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整天都在病房里和苏昀唧唧歪歪,直到下午四点,公司来电,出了事,他迫不得已才离开,让阿姨来照顾。
刚出医院,就接到了夏莺的电话。
“妈。”恭敬又轻柔的声音。
“我刚打电话到你家里,佣人说苏昀住了院,怎么回事?”
“妈妈不用担心,问题不大,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去了。”秦子琛到地下停车场,拿钥匙按车门锁。
夏莺静了有几秒的时间,声音略低,心情不是很好,“是我要带她出去的,是什么意思你明白。也确实是我一大早的赶回来,我没想到会影响到苏昀肚子里的孩子……”
“妈!”秦子琛忽然喊了声,深眸半敛有一丝沉痛,“这件事和妈妈无关,是我们自己的原因。而且,就算与妈妈有关,我也不会怪妈。您真的不用为这事来和我解释,我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就怪过您。”
夏莺做什么事都不会向什么人解释,她的态度一直是很强硬的,想做就做。可自两年前,她就开始有些像惊弓之鸟。秦子琛比谁都明白,妈妈比谁都爱他。
她怕,怕苏昀出现流产迹象,会让秦子琛觉得是因为她。
因为从时间上来看,可以理解为坐车颠簸所至。
秦子琛也心疼,心疼妈妈为他的隐忍。
夏莺没说话。
车里很静,他也没有启动车子,就是因为静,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夏莺沉重的呼吸。
“妈,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选您满意的儿媳妇,对不起,忤逆了您。
两人都懂这三个字的意思。
下一刻,秦子琛忽然瞳孔一缩,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妈,你在哪儿?我过来。”夏莺在哭,在嚎啕大哭,秦子琛受不了,心神微颤。
一分钟后,车子以白驹过隙的速度冲了出去。
……
锦江月,总统套房。
夏莺握着手机爬在沙发上,放声大哭。她觉得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轻松过,心底积郁太深,一点一滴的都在爆发。哭声嘶厉,像要把五脏六俯都吼出来。
最近一次哭,是在近三年前,秦远山死时,她的眼眶湿润,但也仅仅是湿润而已。
许久许久没有流过眼泪,久到她自己都忘了……
心里七七八八的感情都涌了上来,似要吞灭她。
她的对面有一个穿着高级白领的外国女人,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哭吧,能哭出来就好,能哭出来你的病情就有救。”很多时候,人的抑郁大多都是心里的结没有解开,也可以用另一个词来代替,心魔。
她做夏莺的心理医生快一年,不抵电话那一头人的一句对不起。
看来她诱哄夏莺给他儿子打电话,向他示个软,是对的。若是之前的那么多次,她肯这么做的话,或许她的心魔早就解开了。
……
二十分钟后,锦江月。
他连走三个红绿灯路口,都是在最后两秒的时候闯了过来。
妈妈是很硬气的人,小时候那样逼他学习商业管理,一点透气的时间都没有,爸爸和她吵,她也挺直着脊梁,依旧拿着尺棍,依旧在逼他。记得有一次,他叛逆,不想学就是不想学。
和他的老师打了起来,他冲下楼先是看到爸爸,然后哭着跑过去,扯理由说他饿,他要吃东西。
爸爸心疼他,就给了老师钱,让他先回去,爸爸亲自给他做了饭。
可饭才刚刚上桌,妈妈气冲冲的回来了,老师给她告了妆。回来一把夺过饭碗,若是不把那两页商业版面图看懂,甭想吃饭。他气得大哭,吼着说要爸爸和你离婚,反正我爷爷也不喜欢你。
妈妈听完很震惊,连着两巴掌就煽了过来,快准狠!然后说了那句话,让秦子琛记忆犹深,夏莺说:“等你强大超过了你爸,超过了我,让我们心悦诚服,你才有资格来管我们!在这之前,你就得听我的!”
那一年他才12岁。哪怕脸上被打得肿了,妈妈还是没有忍下心来,她亲自教他认股、炒股。
后来爸爸对他说,妈妈是他这辈子又爱又恨不起来的女人,是他的女神。他这一生爱的就是夏莺的一身傲骨,爸爸说,我认识你妈这么多年,只在生你这个魔头时,受了磨难然后看到你健康出世,大哭出声,后来就没看到过她流一滴眼泪。
你要是惹你妈哭了,你就是大不孝。
……
秦子琛上楼,敲门。
开门的是雷诺医生,秦子琛没有和她打过照面,但悄悄看到过妈妈出入她在美国的诊所。
他鞠躬问好:“我是秦子琛。”眼晴朝里面瞄了一下,听不到哭声。
“我知道,小夏的儿子,我总在她的嘴里提起你,果然一表人才。不过两分钟前,她睡着了,你不要打扰她。”
“那我在这里等她醒来。”
“好。我觉得她应该也不需要我了,你比我有用。”雷诺笑着,领他进来,说话声音压得较低。
秦子琛看着里面紧闭的一扇门,道:“是我的错……”
“呵,也不算你的错。小夏是我见过最偏执的人,她生了你,你就是个体,与她除了有血缘关系,是没有任何其它关系的。可是……”她一耸肩,表示也很无奈,“你进陪她,等她醒来就和她好好聊聊。啊,我的职业生涯遇到她,可能也要终止了,我觉得我都有点像庸医了。”
……
苏昀有些无聊,她觉得人不上班还真是不行,生活圈子太小,太局限。躺在床上忽然觉得那一次安心说的很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呆在家里,死守着那一个阵地。
否则再好的婚姻关系,都会有裂痕的一天。
今天和秦子琛的谈话就是一个很好的警告,虽然她自己也知道,秦子琛没有真正的生气,若是真的生气,她是看得出来的。
正胡思乱想呢,安心打了一个电话来,难得下班早,去咖啡店坐坐。
苏昀让她带热牛奶到医院里来,安心吓了一跳,连忙杀到了医院来,连牛奶都忘了奶。
安心推门进来,捂着小腹,大喘着粗气,“什么玩意儿你?要流产?”
“险些而已……牛奶没买?”
“我有人奶你要不要!”安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这么担心的跑过来,哪顾得上买牛奶。
苏昀上下瞟了她一眼,“你有吗?”
“我说你这女人,跟我这么爱抬扛,你跟秦子琛在一起怎么就被他吃得死死的,就会顺着他?尼玛,他比我好在哪儿!”
“因为他能让我爽,你能?”苏昀说完就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她怎么学会开黄腔了?
安心讪笑起来:“呵呵,我可以给你买一筐黄瓜。”
“好了好了打住,我肚子里有一个孩子听着在。”
论开黄腔,谁又能比得上安心这女人,她是完全没有节操的。
安心放下包,脱掉外套,只穿了件圆领衫,斜斜的靠在她的身边,长指划着手机玩,脸颊微侧看着苏昀:“想不想听八卦?”
“说来听听。”
“愚蠢的江楠今天才知道高希凡的老婆是我,找上我了。”安心说得轻描淡写的,但黑眸之跳跃着很暗沉的东西。
“这真是个大料,然后呢?”
“现在才五点不到,我就在这儿,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早下班的?那个女人跑到杂志社来找我摊牌,说她喜欢高希凡,来宣战呗。我们主编看我可怜,就提前让我下班了。”
正在此时,门突然间被打开,一身穿白大卦的高大男子站在门口处,桃花眼看着安心,深讳难测。
呃……这……
苏昀抿了抿唇,心想着这门还真是一点隔音效果都没有啊,还真是聊点什么内容都容易被人听见。她眼观鼻、鼻观心,把被子朝鼻处一拉,闭眼,睡觉。
下一刻。
一双手猛然伸过来,揪着她的眼皮子,苏昀不得已睁眼。
“去,把他赶出去,反锁门。”安心,语气夹着火。
苏昀觉得,安心没有爆起来去和高希凡斯打,还能保持这么平静的样子,已经在天大的惊讶。不过这种事,她真的不想插手,再说人家高希凡是院长,是医生,她怎么赶。
她转动着眼珠子,从被子里发出声音:“我是病人……”
安心蓦然回头,苏昀这才看到安心的眼晴里那即将爆发的硝烟!苏昀腾地一下下床,咚咚跑向门口,她不敢慢,她怕慢了,安心会连她的皮也一块儿剥了!
然而苏昀刚刚走拉,还没开始说话,高希凡一个侧身,伸手把苏昀给推了出去。
“你去我办公室休息,可以反锁门,任何人去,你都说院长死了,让他们有事烧纸!”
砰。
门关上。
苏昀:“……”
这是她的病房,她交了高额的住院金……就这么把她给轰了出来,连件外套都不给她。正这样想,门又被打开,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她的外套就已经被扔出,苏昀眼明手快的接住。
再次被噎住。
没办法苏昀只得上楼,因为安心的关系,她进高希凡的办公室也没什么人问,反正她也是常客。为了不想让人打扰,她还真的反锁了门。刚一进去,就看到办公桌上的手机在闪光,是高希凡的,短信提示。
苏昀被赶出来的,所以也没有带手机,坐了十分钟,便觉无聊透顶……正巧高希凡的手机又亮了,这次是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