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天空漆黑如墨,繁星黯然失色。御书房内灯火辉煌,四下寂静, 天枢神情凝重地看着手中的奏折, 显得极为不耐。
“王爷, 夜深了, 早些回去歇着吧。”红鸾见他不时伸手揉抚腰腹, 面上也显出几分困倦之色,不由劝道:“小郡主肯定还在等你呢。”
“好啊,我这里还有两份折子, 看完我们就走。”
天枢答应地倒是很爽快,就是迟迟没有动作, 那所谓的“两份折子”看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一丝半点就要结束的意思。
红鸾无奈地皱了皱眉, 正想再劝, 忽然外面宫人禀报。
“启禀王爷,君妃娘娘驾到。”
天枢一愣, 停下手中的笔,却是丝毫没有起身迎驾的意思。
君妃款款而来,看见他不悦道:“飘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这里还有两份折子,看完就走。”天枢的回答和先前一模一样。
“飘儿!不许胡来!”君妃有些愠怒, 制止他道:“你父皇是要你监国没错, 可你也不用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啊。折子捡要紧的看了就是, 其余的就先放在那里吧, 以后有空再说。”
“母妃, 这些都是不能拖的事。”天枢无奈,到底是谁在胡来啊。
那些无关紧要的折子他早就交给六部的官员去处理了, 剩下的都是他必须亲自过问的,就这些事还要扔下,朝廷不乱成一锅粥才是怪事。
“折子不能拖?”君妃斜眼睨他,“孩子就能随便折腾,是吧?”
“母妃……”天枢无语,举白旗认输,“我马上回府,行了吧?”
“这才乖嘛。”君妃满意地笑,“下次再敢这样,看我怎么教训你。”
天枢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亥时三刻,若离的贴身侍女春儿正在府中焦急地等着他,云妃和佳期也在一旁陪着。
“云儿,发生什么事了?”见着这样奇怪的组合天枢不禁有些纳闷,会是什么事呢。毕竟,他和若离的关系还是有些微妙的,若非要事,她平时是绝对不会主动和他联系的。
“臣妾不知。这位春儿姑娘不肯说,只说是离郡主有要事请你相商。”
“是么?”天枢沉吟片刻,方道:“你先带佳期下去吧,很晚了。”
“是,臣妾告退。”云妃福了福身,牵起佳期的手便要离去。
“爹爹,你也要早些休息。”佳期回过头来,不甚放心地补充上一句,方跟着云妃下去了。即使回到王府已是两月有余,她还是更习惯称呼天枢为爹爹,而不是使用“父王”这个稍显严肃的称谓。
“说吧,阿离找我什么事?”云妃和佳期走后,天枢向春儿询问道。
“四王爷,他要生了。”春儿言简意赅,天枢却是脸色突变。什么?喵喵要生了!这怎么可能?孩子才七个月啊,是不是太早了点。
容不得天枢多想,春儿又接着回禀道:“郡主说四王爷的情况很不好,才让我过来请王爷过去的。”天枢闻言更是一骇,再顾不得去想其他,带上春儿就往韩王府匆匆而去。
待他赶到时,已是亥时末了,天权早已在阵痛中挣扎了好几个时辰。天枢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喵喵怎么样了?”枭儿随即把孩子为何会早产以及天权胎位不正的情况简单说了。
“我去的时候齐王还没有回府。”跟着天枢一起回来的春儿贴在若离耳边小声道:“听佳期郡主说,齐王今天在朝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就连宁左相和沈右相都被他狠狠骂了一顿。”
若离闻言轻挑秀眉,两位宰相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材,就是当今皇帝,待他们素来也是极有礼的,天枢竟然狠狠骂了他们一顿,可见是气得不轻。她这样想着,不由地侧头瞟了天枢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如常,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含着稍许担忧,整个人显得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听到昭阳可能会在殷妲手中时,天枢略微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向若离问道:“阿离,需要我做什么?”
若离神色肃容,也不抬眼看他,只淡淡地道:“我要为天权矫正胎位,他身体遭过重创,经不起这样的刺激,须得你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没问题。”天枢言罢褪下长靴,盘腿坐到床上,稍微扶起天权一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握住他的左手,另一手抵在他的背心,准备在若离为他推腹的时候护住他的心脉。
“我要从外面把孩子推顺过来,会很疼,你得忍着点,不要用力。”若离表情温柔却也严肃地叮嘱道:“如果胎位没正过来之前破了水,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天权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话音尚未落下,若离就把双手按在了天权微微颤动着的浑圆肚腹上,顺着胎头轻推下来。
“唔……不要啊……”天权不可抑制地□□出声,俊美的面容痛苦地扭曲在一起,身体也蜷缩成一团,剧烈地痉挛着。
他用右手支起身子,左手从天枢手中抽了出来,想要去推若离,然而腹中锐利的疼痛却让他力不从心,推出的手迅速收回紧紧按在腹部,五指深深陷入肌肤,重重地倒回天枢怀中。
剧痛中的天权没有听到天枢浅浅的一声轻叹,他紧紧咬住下唇,一丝血线从唇角溢了出来。枭儿见状赶紧抓起一块打湿的布巾拧好,塞入他的口中,急道:“师姐,快停下来,这样四哥会咬断舌头的……”
“阿离,你轻一点!”天枢突然脸色大变,低吼道:“喵喵受不了的,你想要疼死他吗?”因为有过同样的经历,对天权现在的感受,天枢可谓感同身受,心中自是心疼不已。
“你别吵!如果胎位不顺回来的话,天权和孩子都会有危险的。”
知道天枢心情不好,也明白他只是在心疼弟弟,但若离的言语却丝毫没有忍让的意思,她毫不客气地把天枢的话顶了回去。
“哥,没事,我能撑住的。”天权说着握了握天枢的手,又看向若离,艰难开口道:“继续吧,离姐姐。我、我受得了……”
若离低叹一声,又轻轻按上天权的腹部,找到合适的位置,两手交叠顺着胎头往下推转,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反而增加了几分。
天权这次没有再挣扎,他紧咬住口中的布巾,双目紧闭把头偏向床的里侧,浑身战栗着,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天枢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输送真气的力度突然加大,不知是内息不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青白交加,抵在天权背心的右手始终都在轻轻地颤抖。
若在平时,就凭天枢的功力,这样的事根本是轻而易举、不足挂齿。然而现在却是不同,他毕竟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功力也是大打折扣,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运功自然吃力地多。好在天权痛得神志不清,若离和枭儿则是关心则乱,都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就是了。
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原本是横位的胎儿总算被矫正到顺位。枭儿趁着天权这会不怎么发作又喂了些参汤下去,服待着他躺下轻轻为他按摩腰腹,天权终于恹恹睡着。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秋儿把早膳端到外间。趁着天权暂时昏睡过去,已经熬了一个通宵的三个人都抓紧时间用了点。
“要不要通知海晴赶紧回来?”枭儿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忙活了一整夜,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忘记了应该去告诉孩子他爹一声,将心比心,他知道其实天权现在最需要的人就是雅尔海晴。
“我昨夜就让红鸾赶去凤舞山了,那小子午时之前应该可以赶回来。”天枢只喝了半碗粥就把碗搁下了,提到雅尔海晴的名字时很是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不去上朝么?”看着窗外逐渐发白的天色,若离想起另一件同样很重要的事情。文帝病重,现在可是齐王监国理政。
“不去。”天枢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言语间颇有几分不屑的意味,“我跟那帮顽固不化的老家伙没话可讲。”说罢拂袖离开案桌。
“你少给我耍性子,立马回去上朝。”清冽悦耳的声音带着丝丝寒意从门口传来,推门进来的正是君妃,她一脸冰霜冷冷地道:“我管你和他们有话没话,你父皇交代的事情你最好乖乖给我去办。”
“母妃,我不走。”天枢不肯,坚持要留下。昨晚不是她说那些小事不用管的嘛,怎么今天又是另外一幅态度,难道喵喵的安危还比不过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真是搞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走!你不走谁去跟皇上解释昨天发生的事?”君妃不悦蹙眉,旋即压低声音,“飘儿,我知道你是担心喵喵,但是不要太勉强自己,好吗?娘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