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日,韩淮楚依然在霸城门大街那间租下的屋子窥听窥视淮阴侯府的动静,依然是一无所获。
刘邦已经上路,朝廷新征的十万军马已经开赴河北,与各路诸侯军一同去剿灭那反贼陈豨。太子刘盈从刘邦手中接过了传国玉玺,第一次挑起监国的担子。
而那韩信依旧在“病”着,“走火”的迹象不见好转。侯府内平平静静,与往常一样。
“难道被自己猜中,那韩信果真是要对太子下手。只因东宫增派了人手防御,故而阴谋不能得逞?”韩淮楚暗自猜测。
※※※
这一日,就听门上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是谁?”韩淮楚警惕地问道。
韩淮楚自个是劫走皇妃的钦犯。要不是换了一副面具,只要他在这长安城一露脸,立即会有官府缉拿。说起来他的处境也是危险得很。
“信郎,是我也。”门外只听张良唤道。
韩淮楚住在这里,除了那房东知道,也就只对张良提过,只说住在霸城门大街。这一条大街上几百户人家,张良能找到这里,韩淮楚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良妹如何能找到这里?”韩淮楚开了门,疑惑地问道。
“这条街每家每户官府皆有登记,很难找吗?”张良拄着拐杖,笑盈盈闪身进来。
“良妹今日个怎这般高兴?”韩淮楚看着张良那笑脸问道。
“当然高兴。终于知道那贼子的阴谋了,你说小妹该不该高兴。”张良很兴奋地说道。
张良口中的贼子,除了那韩信就没别人。
“那贼子有什么阴谋?”韩淮楚立马问道。
“果然被信郎猜中,那贼子阴谋袭击东宫。若不是信郎提醒得早,只怕他奸计已经得逞了呢。”张良说道。
“良妹是如何得知的?”韩淮楚疑惑地问。
“信郎还记得小妹到齐国封你为王,宴会上赶走的那个叫栾说的裨将吗?”张良问道。
时隔数年,不是张良提醒,韩淮楚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他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惑道:“作奸犯科之徒,良妹为何要提起他来?”
“那厮被你逐走之后,就投到周吕侯吕泽门下做了吕台吕产两兄弟的教头。皇后叫他利用旧时在淮阴侯府中的关系,暗中监视那贼子的动静。前日里正巧有韩信的一位舍人名叫李严者被那贼子逐出家门,遇到栾说,将韩信的阴谋告与皇后,这才知悉了那贼子暗养死士将袭击太子。”张良解释道。
舍人,门客之意。那李严就是在淮阴府里混饭吃的一个闲人。
韩淮楚算是听明白了。那栾说本是韩信的教头在大将军府多年,识得府中的门路。因被自己逐走怀恨在心,将那韩信当成了自己,故而存心报复。正好那李严受了韩信责骂被驱出侯府,就到吕雉那里告密。
告人谋反需要证据。李严告那韩信,证据又在哪里?
韩淮楚问道:“那李严可有什么凭证?”
“李严曾在堂下听得那贼子与你那兄弟盛万的对话。”张良说道。
“仅凭那李严一面之词,如何能定那贼子之罪?若是对簿公堂,被他反咬一口,说李严因被他逐走陷害家主,那可就说不清楚。”韩淮楚摇摇头问道:“那李严可知我那些兄弟藏在哪里?”
只有找到韩信养的死士藏在何处,才能定他的罪。但韩淮楚这些时找遍了长安城内城外,用他那胎息大法到处聆听,依然找不出黄河帮一百弟兄,还有一百余西楚亡将藏身之地。
“不知道也。”张良的回答又让韩淮楚失望至极。
这是个什么事?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如何断人家一个谋反?
但吕雉不是刘邦,做事决断,不像刘邦顾忌太多,杀那韩信根本不需要理由。
韩淮楚问道:“皇后知道之后,是如何反应?”
“皇后大怒,召来萧丞相商议对策。决定由萧何出面,逛那贼子入宫,在钟室大殿周围伏下三千御林军,将他擒拿。”张良答道。
诳韩信入宫的理由是反贼陈豨兵败被杀,邀请群臣入钟室敲钟相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骗韩信到长乐宫的果然就是那鬼谷道场的管家,当年举荐自己成为汉国大将军的萧丞相!韩淮楚只觉心中一股悲凉。
想那韩信武功虽高,也只是算作一流与那圣剑门的王翳差不多,双拳难敌四手,擒他要不得多少人马,只需禁卫军中几个将军足矣。御林军是负责京畿的防卫的,而吕雉竟调来三千御林军埋伏在钟室大殿周围,是将韩信当成了自己。
眼看一切将如史书上所载,韩信被逛入长乐宫钟室,被吕雉一把做掉。韩淮楚却突生疑窦。
那韩信回到这时代之前是备足了课,自己不知道是告密者将他阴谋揭发,他应该知道有李严栾说这两个人,又怎会不提防让那李严听到自己的阴谋,还要将李严逐出侯府?
“莫非韩信是故意为之,又要像上次在云梦泽一般来个将计就计?他又要耍什么手段?”
不管是正史野史都记载韩信在钟室被杀那是绝对错不了。韩淮楚实在想象不出他孤身一人闯入长乐宫面对埋伏在钟室外的三千御林军,还能兴出什么浪来。
“能让我去钟室周围看看么?”韩淮楚问张良。
皇宫中除了女眷就是人妖,本来只有皇帝一个带把者能进。但这次为除韩信,一下子涌进来三千个带把者,给韩淮楚混进宫中带来可能。
张良想了一想,说道:“带小妹去向找青阳侯说说。”
青阳侯王吸,御林军统领。
※※※
张良的面子果然够大,对那王吸一说,韩淮楚就穿上了御林军的军服,混进了长乐宫中。
三千个御林军,一个地方容纳不下,分别指定藏在钟室大殿旁的温室殿、月室殿、鼓室殿、广阳殿、神仙殿和长亭殿。韩淮楚被派去的地方就在那月室殿,是皇帝与后妃赏月的地方,离那钟室殿最近。
皇宫涌进来三千个带把者,所有后妃少不得要回避回避,都接到皇后吕雉懿旨,大门紧闭,各宫宫人足不许出户。现在长乐宫的花园已变成军汉们的天下。
“你说皇后究竟有何目的,要调咱们御林军进宫?”几位军士坐在月室殿外花架下窃窃私语。
“是啊!咱们御林军是防卫京城的,皇宫自有禁卫军负责。调三千御林军入宫,也太小题大做了。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进攻这长乐宫?就算有叛贼,需要三千人来对付么?”
“你们哪里知道!许是那叛贼是绝顶武林高手呢。大家听说过那剑神盖聂吧,当年我在咸阳秦宫做一名卫士。就见那盖聂以一柄剑杀得秦宫多少卫士将军落花流水。真正遇上绝世高人,只怕咱们三千人也不够用呢。”一年长的老兵说道。
韩淮楚在旁听得暗笑。以他目前的身手比当年的剑神盖聂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打起来,这三千御林军凭人海战术只能保住吕雉不受伤害,却休想拿住自己。
那些御林军的闲聊也只是听听而已,韩淮楚关注的还是在视野中的钟室。
钟室之中,悬着一口古铜大钟。巨木一敲,钟声悠扬,长久不息。令人心起涟漪,绵绵不绝。
除此之外,也看不出这钟室有什么奇异之处,实在想不出那韩信明知道吕雉的杀机,为何还敢进到这钟室赴这死亡之约。
※※※
一阵对话之声突然撩动起韩淮楚的心弦。
那对话竟是从那钟室方向传来,居然在地底之中!
地底之中的对话,那是何等的细微,却还是难逃韩淮楚那双敏锐的耳朵。
“咱兄弟在这里不见天日窝了好几天,侯爷还未传令动手么?”地底下一人问道。
“快了。侯爷说就在这两日内,必会与那毒婆娘吕雉拼个鱼死网破。”失踪的盛万声音响起。
※※※
吕雉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那韩信进来收网擒拿,韩信就是那条吕雉准备网住的鱼。火拼之下,是鱼先死,还是网先破,要看双方的实力。
三千御林军埋伏在钟室之外,貌似吕雉那张网实力占了绝对上风。但若出其不意从地下突然杀出一彪亡命之徒,反将吕雉擒拿在手,这场鱼死网破的争斗,真不知道谁会胜,谁会败。
地下怎会藏人?挖地道。一锹一锹地挖掘,一寸一寸地挺进,神不知鬼不觉地挖。那韩信就在丢了他楚王之位之时,便已想到有这钟室之祸早就开始布局,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将地道挖到了对手的心脏,而那刘邦吕雉夫妻还蒙在鼓里。
对太子下手?太小看那韩信的智力了。放风给李严听,然后随便找个错斥骂一通赶出淮阴侯府是那韩信故意所为,为的是转移对手视线,对吕雉展开雷霆一击。
地道还没有挖透,那些效忠韩信的死士又如何突然杀将出来?
在那云梦泽狩猎的猎场入口,韩信曾令人埋下大量炸药。他制造炸药的本事绝不在韩淮楚本人之下,对制造炸药是下足了工夫去研究。
就在韩信步入从容步入长乐宫之时,轰隆一声,长乐宫钟室地底突陷,连带埋伏在钟室大殿之外的三千御林军一同炸死。两百名死士从地陷处跳将出来,杀进皇后吕雉所居的椒房殿,一举将吕雉擒在手中。
手中掌握传国玉玺的是太子刘盈,擒住他老妈又有何用?
一个地位尚且不保的太子,维系他太子之位的只是他老妈,绝对不能看着他老妈去死。那生性懦弱的刘盈,绝对狠不下心不受那贼子的要挟。若是他狠得下这份心肠任由他老妈去死,刘邦绝不会动易储之念。
韩淮楚眼前仿佛就见到在那钟室一场爆炸硝烟未尽之时,狞笑的韩信横剑架在吕雉的脖子上。那刘盈向着韩信下跪,只知道哭哭啼啼,双手高高捧起那只传国玉玺。
而那韩信赖以叛乱的死士,一半是韩淮楚的兄弟——黄河帮儿郎们。
“绝对不能让众兄弟卷入到这场叛乱最后随那韩信一起殉葬!”韩淮楚决心一下,立马向那钟室大殿走去。
要知道黄河帮众兄弟藏身之处,最笨的办法——沿着地下的声音往回找就是最好的办法。
※※※
地下的声音时断时有,竟然通出了长乐宫的宫墙,延伸到位于长安城西南面的未央宫。
长乐宫位于长安城东南角,而那地道竟通到了西南面的未央宫。一条地道几乎贯穿长安城,那韩信是何等的处心积虑?
韩淮楚查韩信的阴谋查了一个多月,为何查不出来?长乐宫,未央宫俱是皇宫,不得入内。
韩淮楚进不去的地方,那韩信手下死士又是如何进去的?
未央宫还在建设之中,广招民夫在内施工。那些人扮成工匠去工地报名,进未央宫并不难。
最令人不解的就是在监工们眼皮子底下,那帮死士是如何挖那条地道的?韩淮楚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探明真相阻止众兄弟们铸下大错,韩淮楚只得也扮成工匠去工地报名。正巧工地上在招人,不费什么劲韩淮楚又混进了未央宫。
原来那未央宫的修建与今日的包工制一样,每项工程都是包给一位包工头去做。承包未央宫金华殿的是一位楚国人。
那楚人包下金华殿的工程,借故辞退其他民夫,留下的都是韩信养的死士。然后秘密挖洞。挖出的土方就倾倒在湖中。一条从未央宫起直通长乐宫的地道,就这样逐渐挖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