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兽嘴口雪域不远的主战场上,血樱和长围双方正在进行最后的大决战,史称“蓝土山之战”。在这场战役中,战况始终非常惨烈,双方全部倾巢而出,不遗余力。而在战斗的最后阶段,也就是嘉叶王把鹰止螺骗进雪域圈套的几天之后,双方已经不再是大型器械在拼杀了,而是人。
士兵们冲杀在一起,于蓝土山进行混战。长围国王坦和他的士兵都很清楚,蓝土山是他们最后的防线,一旦这里也被攻陷,那就只剩下他们的国都了。所以,都报着必死的决心在这顶着。
而风十围则英勇无畏,奋力杀敌,并在关键时刻纵身跳上坦的马背,把坦撞下马来。可是,他却和坦同时被缰绳绊住,无法脱身。那战马受了惊吓,飞奔着朝悬崖跑去,风十围一再试图斩断缰绳,都无济于事,便和坦一块掉下悬崖……
在长围螺形城堡通往顶层宫殿的走廊上,长围的政务卿和国防卿正快速行走着。他们神情黯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原来,他们得到了坏消息,而消息则来自前线。
两个人来到老王枝邪的宫殿,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
老王见两位大臣表情严肃,便猜到可能是关于前线的事,于是叹了口气,说:“好吧,说吧,我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了。自从开战以来,似乎一直都没什么好消息,我都已经习惯了。说吧,是不是想告诉我,‘决战蓝土山’进行得并不顺利?唉,算了!输了就输了吧!我现在也无所谓输赢了!我年纪大了,输赢对我来说已经无关重要了,只要孩子们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好!我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看到子孙满堂,家庭和睦,其他的也就不妄想了!”说着长吁短叹起来。
河旋看看常身,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实在不好开口,但又不能隐瞒事实,毕竟这事事关重大,而且汇报战况也是他身为国防卿的责任,尽管他拉上了政务卿,但也不能推卸责任。
常身冲他点点头,以示鼓励,并用心语说:“他迟早是要知道的,晚说不如早说,况且这等大事,还需由他定夺,并非你我能决定的。”
河旋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向前施礼说:“陛下,的确是坏消息,而且是个很坏的消息……但不管发生什么事,臣都希望您能振作,千万不要太难过了。”
枝邪听了,脸色大变,双手也不停地颤抖起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老态龙钟,样子十分可怜。
河旋又咽了口唾沫,然后吭吭哧哧地说:“呃……鹰止螺殿下以及他的先锋队,在兽嘴口附近失踪,与我们失去联系。而坦陛下他……在与敌人厮杀的过程中,不幸坠崖身亡……”国防卿河旋说这番话时,甚至没敢正视枝邪一眼,他深知这位年迈的老王在失去贺鲁耶和多洛时已是备受打击,现如今,又让他听此噩耗,的确非常残忍。他也身为人父,深知这种心情,所以才更加体谅。
而此刻的枝邪,则是双眼发花,脑袋嗡嗡作响,他觉得胸口发闷,喉咙发堵,双腿则酥软无力,于是倒退两步,狂喷出一口血,然后仰面倒地。
王后甜河听说丈夫吐血昏厥,不顾一切地从自己的宫殿跑来,连王冠掉落在地也顾不上拣。她来到丈夫的宫殿,径直奔了进去,然后扑到床前焦急地呼喊起来。
十几位御医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内,还有常身及诸多大臣也在这里,就是怕出任何意外。不过好在这位因吐血昏倒的老人家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哦,我的天哪!你可不能倒下!你要是倒下了,我可怎么办啊?”甜河紧紧握住丈夫的手,泪流满面,她句句发自肺腑,感人至深,连旁观者见了,都倍觉伤感。的确,她与枝邪陛下多年来感情深厚,并一直是众多模范夫妻的楷模。可以说,在长围,无人不知这段美满婚姻,也无人不羡慕这对伴侣。
在场者皆为之动容,纷纷落下泪来。枝邪疲惫地抬起眼皮,悲伤地看着这个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然后颤抖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妻子的脸,但因为过度虚弱,而终究未能如愿。
他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没事还会伤心落泪,更何况是现在,再次丧子,对他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孩子们都先我而去了……就剩下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干吗?快……快把我也了结了算了!”枝邪声音沙哑,目光呆滞,俨然就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孩子的爸,快别说这样的话吧!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还在,这个家就不会垮!”
“我的孩子啊!我呕心沥血好不容易抚育成人的孩子啊!”枝邪说着和妻子抱头痛哭起来。虽然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也曾经失去过至亲至爱,但那时毕竟年轻,还可以重头再来,可现在不同了,他自知时日不多,大限已到,所以才异常悲恸。
“我老了,只希望儿孙满堂,家庭和和睦睦,可是连这点愿望也不能实现吗?那个该死的嘉叶,他害得我国破家亡……”枝邪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常身担心老陛下再呕血,忙上前相劝说:“陛下,万万不要过分悲恸,请您还要保重身体啊!”
另一边,在血樱树形城堡的军政院大厅内,如今竖着一块大滚动屏,那是与城内多处屏显同步更新的,上面公布着阵亡人员名单。此刻,几个办事员守在大厅里,负责对名单进行登记,并接待那些前来查询亲人下落的战士们的家属。
整座大厅显得异常沉闷,而昔日**的装潢则更加凝重了气氛。每个工作人员都心事重重,愁眉苦脸,那些家属更是焦虑万分、心惊肉跳。大屏幕上,不断滚动着红橙两色的名单,一列是受伤人员,而另一列则是阵亡人员。家属们虽然都迫切希望获知前线亲人们的下落,但却不希望在这个屏幕上看到他们的名字,因为一旦榜上有名,非死既伤,更加令人绝望。
大厅里时时传来悲恸的哭喊,有女人的,有孩子的,也有人为父母的。浮流目睹这一切,深受感动,也时常为之伤感落泪,而事实上,他又何尝不是心系前线,时刻牵挂着丘光和风十围?他没有前往前线,因为如今大局已定,前线已经不需要那么多人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撤军了。他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年轻人,尽管现在很辛苦,但也义无反顾。
这会,他抬起头,扫了一眼大屏幕,本来只是很正常的一瞥,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不经意地一瞥,竟看到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名字——哈姆。
这个鲜红的字体显得格外刺眼,浮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就在这时,另一个名字闪了出来,因为两个名字很快被滚动至上一屏,所以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于是赶紧揉揉眼睛,低下头操作起数据仪,并将刚才翻过去的名单重新调出来。
这是一台工作人员专用的仪器,平时也是用来帮助那些家属们查询士兵情况的机器。他调出数据库,再次看到了那组名单,而排列在最前面的那个红色名单,正是哈姆殿下,接下来隔了几个名字之后,便是二哥风十围。
他觉得如同当头挨了一棒,差点栽倒,要不是因为年轻力壮,必定经不起这个打击。
这时,他的一个同事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浮流?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泪眼模糊地说:“没有……我好像看到了我哥哥和哈姆殿下的名字……”说着强忍下眼泪,继续操作仪器。这会,他终于看清了。风十围,的确上了阵亡名单表。他颤抖着点开哥哥的名字,上面有一些备注信息,包括哥哥的个人资料以及他阵亡时的地点——蓝土山。
不会有错了,就算有人重名,个人资料也不会完全相同,更何况他知道二哥的确是前往蓝土山进行最后的决战。
他的同事也看到了,深表同情,于是非常友善地拍拍他的肩,安慰着说:“别太难过了!节哀吧!”
他感激地点点头,强忍着泪水说:“谢谢,我不要紧。”
另一个同事则关心地说:“要不你去跟头儿说一声吧,请个假回去算了。”
浮流摇摇头,说:“不用,我没事!”
但这时,池杉却走了出来,他在办公室里得知哈姆和风十围等人已经阵亡的消息,不禁非常震惊,而抬起头,正好看到风十围的弟弟浮流在大厅里工作,这个能干的小伙子,和他哥哥一样值得称赞。
池杉忍不住起身,想要安慰他一番,于是走出办公室,来到大厅。
“大家都辛苦了!”池杉轻声说道。
执事们看到上司走出来,都站立起来。池杉朝大伙赞许地点头,然后示意他们不必停滞工作,然后走到浮流跟前说:“我很难过,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你哥哥的确是位令人尊敬的将军,他的血不会白流的!”
浮流点点头,说:“是,我知道,我父亲会为他感到骄傲的!”说着眼含热泪,伤心不止。
池杉拍拍他的肩,说:“回家吧,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并替我向你的父母致以诚挚的慰问,希望他们不要太过悲伤了。”
“是!”浮流向上司行了礼,然后转身走出军政院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