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莲的马屁拍得刚刚好,谢念生顿时心花怒放,点头道,“那是自然,青水姐姐,给我也倒一碗茶。”
白清水就给两个都倒了一碗茶,笑道,“说说,你们是怎么跟二姨娘说的?”
“就是按你的吩咐说的。”巧莲接过茶,并不落坐,只在谢念生身后站着,“我们去的时候,表小姐也正向二姨娘告状呢。小少爷直接跪在二姨娘面前,说要请二姨娘做主。好在我们早有准备,把表小姐苛待下人之事关联至老爷的官声、贵妃娘在宫里的名声上去,二姨娘脸色都白了,当场就要打表小姐……”
白清水就笑了一笑,“后来呢?可当真打了?”
“自然没有真打。”巧莲道,“夫人去得极时,给劝下来了。说是表小姐也算是谢府的半个主子,怎么着也不能因为一个丫环受罚。夫人还说,定然是表小姐身旁的奴才不用心,不能规劝主子,每人罚了半年的月银,此事就做罢了。”
“白的便宜了她。”谢念生嘟着小嘴道。
“你怎的又忘了?”白清水笑道,“罚了她的贴身丫环与小厮,那与罚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谢念生顿时恍然大悟,了然的点点头。
”如此一来,夫人在府中的地位依旧稳固,二姨娘吃了个闷亏,却也没有法子,只怕还会牵怒表小姐呢。至于表小姐自己么,想来往后要再与我们为难,总也得先思量思量……”巧莲在一旁笑道。
白清水就苦笑一声,轻轻叹息了一声,万不料入这谢府,竟是为惹来这样多的麻烦事。
“小少爷你需得记着。我们与小少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少爷若是有事,我们做奴仆的,自然是拼了性命也要帮着你。但我们出了事,小少爷若护不住我们,那便显得小少爷无能,不仅惹得内院朝笑,府中那些跟红踩白的都要瞧不起你,更有甚者,还会来欺负你。”
谢念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白清水就将他搂进怀里,叹息一声道,“你现在是还小,又有夫人和三少爷护着,没人敢过于明目张胆。但他日若是夫人与三少爷护不住小少爷,那小少爷就得自己护着自己。你看那表小姐的行为举止便知道了,你若没本事,什么人都可以对你瞪鼻子上脸。表小姐为何如此嚣张?就是倚仗着宫里的贵妃娘娘……”
“那我该怎么办?”谢念生扑闪着一双眼望着她道。
“自然是用功读书,修身养性,勤练武艺,强身健体。将来大了,或学三少爷一般走仕途,若是
不喜,你就跟着二老爷学习从商,总需得有一项立世之本。”
谢念生见她如此语重心长,又经了今日之事,竟如瞬时又懂事了许多一般,白清水心中暗叹,摸摸他圆圆的小脸,心中喃喃,“但愿他日你知道我来你身边的目的,不要恨我才好。”
却又笑了一笑,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好了,奴婢多谢今日小少爷为我出头。这事虽是暂时了了,但表小姐心气大。我们今日得罪了她,她定会怀恨在心。需得好好吩咐下去,叫我们偏院里的所有人往后更加要谨言慎行,省得叫有心人抓了把柄去。”
谢念生的眼睛睁了一睁,就听巧莲点头道,“不错,青水说得是。小少爷,我们这便去跟他们说。”
一时巧莲自牵着谢念生的手去训话下人,独留白清水一人在房里养伤。
如此,又过了几日,膝盖的伤渐好,直待结痂脱落,膝盖之上便留了几个粉红色的印子,似在时刻提醒,她曾被那人经了何样的对待。
心里不是不怨的,只是不肯明说,甚至连自己都想骗了去,说他是主子,主子教训下人,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因而下次谢念生要去见他那三哥,她仍是陪着,只是到了那人跟前,也只是埋着头,微微躬身行礼,恭敬地道一声,“奴婢见过三少爷。”
自始至终,都不曾抬头,不曾望一眼他的神色,是黑着脸,还是如沐春风;是双眼含笑,还是冷漠冻人,入眼的就唯有他一片玄色的衣角。
揽月楼是决不肯再踏足进去的,只是在檐下守着,等谢念生蹦蹦跳跳着出来,她或牵着他的手往回走,或蹲下来替他理一理衣裳,是回头多望一眼都不肯的,更遑论是进去与那人手谈一局。
斗墨轩里的众位仆人们似乎也看出了门道来,知道前段日子那如日中天的青水大丫环在三少爷面前失了势。
一时对她的讨好之心,便也就渐淡了,不过看在她是大丫环的份上,又还是颇得小少爷喜欢的,虽不过分怠慢,到底不如从前热络了。
如此一来,白清水竟是比往日清闲了许多,再不用应付那些有事没事便来她房里讨一碗茶喝的丫环婆子了。这空出来的闲瑕时光,竟然也颇是好打发,却又多是因着那巧莲。
巧莲其人,人如其名,小小巧巧,长得极是清秀,不言不语时倒好,如一朵白莲般。只是说起话来,便跟放爆仗似的,若是发火,便能炸起四周一片。因而这偏院里的几个下人,也颇是服她。
两个人日渐熟络,白
清水便也知道巧莲的出身,竟是邻县的一个富家女,只是命运多舛,十三岁那年娘死了,父亲将一个姨娘扶了正。这姨娘是个没有良心的,趁着家里老爷出门行商之迹,污陷她与家中的仆人有染,竟是将她卖给了妓院做花娘。
她原本是柔弱的性子,因着这多舛的命运,不得不变得变泼辣起来,居然从妓院里逃了出来,辗转来到这银城,进了谢府,这日子才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白清水听得唏嘘不已,不料巧莲竟道:“总有一日,我要重回我家里,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回来!”
白清水大惊,瞪了她良久,方朝她竖了大拇指,“有志气!”
彼时因是春日里,正是百花盛开时,谢府占地广,又是制胭脂的世家,各种花木颇多,如桃花、梨花、橘花等都开得正妍。
这日两人趁谢念生上学,便相邀去万花池边摘桃花,一人提着一只蓝子,一路嘻嘻哈哈,倒也颇有趣意。
待两人摘了半蓝子花时,听得湖中有女子娇笑声传来,抬头一望,便望见正是谢府的几位小姐们在湖中游船玩耍。
定睛一瞧,当中一艘小舟上,赫然坐了一个男子,正坐在小案前独酌,正是谢楠生。白清水望过去时,正巧他也朝这湖边的花树下望过来,一阵风一扫,桃花瓣飘扬而下,如同下雨似的,落在两人身上。
白清水不知为何心中一热,晃了晃神,若非巧莲一把抓住,她都要歪进湖水里去了,一时一颗心咚咚乱跳,觉得自己是魔障了。
待站稳了,再抬头去望,见谢楠生正同旁边小舟之上的梁如玉贴耳笑谈,不知道说了什么,梁如玉娇声一笑,还握拳轻轻在谢楠生的肩头捶了一下。
白清水的小脸一白,只觉满心满肺的难堪,咬唇朝巧莲道,“我们快走吧,若是叫主子们看到了,只怕不好。”
好在巧莲并未曾留意她的神色,只点头道,“对对,别又叫那表小姐揪着我们不放。”
一时两人回到偏院,将花瓣用暖水净洗,又配以甘松香、兰泽香、吴藿香、零陵香、新压出的乌麻油等,拣择精细,缓火煮讫,漉去渣滓后,反复煮之,便得了一小盒清香扑鼻的滋润花蜜,用来涂嘴唇,再是适合不过。
女子爱美,向来是亘古不变,谢府虽是制胭的世家,但谢府的胭脂昂贵,她们做下人的,虽是每月都能例有打赏,但赏下来的常是制歪了的,并不十分讨喜,自己掏银子去买,却又不舍,而今自己能制,如何不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