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三郎刚刚迈出大门的腿又收了回来,暗忖道:“这不是自己当日送给素娥姑娘的那首词吗?怎么此地竟会有人弹唱?难不成我填的词已经红了?”
想到自己这滑稽的想法,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名声对自己很重要吗?对,应该是很重要,这么多年没有玲儿的消息,我到哪里去找她?只有自己出名了,被人注意了,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找到玲儿。
想通了这些又觉释然,自己应该多作些好的诗词,让这些歌ji们弹唱才是。
难不成这个弹唱的姑娘是在许府中相遇的素娥?心中有结,自然地又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转身向着堂内喊道:“**!”
**听见有人叫她,款款穿门而出,一见是这个盐水不进的“小孩”,没好气道:“什么事?”
“楼上弹唱着何人?”
“一个清倌人公子也喜欢么?”想到不管怎么说,还是有银子赚,她谄笑道:“公子如果喜欢自上去就是,有什么事再招呼嬷嬷!”
说完,摇摇摆摆,抖着手中蝶帕回到堂内,显然对笑三郎刚才的不领情还有些不满,是以让他自己去寻,自己也懒得伺候他了。
三郎不管她作何想法,好奇心驱使下,拾梯而上,到了楼上,行至弹唱女子门前,轻轻扣门。
琴声嘎然而止,须臾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支拗,房门被打开。一个绝美而略显羞涩的臻首探头向外张望着。
“是你!”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这个娟秀的女孩正是三郎为之赋词的素娥。
“笑公子,快快请进,奴家没想到公子能来到这烟花之地。”
听她所言,笑雪风不觉有些尴尬,想是人家姑娘误认为自己是来狎ji的,不过转念一想,她既身为青楼女子又怎有资格嘲笑自己呢?心中也就坦然下来,反问道:“怎么?此地姑娘来的,三郎就来不得吗?”
素娥一怔,也觉出他话中有话,抬头幽怨地望了他一眼,抿着嘴垂下头去,不再言语。笑三郎虽然只有十三岁不到,可是身材长的并不小,加之素娥小巧玲珑,两人站在一起,男的俊,女的俏,宛如一对金童玉女。
笑三郎也觉出自己说话重了,讪讪道:“哦!对不起姑娘,在下言重了!”
另他没想到的是素娥再次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泪痕,凭直觉,他觉得此女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坠入青楼,开口道:“姑娘可是迫不得已才堕入青楼的吗?”
素娥微点臻首道:“公子请坐,容奴家慢慢对你言讲。”
两人相对而坐,素娥轻叹一声,幽幽道:“不瞒笑公子,奴家本名姓刘名娥……”
“刘娥?”笑三郎觉得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暗忖道:“难不成这个小小的弱女子还是个史上有名的?”
可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宋朝哪个名人女子叫刘娥,也只好不再想。
刘娥见他惊讶,反问道:“怎么了笑公子?奴家是叫刘娥,有什么不妥吗?莫非公子以为奴家在说谎?”
“哪里,我只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所以惊讶,想是世间多有同名同姓者,姑娘不要芥蒂!”
“原来如此,奴家多虑了!”
两人侃侃而谈,几番交谈之后,笑三郎已清楚了她的来历和苦衷。
刘娥祖籍太原,祖父刘延庆在五代十国的后晋、后汉时任右骁卫大将军。父亲刘通是宋太祖时的虎捷都指挥使,领嘉州刺史,因此刘家举家迁至成都华阳。
刘娥出生之时,母亲庞氏曾梦到明月入怀,醒来后便生下一女,因此取名刘娥。然而刘娥出生不久,刘通便奉命出征,谁料牺牲于战场上,因刘通无子,家道中落,庞氏只好带着襁褓中的幼女寄居娘家。
在她十三四岁时,便出落得巧小玲珑,纤秀媚,再加xing情又聪明机警,对书画文字、丝弦弹唱,一学便会,更令人称奇的是她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民间早已失传的一种鼗鼓之技。鼗本寻常小鼓,没什么可听的,可因刘娥天资聪颖,丽质翩跹,能以自己的意思变化运用,竟能使人听了她的鼗鼓如醉如痴,欲罢不能。
因为庞家穷困,刘通生前又为官清廉,并未曾敛下什么财产,日子过得极为清贫,后来母亲病世,屋漏偏逢连阴雨,庞家又遭了一场天火,烧了个片瓦不留,只剩下刘娥和表哥龚美相依为命。万般无奈之下表哥便带上十三四岁的刘娥北上汴京求生。
到了汴京,二人人生地不熟,举步为艰,龚美连日劳累终于坚持不住,一病不起。万般无奈之下,刘娥只好抛头露面靠表演鼗鼓赚一些小钱给表哥治病,可是她不是名角,赚的那点钱还不够住店糊口,眼见表哥的病越来越重,刘娥欲哭无泪。恰巧流云雅阁的**邓嬷嬷路过,见她生得美貌,遂动了歪心,答应出钱给龚美治病,条件是她必须纳入流云雅阁为ji十年。
刘娥为了给表哥治病,万般无奈之下以卖艺不卖身为条件,答应了这款不平等条约,堕入了青楼。
因她并没有知名的文人官员捧场,只能弹唱些陈年老调,因此台场清淡的很,上次许世儒宴请笑九天,请了本倌头牌巧月儿,另一个人并没有指定,**闲她吃闲饭,便把她派了去,也因此结实了笑三郎。
笑三郎赠她的那首词,辞藻优美、瑰丽,经她谱之为曲,弹唱的婉转动听,倒是吸引了不少恩客,名声渐响,门庭渐渐热闹起来。今日正闲来无事弹奏这首曲子,而三郎又被王强软磨硬泡带到了流云雅阁,进而被歌声吸引,与她相逢。这一切看似巧合,也不能不说冥冥之中似有天定。
笑雪风听她讲的凄凄惨惨,泪光荧荧,便又勾起了自己的心事。两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三郎怜其身世,遂又赠了两首词给他。刘娥感激不尽,当场弹奏了几首曲子作为回报。
笑三郎听得如醉如痴,暗忖道:“这女子好才华呀,所奏之歌赋如行云流水,泉水丁冬,绕梁不绝,加之特殊的出身,更多了些凄凉的味道,越是这样却越是吸引人,比之宫门歌舞尚强出许多。”
两人正弹得投机,楼下王强开始高喊:“三郎,完事了没有,该回去了!”
刘娥听得雪腮泛红,更加妩媚动人,羞怯之态直媚到人的骨子里面去。三郎看得呆了一呆,王强再下面又开始催,万般无奈,起身与她告辞。
刘娥依依不舍,幽幽道:“公子还会再来吗?”
“这……”
三郎略一迟疑,透过开着的窗子看到了对面的“蛰仙居”酒楼,心中一喜道:“此地我是不方便来的,如姑娘愿意,我们三日后可到蛰仙居,三郎向你学习萧管琴技可好?”
“奴家技艺粗糙,怎入得了公子法眼!”
笑三郎一阵失望,却听刘娥又道:“不过,只要公子愿意,奴家愿意倾囊相授,三日后巳时我们到蛰仙居相会可好?”
她自觉相会二字用的过于亲近,面颊上遂又飞起了红霞。
“就依姑娘之意!”
三郎心中高兴,拱手与刘娥道别。
到了楼下,王强坏笑道:“三郎,与那姑娘云雨了这么久可还好么?”
三郎怒骂一声:“休要胡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强见碰了钉子,嘿嘿笑道:“三郎,我……你……你能再帮我作首诗么?”
他见三郎生气,担心他不答应,说的吞吞吐吐,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既得了人家的好处,又结实了刘娥,可说是一件喜事。便随口吟了一首诗给他。
王强找了纸笔记了,高高兴行地出门而行。
到了街上,两人分手,各回自家。笑三郎走出不远一抬头,看到了远处夕阳西照下,金灿灿,高高露出的宫墙一角,暗叫一声:“这个刘娥不会是她吧?我说这么耳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