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天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兄弟就是掌管南岸码头的青帮徐富贵?”。
徐富贵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调侃道:“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霍老大,新年时节,当是安徽帮的兄弟们最忙的时候,霍老大怎么还有闲情来这大世界消遣啊?难不成安徽帮也破天荒地大发善心、收手不干了?”。
霍南天平静的语气中丝毫不带一丝恼怒:“安徽帮虽然比不得青帮财雄势大,但也还知道讲究点江湖道义,年底的最后三天和开年的前三天,闸北火车站将是这上海滩最安全的地方,这六天内在安徽帮地面上行走的人,大可放心,安徽帮不但分文不取,也由不得其他的小混混坏了规矩”。
操!这是什么古怪规矩,扒手集团安徽帮还要帮着维护社会治安,徐富贵一阵纳闷。不过这霍南天还真不赖,懂得与民众休养生息,不要涸泽而渔的道理。
淡淡一笑,徐富贵问道:“这钱财不可外露的规矩可是霍老大定下的?”,霍南天眉毛一扬:“确实是兄弟我定下的,难不成徐兄弟有什么不同看法?”。
“霍老大的牛气徐富贵倒是佩服得紧,不过这钱财露眼就要强行分一杯羹,长此以往,霍老大得罪的人可就多了,这闸北火车站可算是非之地,霍老大真以为凭一把剃头刀就能永远屹立不倒?”。
霍南天仔细地看着一脸真诚的徐富贵:“上海滩可不比其他地方,在这地头不小心将钱财外露的,基本上免不了被抢掠一空,而安徽帮只是分一杯羹而已,也算是给人一个教训”。说到这里,霍南天顿了一下,又接着提高了音调:“霍某虽不敢说能在这闸北火车站屹立不倒,但也没怕过谁来,谁若是不满意安徽帮的做派,划下道来,霍某也愿意领教领教”。
徐富贵掩饰性地干笑了两声:“霍老大过虑了,兄弟我可不想去挨剃头刀的照顾,只不过闸北火车站这个黄金地段,就这样放着有点可惜了”。
霍南天哈哈大笑,扭转话头:“听闻不久前徐兄弟在这闸北火车站出现过,还和霍某的兄弟起了冲突,可有此事?”。
“一场误会而已,兄弟我没想到霍老大的这条规矩不过是为了提醒大家,只可惜上次的东西都是受人所托,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只好让安徽帮的兄弟们空手而回了”。
霍南天的声音阴恻恻飘起,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酸味:“徐兄弟在闸北火车站用强,还能安然脱身而退,虽说不上是头一个,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哦,看来我也不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嘛”,徐富贵诧异地笑笑,好奇地问道:“还有什么人物让霍老大也能咽下这口气?”。
霍南天的目光一下变得深邃无比,似乎沉浸在对往事的回想中。沉吟良久,他才收回心神,不自觉地张了张嘴唇,从口中蹦出几个字:“斧头帮王亚樵!”。
徐富贵抛出这个问题,就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香茶,耐心地等着霍南天的回答。不过饶是他心中早有准备,但听到从霍南天嘴里冒出的这几个简单字眼,也忍不住激动了一下,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王亚樵是什么人?斧头帮帮主。虽然在上海滩众多的帮派中,斧头帮并不像后世电影中所描述的,势力庞大、门人众多,但绝对是上海滩任何实力雄厚的大帮派都不敢轻视的一股力量。
王亚樵虽然手下只带着一百把斧头,但这些人个个却都是些亡命之徒。斧头帮帮众在王亚樵的带领下,能凝成一股绳,大家共进退,加之王亚樵也是典型的自认“老子天下第一”式的人物,他谁都不放在眼里,胆气如虹,手段狠毒,谁敢捋他的虎须都得做好满地找牙的心理准备。
不论是国民党中的实权人物、军阀、巨贾富商、帮会头子,乃至外国人,只要冒犯到他,他都毫不手软,说打就打。更关键的是他行踪不定、神出鬼没,想找他报复是难上加难,而指不定你一疏忽,雪亮的斧刃已经劈到了你的后脑勺上。
对上这种麻烦人物,不要说霍南天,在这上海滩的任何一个帮会巨头,包括杜月笙,见到他也只能绕道走。就算坐拥数百万军队的蒋介石,还有后来铁蹄践踏中华大地的日本人,对这王亚樵都是头痛的很。
“人间魔鬼”、“冷血判官”就是后世对他的称谓,在徐富贵看来,王亚樵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杀手之王”,所谓打手中的战斗机、杀手中的VIP。至于那些后世电影中所塑造的杀手形象,跟这王亚樵一对比,自然都是黯然失色,不值一提了。
想到自己能和这种偶像级人物相提并论,徐富贵心中也是一阵欣喜。
YY完毕,徐富贵才想起一件事来,禁不住开口问道:“霍老大,这王亚樵听说也是安徽人,怎么也不卖安徽同乡一个面子?”。
霍南天苦笑了一下:“王亚樵根本没有这种地域观念,只要谁跟他对着干,他可是一点情面也不讲!”,说着霍南天微微叹了口气,看那样子,估计王亚樵也把他搞得够呛。
伤心的往事莫再提。徐富贵也深谙不胡乱揭人疮疤的道理,因此马上转移话题:“霍老大,安徽帮在闸北火车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么你就没想过搞点其它的营生?”。
霍南天怔了一怔:“其它的营生?安徽帮一直以来都是靠手上的活计吃饭,对别的东西也不熟捻,还能搞点什么名堂?”。
看来这个时候有黄楚九这种生意头脑的人还真是不多。徐富贵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闸北火车站算是上海滩人流最多、最集中的地方,搞点什么事不好啊,何必靠拣人遗漏这个行当?小吃店、旅馆、娱乐场所,只要霍老大往哪一弄,都不愁没人来啊”。
霍南天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徐某也曾听闻青帮徐富贵是个脑子好使的人物,半年时间就把南岸码头打理得井井有条,日进斗金,可安徽帮这手上的技艺是祖辈上一直传下来的,把这丢了去搞别的那不是舍本逐末吗,再说其他的我们也不专业啊?”。
操哦!还是八辈子的惯偷。看来安徽帮是划包划上瘾了,都把这扒手职业当成一门专业了,难怪霍南天还有兴致来看变戏法,怕是来这揣摩技术改进来了。
想到后世看过的一场电影——《天下乌贼》,里面有个扒手老大能单手转动生鸡蛋,而用其中的一只手指剥掉蛋壳,最后只剩一层膜包裹的生鸡蛋居然还不会破,手上的技艺算是炉火纯青,也让当时的徐富贵叹为观止,就是不知道这霍南天修为怎样。
不过说到底还是为了钱嘛!徐富贵打消了要和霍南天探讨专业技能的想法,开导道:“霍老大,安徽帮在闸北火车站也不就图个财源广进吗?既然有其它的办法,又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何况这手上的活计总归上不了台面,担惊受怕也是免不了的,不如考虑转个行当,做个安稳的生意!”
霍南天看了看徐富贵,又转头看了看中央舞台,缓缓说道:“做什么安稳的生意?你该不是要安徽帮也去学变戏法吧?”。
变戏法!徐富贵脑海中豁然开朗:“不是变戏法!干脆霍老大你也学大世界的这一套,在闸北火车站也搞个大型玩乐场所。看看这大世界,可比兄弟的南岸码头来钱多了”。
霍南天眯眼看着徐富贵,像是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