易导致交通事故;导致了交通事故,你自己不受罪吗?”
训话持续了大半个课间,我才获释。
老班的话在理,但矛盾总有特殊性。我当杀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一般的车想撞到我?先修炼几年再说!
3、
挨到放学。
和方凝泫打个照面,他恭敬地点头问好,完全失了昨天的威风。“学长”的威力竟那么大?那当我上了高三,会不会也有低年级的学生敬畏呢?想想就可怕。“学长”难不成是“妖怪”的代名词?
哈祯和我并排走向车棚。因为出来得晚了些,车棚已空了大半。
“嗨!”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扭头一看:“阿骁?你怎么在这儿?高三的车棚不在这儿吧?”
“我在等你一起回家啊。”阿骁笑得理所当然。
哈祯一脸坏笑:“那我不就成了电灯泡?算了,我先闪了!”
“喂!”我难于解释了。
“诶?哦,没什么的,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走。”阿骁友好地笑着,“我叫于伦骁,叫我阿骁就行了。”
哈祯也变得快:“我叫爱新觉罗哈祯。你是高三的,我就叫你‘骁哥’吧,当然,尹茗不介意的话!”
我冤到家了!
一路上,我除了“嗯”“啊”地答应外,就没再说话了。哈祯和阿骁倒是投机得很,叽叽喳喳一路都没停。他们聊时,我走思了。
明天晚上11点,西郊树林,何虹……何虹!这个名字我应该在哪里听过,觉得很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何虹……谁呢?
“我到家了。”哈祯笑盈盈地说,“再见,尹茗。再见,骁哥。”
“再见。”
剩下的路是我和阿骁一起走的。一时间,我找不到任何话题来说。
“老大,你刚才走思了吧?”阿骁先说了话,“是在想下一个目标人的事吧?”
“嗯。”我没有说话的情绪。
“老大,你不舒服吗?从刚才就一直不说话。”阿骁关切地问,“是一开学不适应吗?”
“大概吧。反正是有点儿累了。”
“那明天就别去了,我把这单推掉,或是推迟一些。”
“不用了。”我笑笑,“我对这单很感兴趣的。‘何虹’这名字很熟啊。”
“喔,是吗?”一丝不安从阿骁脸上飞快地闪过,正好被我看到。
4、
转天夜里10点半,我已经到了西郊。再走几步就是一片小树林了。即便是夜里看,这些直立着的生命也都很美。如果是白天,恐怕也是望不穿的浓郁的绿色吧?在这儿杀人,会不会很煞风景?
走到林子中央,10:45,空无一人。
何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为什么这个名字如此熟悉,或者说,竟有一丝亲切?
快11点了。
“肃血?”背后传来人声。
这个声音!这个柔中带刚的声音是……难道……我迅速转身,果然是!我感觉我说不出话来了。
“肃血,真的是你?”对方的声音在颤抖。
面对这个人,我突然有想哭的冲动。一年多不见了。
“不,不该叫你‘肃血’,”对方明显在克制自己的感情,像我一样,“该叫你‘尹茗’吧?”
“蒂落前辈,”我终于可以说话了,“您还记得我。”
蒂落,“钱”的成员。当我是“岁币”时,她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我把她当成姐姐。
十年前,我大病一场,醒来时见到的是她;九年前,放学赶上大雨,在校门口见到的是她;八年前,我技术欠佳,给我特殊辅导的是她;七年前,我成为实习“岁币”,祝贺我的是她;六年前,我成为正式“岁币”,鼓励和指点我的是她;五年前……一年多前,我被开除出“钱”,偷偷掉泪的是她。
“尹茗,一年多不见,你长大了呢!”蒂落笑着,我几乎可以感知她闪动的泪花。
“蒂落前辈,你一切都好吗?”
“都好。”
“瓜熟前辈也好吗?”瓜熟是蒂落的弟弟,比我大5岁,也是我的前辈。
“好,我们都好。”
不知怎的,我已经蹭到了蒂落跟前。
“你呢?好吗?”蒂落问。我已经清楚地看到她颊上的两行清泪。
我只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小丫头,还敢说‘好’?”蒂落用食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这么晚了,一个人来这儿干什么?”
是了,我来这儿干什么?
杀何虹,有人雇我杀何虹。
何虹?
何虹!
蒂落的本名就是何虹!
怪不得这名字那么熟!怪不得这名字那么亲切!
要我杀蒂落么?
我办不到!
“怎么不说话?来这儿干什么?这么晚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蒂落又是关切又是责备。
我低下头,不停地摇晃着低下的头。
“难道……你来赴约?”蒂落的语气毫不掩饰地表达出她想得到的答案。
然而,我艰难地点点头。
“我今天的任务是,”蒂落轻轻地说,“杀掉来赴约的人。”
我稍感惊讶,抬头看着蒂落的眼睛。
“为什么来赴约的人是你?肃血,你上了什么贼船?”蒂落急切地问。她的心一定也很乱,像我一样。
“因为,”我咬咬嘴唇,“我是血币。”
蒂落瞪大了眼睛,我第一次见她这么吃惊的样子:“你是‘血币’?!你说你就是‘血币’?!”
我点点头。
“那么亡青、佴奈他们……”蒂落的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我仍点点头。
“那么,”蒂落归于平静,“你是来杀我的,对吗?”
我犹豫着,最终还是点点头。这是最艰难的一次点头。
“果然还是轮到我了。”蒂落像预料到了似的笑了,“那就动手吧。”
“什么?”
“我叫你动手。”
“我……办不到。”
“即使你不动手,也会有其他人动手的。”这话怎么和亡青说的一样?“死在你手上,要比死在别人手上幸福得多。动手吧。”
我迟疑了:“蒂落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亡青和佴奈都和‘钱’有关。‘钱’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孩子家,大人的事你不懂!”蒂落真的像哄小孩子一样抚摸着我的头。
我就地坐下:“不告诉我的话,我是不会动手的。你的任务不是杀了来赴约的人吗?你动手吧。”
“你……”
“蒂落前辈,从我做杀手那天起,我就不是小孩子了。血腥和暴力的影片尚且是18-禁的,而我早已见识过真正的场面了。”
“……内讧。”蒂落终于说,“‘钱’里出现了内讧。穆老大快要让贤了,所以‘钱’分成了两派。我是跟随穆老大一派的,他让贤给谁我们都会追随。而另一派支持的那个人,据说是穆老大的孩子,但我们甚至不知到那个人的名字。”
“那一派在追杀你们?”
“是。穆老大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你们就任由那一派杀?”
蒂落忽然笑了:“是啊。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接近于极限了,即使不被他们杀掉,不久以后恐怕我也会自杀。”
“为什么不离开‘钱’?”
“离开的方法只有一个——死。”蒂落说得很平静,就好像在说毫不关己的事情,“‘月币’知道得太多了,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离开?”
“蒂落前辈,我有办法!”我从地上蹦着站起来,“我可以让你失去记忆!亡青、佴奈,还有不是‘钱’成员的方天泽,我都让他们失忆了!”
蒂落似乎不明就里:“你让他们失忆了?你没杀他们?”
“对呀,难道你没见到亡青和佴奈好像新生一般的样子吗?”我兴奋起来。
“哦,我明白了。”蒂落微笑,“那就动手吧。”
我向后退了几步,夹好血币:“蒂落前辈,我要动手了。”
蒂落依旧微笑得看着我。
红光刚一炫出,我就感觉左臂一阵疼。低头看去,一枚硬币掉在我脚下——那枚刚刚袭击了我的硬币。
蒂落倒下了。
“姐姐!”一个身影窜到近前,抱起蒂落的上半身,“姐姐!”
我捂着左臂痛处:“瓜熟前辈,我……”
“离开这儿。”
“可我……”
“我叫你离开这儿!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离开这儿!想死的话就留下!”
我不再多说话,没有多说话的必要了。瓜熟是说一不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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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着左臂走出了树林。
风里,有我的眼泪在飞。
5、
家里。
阿骁看看我的痛处,怜惜地说:“青了一块呢,老大,何虹那么厉害么?”
我摇摇头。
“那怎么伤成这样?老大,疼不疼?”
我仍摇摇头。
只是青了一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瓜熟也是“月币”,他想杀我的话绝对不难。那枚硬币本就可以要了我的命,可我只“青了一块”。此时,瓜熟一定很恨我吧?
“老大,你在想什么?”阿骁问。
“没什么。”我没有说话的情绪。
阿骁像是看穿了我一般,适时地不再多问,只简单地说:“老大,你早点儿休息吧,我走了。”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你这么晚回去,父母不担心么?”这话大概只是客套性地说出来的,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怎么搭理阿骁,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阿骁淡淡地说:“他们早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