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入云见紫祥天神色已恢复正常,伤势已然痊愈,就连衣裙上的血污也已被清洗干静,因见得自己身醒很是高兴,可眼神却总有些空洞与往日并不尽相同,面色神情也并不见多少愁苦,倒似是并未将前番太行夫人破晓自己心事一节放在心上。张入云为此疑惑,但到底见她平安无事,心上大慰,只问道:“紫姑娘,你身上的伤已经全都好了吗?”
不料得此一问,紫祥天却是有些惊讶,反问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姓紫?”她话音细润,语声轻柔,可传至少年人耳中,却不下于一声惊雷。见张入云脸色惊恐,紫祥天心中疑问更甚,又追问道:“你快说啊!还有你怎么会到的我家御灵园来的?这里防密的很严的!要是被人查觉你偷跑进来,会没命的!”
张入云此时脑子里早变了嗡嗡的,他也算是心思细腻,眼见紫祥天不认得的自己,显是失忆的症状,但此一般奇症只于乐长老人口中偶一听闻,自己并不以为然。可身旁少女此刻却跪坐在自己身旁,只张着一双点漆样的大眼,满怀惊异的看着自己,由不得自己不信。心上计较,便伸手向紫祥天额首丝竹空探去,以查其生理。
不想少女见其伸手过来,忙一个抽身,便自平移出三尺开外,皱着眉与张入云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动手动脚的,好无理!”
张入云先时与紫祥天一现御敌,后又为救其性命,二人诸多亲近,震惊之下急于探其究意,倒让他失于严谨,今被对方喝问,猛然想起,这才有些不好意思,面上一红,只讪讪地道:“真对不住,刚才心急失智还望姑娘见谅,只是你再看仔细些,当真已认不出我是谁了吗?”紫祥天闻言脸色稍稍转和,待再将张入云一番仔细打量,却仍是摇了摇头。
张入云又道:“哪若姑娘不介意,我想探一探你的脉息,好查个究竟,如何?”
这一会紫祥天倒是干脆了些,闻言便自摇首道:“还是不要了!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与你亲近,再说我又没有病,更不需要你来为我把脉了!”
张入云本意只想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真的失忆,他素来有些乖张,见紫祥天回答的坚决,便不再强求,只为在他自己心里,不论是少女故意装做失忆,还是真的心神受创失了心智,对紫祥天本人来说也不无是一件好事。张入云见她现在能恢复平常举止,便已觉足够了,至于其余的,却再不想她去追究伤神。当下心中略放,便勉强立身而起,见披在身上本已为血水涂污的衣服已为紫祥天洗净,感她辛劳,不免称谢。
果然紫祥天毫不在意,反还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其实这里多了你一人,我心里也很开心呢!这园子里长年没人来,母亲只留我一个人在此修炼,我在这里也是无趣的很呢!就是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园子却残破成这样了!”说话时紫祥天只将眼光四处游移,待目及花丘残址,目光不由停顿了下来。
张入云见她有回忆起往事的意思,虽不成心,但仍就问道:“怎么?你知道那里埋的是什么吗?”
紫祥天摇了摇头,遂又望着张入云,目光真挚道:“哪你呢!你知道里面埋的是哪一个人的东西?”原来她事先早已将花丘下碎屑查看过。
张入云不置可否,略想了想,只照实说道:“是个对你很重要的人的东西!只是好像你现在把他给忘了!一时记不起来了!”
少女闻的这句话,又向着残址前走近了些,待到墓前,却又俯身蹲下,伸出细小的手指,只在土中将一件件已为雷火击碎的布片。
张入云身上有伤,只能缓缓移动,待行至紫祥天身旁,见其目光十分眷恋,便又问道:“怎样,可还想起什么了?”
可少女仍旧摇了摇头,只道:“想不起来了!不过却觉得很亲切!但不知怎地,却又有一些难过!”
张入云闻言心中一热,只安慰她道:“这样也好!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不一定非得要知道他的一切,你能记得这一些也就足够了,我想他地下有知,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紫祥天闻言,有些似懂非懂,但仍旧忍不住问道:“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谁呢”
张入云笑着摇首道:“我虽然知道一点点,不过把他忘记的却是你自己,也许是你自己,或是他让你故意忘记的,我只是一介外人,怎好毁了你二人一番心意!”张入这番说的难闻难懂,但紫祥天身为局中人,听在耳里却与常人分辨不同,一时上犹豫了好一会儿,但终是没有再问张入云其中究里。
少年见她对身下一坯黄土甚为留恋,便道:“你要不要将这些布片收集起来,留在身边?”
紫祥天看了良心,才道:“不用了!这些东西,既然已经埋在地下,还是就让它们留在地下吧!”说话间,虽有些舍不得,但终还是拾取黄土将收拢好的碎屑掩埋。
张入云见紫祥天掩土时,眼眶中自然而然便得*了泪水,只她纵然失忆但对蓝采儿还是情根深种,见此情景知自己不该驻足当地,忙退行至数十丈外深远,盘膝坐下,闭目行功疗伤。待一个时辰之后,闻得身旁脚步轻柔,忙睁开眼睛,就见紫祥天双手污浊,衣襟上满是泪痕,正向着自己走来。
为此他自己反倒笑着安慰道:“怎么!已经将那花丘掩埋好了吗?”
紫祥天点了点头,又揉了揉眼睛,长叹一口气,放松精神,将周围断壁残桓看了一遍方道:“本来我想再将这些都已破损的城墙修复的,只是我现在已经很累了,实在懒的再动,想回去休息休息,还要将手也洗一洗!你呢!你也有一两天没洗澡了,也该清洗清洗了!”
张入云闻言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这里损坏太多实在不是一日里便能修整好的,你即累了,还是早些休息,我且在这里再调息一会儿,等过一会儿再至外城池塘里清洁一番!”
未想紫祥天听了,想也不想即道:“这怎么成,你现在身上有伤,那池塘虽也干净,但终有些阴凉,对伤口不好。还是随我到墓道休息吧!那里有温泉,水质也清洁的多!”
张入云虽有些犹豫,但因早想一窥那墓中究竟,此时即有主人邀请,自然乐得前往,一时二人一先一后便得行至墓内。张入云本料那墓园大的出奇,墓道内定也该出奇的华丽,可不想到处却只得一面面青岩相砌的冷壁,第一进斗室里,只有一方紫祥天常用的石床和一排书架,石床只得一副竹席,连个铺盖都没有,至于书架上也不过屈屈数十册典藉。张入云当日为求真解,遍求天下名迹,此时见了墓室中的卷册,不由自主便想上前观览,可一举步便想起不妥,忙收了势子,一时想着自己多年积下的恶习,不由一阵自嘲。
紫祥天人在前面,听得身后张入云笑声,不免回头问他道:“出了什么事?这么好笑!”张入云被她疑问,自然力称没有,但为女子见其脸色尴尬,到底有些怀疑,二人心神本都有些哀怨,得此一桩事,反倒将气氛轻松不少。
紫祥天天性不喜强人所难,见少年不愿回答也不再问。一时便带的张入云入了又一进墓室,此一回地势倒是开阔了许多,东西两廊各有天然形成的水池,一阴一阳正是恰当,紫祥天先至冷池内掬水将手洗净,便又指了暖池于张入云道:“你就在这里洗浴吧!这池水极是养人,你在内里多泡一会更好。”说完便出了室外。
张入云依言办事,果然如其所言,身体伤势极为得益,只是时间坐久了,不免有些口干舌燥,欲待觅水解渴,却见池塘附近花纵中一样生的许多红莓,却比室外大的许多,一时取食,虽在温泉附近生长,但其汁水却极阴凉,当下燥渴全消,大呼痛快,如此一入这池中坐了两三个时辰方才起身。他行进这墓道时脚下还显蹒跚,可此时胸腹间的重伤虽还未尽愈,但胸上的伤口却也结的较为厚实,若不用力,行走间倒不再见剧痛了。
可待出的室外,两重门户探寻,也不见紫祥天身影,张入云不由心中一阵焦急,只深怕她忆起往事,自己不在其身旁,却生出些什么事来。不想再刚要出得内城,就闻得墙头上有人相唤,原来紫祥天亦如当日一般,只在城墙上俯望那花丘。
张入云见她平安心中大慰,又闻其相唤,虽想运动脚力上得城墙,但自己此刻真力不续,难以提拔,倒有些见难。一时犹豫,忽然想起《内景宗元》一些异术,便手掐了一个法诀,陡然间脚下清风揽起,竟将少年身形卷起,缓缓向城头上升去。张入云于法术修行上资质有限,此一般飞腾本领还是因他对腾云驾雾一般的道法心生相往,才勉力习会的。可少年人到底有些低估了自己伤势,待行至半空,耳边闻得紫祥天惊讶的呼声,一时略有些疏神,想再提法术,已然不及,一个倒转便向地面载了下去。惹换往常,张入云自不在意,可如今身上有伤,也由不得他不一阵心惊肉跳。
正在他摇摇晃晃,一路下坠时分,少年人忽觉身体一轻,但见衣袖飘飘已然阻了坠势,再又脑间一浮,身形已然重又提拔相上。再取眼上看时,就见紫祥天已是手底放出五色毫光,直将自己身体笼住,牵引于上。待将其轻轻放落城墙,才听她怪责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争强好胜,即然受了伤没有力气,就不该勉强自己,刚才要是跌落到地上的话,定要摔个骨断筋折,才刚好些的伤势,便要前功尽弃了!”
张入云正在感激她救了自己,闻起教训,自是欣然受教,不做一些辨驳,而紫祥天性本和善,只说了他一句,便又拉了张入云于墙头上看这园中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