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卡瓦一直很奇怪以霍诺莉娅的身份之高贵为何认得出她的人那么少,直到一位路过的年轻公子热情地向她打招呼,说:“安娜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啊,最近过得怎样?”
“我过得很好啊~你呢,拉格伦少爷?”霍诺莉娅·赛灵斯,哦,不,应该说姓氏不明的安娜小姐,娇笑回应。
瑞卡瓦心想,大概霍诺莉娅害怕赛灵斯伯爵正妻和她的儿女的针对,所以始终是以假身份待人,久而久之有了以假乱真的效果吧。所幸没有引起约西亚一派的关注,不然,她可能真的府门都没法出了。
“哈哈,一如往日。话说回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位是你的男伴吧,何不为我介绍一下?”被安娜小姐称作拉格伦的公子问,他的笑容和善,颇有亲和力。
“哦哦,他是……”霍诺莉娅正要说出瑞卡瓦的名字时,忽闻他强势插话,语气郑重,“在下夏普·怀特,梅尔西斯公国同骑士,现任湖光军团枪骑兵队长。”
拉格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原来是友邦的军官啊,赛灵斯欢迎你的到来。容我好奇一下,安娜小姐出身圣但丁堡,你又在碎羽城服役,不知你们时如何结识的?”
这下轮到安娜小姐插夏普·怀特的话了,她笑嘻嘻地说:“其实我们昨天刚认识啦,聊得还挺投缘的,正好都缺伴,所以今天干脆一块赴宴。”
“哦哦,是么。”拉格伦意味深长地一笑,说,“内城有家公馆刚装修过,梦幻奢华,很是不错,我觉得很适合你们,必须郑重推荐,具体地址在……”
拉格伦报地址的当口,瑞卡瓦已是一脸懵逼,庞大的信息量防不胜防地灌进他的脑子里。他之前只知道霍诺莉娅有个偷腥成性的丈夫,而且出轨对象在各种意义上不可描述,如今听拉格伦的意思,化名“安娜”的霍诺莉娅竟然也是个身经百战的情场长者,拉格伦和她的关系更是诡异。
我是不是被套路了?瑞卡瓦想。
“听上去很不错啊,谢谢你的推荐啦~”安娜抿唇浅笑,随后和拉格伦挥手告别,她拉过瑞卡瓦的手腕一路走出宴厅,不顾他的连声疑问踏上黑暗花园的曲折小径,然后……转进了一处僻静的小树林。
瑞卡瓦茫然四顾,树木掩映之中有一小块空地在大柏树的枝叶覆盖下,那儿坐落着一个石桌和两个石凳,看起来还真是个下棋的好地方。
“你拉我到这干嘛?”他问。
“指导你骑士礼仪。”霍诺莉娅严肃地说,听得瑞卡瓦很稀奇。
“在这儿?你莫不是在逗我?”
下一刻,霍诺莉娅小姐画风突变,她嬉笑道:“你懂个毛线啊!在宴会上勾搭漂亮妹子,找地方幽会,最后找个温暖的房间做不可描述的运动~这可是骑士的拿手好戏耶!哦,对了,也不一定在房间里,嘿嘿嘿~结果你根本一定都不会这种‘骑士礼仪’,身为你可爱的主人的姐姐,我很痛心!”
“不要拿这种腐朽的东西来污染我的骑士精神好么。”瑞卡瓦白了她一眼。
“不要那么不解风情么,你考虑考虑,我可是很会撩妹的,我可以指导你哟。”
“拒绝。”瑞卡瓦回得很干脆。
“可是你……不会寂寞吗?”
“……我有朋友。”
“是啊,你有朋友,我也有,虽然少。然而以我之见,有些心事是无法倾诉给朋友的,有些情感是朋友无法分担的,有些关怀是朋友给不了的。只有一群随时会为了各自的事业、家庭与你分道扬镳的朋友,真的不会寂寞吗?”
“……同床异梦,难道就不寂寞了么?霍诺……安娜小姐,容我一问,你为何会嫁给你现在的丈夫,我看到的你的婚姻,非常不幸啊。”
“谁知道呢,反正他不是我选的。”霍诺莉娅叉手望天,说。
“据我所知,你的父亲还是很疼你的,他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吧?”
“……没错,他不会害我,但他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为这桩婚事牵线搭桥的是罗斯·洛林,而在他背后掌控局势的却是父上的正妻。呵呵,幸好莉莉丝慈爱,不忍我独自承受苦难,罗斯和黛芙妮搬起的石头终究还是砸上了他们自己的脚。”
“莎莉丝特么……她一向自诩聪明,可实际上好拿捏得不行。哎,不得不说,你丈夫真是个人形种马,怎么没人治他?”
“他父亲好歹是布洛德帝国的一方大员,即便是父上也不敢轻易招惹呢,哪怕他把赛灵斯搞得鸡飞狗跳。呵呵,父上担心我离开赛灵斯后再也无法庇护我,所以提出让我和他婚后五年住在赛灵斯,没想到染了祸患,等过几年,我随他回伊兹莫拉了,想必赛灵斯的人们也能长出一口气了。”
“若我是你父亲,我一定想方设法取他性命。”
“即使不是你也可以取他性命啊。”霍诺莉娅忽然笑了,“如果你把他杀了,我会很感谢你的。”
“朽慢岂敢杀血族,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假如有朝一日你丈夫也上了阵,估计我还能找到点机会。”
“嘿嘿,别聊这些伤心的事了,我们看戏去吧~”
“那么晚有什么戏好看,白天还差不多,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等散场了各回各家,省事不说,还不容易引起怀疑。”
“反正这种日子我丈夫肯定是不会回家的,即使他转性回了家我也早不和他住一块了,怪无聊的。走吧走吧,我请你看好戏~”
“……带路吧。”
“来,咱们偷偷潜行过去~”
二人在黑暗的花园里穿行,一路无话,最终停在了一段残缺破旧的爬满爬山虎的矮城墙上,这是改建前赛灵斯内府外墙的一段遗迹,人迹罕至。
经过一阵仔细的观察,瑞卡瓦判断这是杀人弃尸的绝佳地点。
“这里有什么戏好看?”瑞卡瓦捏住袖内的匕首柄,故作不经意地问。
“你看那。”
瑞卡瓦朝霍诺莉娅指向的地方望去,那是坡下的一所庭院,又经过一阵仔细分辨,瑞卡瓦确定这是奥格塔维娅的居室。
“大小姐你有毒吧,你把我带到这里干嘛?”瑞卡瓦不悦地望向霍诺莉娅,却见她坐在墙上惬意地前后摇晃小腿,她的手上攥着一支长长的金属筒状物,一头大一头小,罩在右眼前朝向那所庭院。
“我打听到爱格伯特王子今天不回客房耶~喏,这是亚拉冈出产的望远镜,可观远物如在眼前,你试试?”说着,霍诺莉娅把金属筒状物递向瑞卡瓦。
“不看!这关我什么事?”
“嘿嘿,口是心非啊~其实呢,小时候我常坐在这里偷看她,思考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那么恨我。等我长大了,我依旧时常坐在这里,看另一个方向。”霍诺莉娅缓缓起身转向矮墙的另一面,又一次把金属筒状物罩到了眼前,瑞卡瓦凝眉望向那边,同样看到一所庭院。
“那是我丈夫买下和人幽会用的宅邸,你说巧不巧?”霍诺莉娅说。
“巧,可以同时监视两方的高地,再配上一支望远镜,对你这种癖好偷窥的女人而言,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哎,真是搞不懂,你为何偏偏在我面前那么牙尖嘴利。”
霍诺莉娅重新望向奥格塔维娅的方向时,瑞卡瓦背靠背在她身后坐下,俯望着远处陌生的庭院。
虫鸣不绝,星夜漫漫,霍诺莉娅看到一位英俊的少年关上了阁楼的窗,瑞卡瓦却只看到人影摇动。
“我也搞不懂,你为何偏偏找上我。”瑞卡瓦说。
“因为我觉得,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坐在这儿,陪我看这出锥心泣血的戏剧了。”
“你不爱他,何来锥心泣血。”
“可你爱她啊。”
“……”
头也不回地,瑞卡瓦伸手揽住霍诺莉娅盈盈一握的腰肢,微微用力把她柔软的身躯拉到了怀中。
“你倒是……不怕死啊。”月光之下,霍诺莉娅朦胧的笑靥苍白无比,眉宇间血光惊悚。
“朽慢总是会腐烂的。”
“你也堕落了呢……”
“那就堕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