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两只手在不停地颤抖,却把她抓得很紧,她感到自己都快透不过气了,急中生智用她的皮靴狠狠地踩了她背后的那双脚,趁着那人吃痛松开捂住她的嘴的手,她想要逃出去,手却依然被紧紧控制着。她挣脱不开,索性扯开嗓门大喊:“救命啊,有贼!瑞……”她刚想喊出瑞特的名字,那个人又忍痛捂住了她的嘴,她狠狠地咬了那只手一口,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大叫了出来,扭住她双手的那只手也被迫松开了。斯佳丽听出了袭击她的是个男人,如果她听得再仔细一点,可以听出声音里的委屈和没有完全摆脱的孩子气。她立刻没命地飞跑向门口,恐惧让她的力量倍增,她三两步就跑了出去。借着刚出来的月亮的光,她看见瑞特的身影歪歪斜斜地向她的方向走来。她喜极而泣,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浑身颤抖地抱住了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像积蓄已久突然打开的水闸一样任她的眼泪倾泻而出,全流在了瑞特的西服上,又被那高档的面料尽职尽责地吸了进去。瑞特的神情充满了惊讶,但他并没有推开斯佳丽,而是轻轻地抱着她,像哄小孩一样柔声安慰她,斯佳丽可以闻到从他嘴里呼出的酒气:“好了好了,怎么了?都没事了,亲爱的。别哭的这么夸张,我的西服脏了可不好洗。”斯佳丽本来哭得昏天黑地,一听他这话又被气得带着哭腔笑了出来,双手对着他的胸口死命捶了起来:“你这个……”她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词来骂他,看着他一脸熟悉的坏笑,她立刻又意识到了什么,双手像藤蔓攀援大树一样紧紧环绕在他身上,生怕他会消失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斯佳丽想应该没过多久,她听见身后一个声音有些迟疑地响起:“瑞特先生,她是……”她听出了这声音和被她咬出的那声惨叫出自同一个人,她立刻放开了瑞特,转头恶狠狠地盯住袭击她的人,看见的却是一张漂亮的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没想到袭击她的竟然是个比杰克大不了几岁的孩子,这让她高高举起的手再也没办法落下去了。那孩子的表情有些痛苦,一只手还紧紧盖在另一只手上,但鲜血依然不时从指缝中渗出来。没想对自己那一口咬得那么狠,斯佳丽心头掠过一丝不安,立刻把他带回了屋里给他擦药,但嘴上依然不饶人,骂完他冒失以后又骂瑞特太不小心,把一个孩子孤零零地留在家里自己出去喝那么多酒万一出事了怎么办,瑞特也不肯吃亏,说你自己回来不开灯不打招呼怪谁,斯佳丽当时就被堵得无话可说。她想起自己的计划,
没有像以前那样和瑞特吵起来,连一个不服气或者生气的眼神都没丢出去,而是把头低了下去,像个认错的孩子一样,只除了那声“对不起”实在说不出口。瑞特盯了她一会,眼神很奇特,脸上还有一丝失落,像是绝世高手突然失去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一样,可惜斯佳丽没有发现。
斯佳丽听见瑞特打发那个名叫保罗的倒霉孩子去睡觉,等他走后,斯佳丽才把头抬了起来。瑞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斯佳丽看着他又变得凝重的表情,心里的安全感被越来越强的不安所取代。他会说什么呢,和她摊牌离婚吗,他回来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不会的,刚才他还那么温柔地抱着自己,他不会这么快就翻脸的。
瑞特从身后拿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她,斯佳丽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想从瑞特静如止水的表情里看出一点“那张纸上印着什么”的端倪,直到瑞特的表情由平静变成不耐烦她才赶忙接了过来。她知道自己现在很怕惹他生气,但是她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在讨好瑞特。
那张纸对她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尽管它不是她一直害怕的分居协议或者离婚申请,但她宁可它是那些东西。纸上只是短短的几个字,但每一个都像是一记重锤一样狠狠敲在了她的心上,她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它发出动物的幼崽失去母亲时的悲恸嚎叫。威尔已经考虑到了她的感受,没有在电报上说太多的话以免刺激到她,只是短短的一句“嬷嬷病危,速归”,却已经让她感到天崩地裂般的痛苦。尽管心里老早就有了这种预感,也告诉过自己要做好准备,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痛苦的感觉还是狂风一样铺天盖地的席卷自己千疮百孔的心。嬷嬷是她和过去生活的最后连接了,可现在也要中断了,她真的回不去了吗?
她如梦方醒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脑子在一阵嗡嗡作响的耳鸣中异常清醒:她得赶回去,嬷嬷需要她,她要去见她最后一面。该死的,瑞特拉着她干什么,就算他打定主意要离婚,等她回来再说行不行?她用力挣脱,但他的手已经变成了两把钳子,夹得她动弹不得。“冷静一点斯佳丽,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可是你还是先冷静下来。”瑞特的声音带着强迫和抚慰的意味,她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反抗。“现在天都黑了,你根本回不去。我已经定好了明天的火车票,明天一早我们就能赶回去,希望还不会太晚,能见到嬷嬷最后一面。”斯佳丽任由瑞特主动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轻声细
语地安慰她。她的绿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去看自己头上的瑞特,而是不知道盯着外面的什么地方,好像她的目光变成了一只被漫不经心地丢在一边的拖鞋,没有人再去管它,所以它就一直在那里呆着。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完全露出头来,斯佳丽就醒了,准确的说她一夜未眠。她没有去管自己脸上的黑眼圈和掉得差不多了的粉,而是去看抱着自己睡了一夜的瑞特。他还没醒,或者说刚刚才睡熟,闭上了黑眼睛的脸很安静,外面的阳光还没有完全照进来,瑞特整个人都笼罩在半明半暗的氛围里,好像刚刚兴起的印象派的绘画一样有着一层模糊的光辉。斯佳丽一时竟产生了不忍心去破坏这一切的念头,她静静地看着他,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她有好久都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他了,他的变化多大啊!查尔斯顿的生活像是一方柔软的手绢,擦去了他身上的风尘和疲惫,新奥尔良的奔波像是一张粗糙的砂纸,打磨了他所有的锈迹和霉斑,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磨损的银币上疲惫的凯撒大帝,但是也绝不是那个年轻的异教王子,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自战场凯旋而归的传奇英雄,经过无数惨烈的战斗,受过数不清的伤,旁人的赞许和称颂对他来说不过是浮云,他想要的是来自至爱之人的温柔抚慰,一份平静的,代表着幸福的生活。直到现在,斯佳丽才了解他临走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些东西,自己能给他吗?她像个孩子一样认真的问自己。
或许是斯佳丽的注视太热切了,也或许是外面的阳光逐渐变得强烈,瑞特突然睁开了眼睛。斯佳丽像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抓了现行的贼一样不知所措,她感到自己像个僵硬的木偶一样被瑞特轻轻地推开,接着看着他慢慢走到楼上去叫保罗起床。直到此时她才想起自己今天应该干什么,她低声惊呼了一声,意识伴随力气一起回到她的身上。没过多久,她就叫仆人准备好了带在路上的食物和其他的东西,连口信都没给兰德莉雅留下一个就坐着马车冲向了火车站。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火车站,她居然遇上了带着小博的阿希礼。她感到自己的脑子像个炸药包一样被人引爆了,表情都被炸了个粉碎。瑞特故作亲热的搂着她向被惊吓的面无表情阿希礼问好,她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直到上火车,阿希礼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主动坐到了远离他们的地方。斯佳丽这才松了一口气,命令自己镇定,抬起头看着瑞特,却发现他也面无表情,像是那天他决定要离开自己的时候的表情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