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哪里还顾得上黏着曹卓,一面招呼同窗跟到李广余身边,一面上前在曹卓跟前站定。
学着曹卓平日的样子,背着手仰着小脑袋,又伸手抻了抻曹卓本就平整的衣襟,仔细说道,“师父,我会好好替你招待同窗的,也会听广余哥的话。彩芽姐我就交给您了,您要是喝多了不好骑马,就让山风跟着一块拉车。回头酒意彻底褪了,您回镇上的时候再骑马,这样安全些。”
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谆谆教诲曹卓的小大人模样。
几位同窗捂着嘴笑,杨彩芽几个听得哈哈大笑。
落在后头的许巧儿却是听得眉头紧皱,偷偷冲身旁车夫嘀咕道,“仔细记下,待会儿灵醒些!”
车夫呐呐应着,心中直打鼓。
自家主子到底想干什么?
下午到了杨记食肆后,他就被自家主子安排在食肆门房歇着,到了晚饭时分,自家主子却悄悄给他递了句话,要他晚上跟好县尉大人和自家小姐,听自家小姐吩咐,务必要帮着自家小姐把县尉大人哄上自家骡车。
只是上了自家骡车又如何?
晚上他们都要借住在杨记食肆的后院,县尉大人是要回县衙差房歇息的,即便把人拉回食肆,也不可能阻止人离开啊?
听自家小姐的意思……是要按计划行事,不让县尉大人送杨彩芽回青山村,仍是打定主意要把县尉大人拉上自家骡车?
“等巧儿和守约坐上骡车,车里动静你一概别理会,赶着车在镇上多跑几圈就是。一切听巧儿吩咐!事成之后自有你的重赏!”
小权氏的交待不期然回响在耳边,车夫心念急转,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回头望向下河街街尾的方向——骡车他已经按照自家主子吩咐,趁着杨记食肆正热闹的时候出来,去大车店取了车停放到下河街街尾
。
封闭的车厢……孤男寡女……多跑几圈……
车夫已经不敢再往下想,初夏晚风打在身上一阵闷热,他却怕冷似的拢着袖子,袖手低头鬓角生汗。
身边仍是一阵欢声笑语,曹卓不忍拂了大郎面子,面上笑容古怪的揉了揉大郎的小脑袋,低声人笑道,“放心,你彩芽姐我会安全送回家的。去吧。”
李广余冲曹卓抱手作揖,和众人告辞一声,大手一挥就带着一排半大孩子往下河街夜市走去。
许巧儿知道自家骡车停在哪里,见状心里发紧,上前笑道,“表哥,我们也去下河街吧!听广余哥说的很好玩的样子。”
杨彩芽和翠花却是兴趣缺缺:之前在下河街摆摊,两人已经把那里逛烂了。
曹卓不置可否。
李广年瞥了眼默然不接话的翠花,心头一动,扬声接话道,“巧儿姑娘第一次来青山镇大概不知道,下河街多是卖些小玩意儿和小吃食,镇上姑娘家爱逛的是长青街左面临着的长河街。那里的小摊小贩比下河街多,卖的也是头花娟帕、胭脂水粉之类的女儿家的玩意,不如我们去哪里?”
女人天生爱打扮,翠花听得眼睛一亮,大喇喇的就去拉李广年的袖子,“广年哥,你知道的真多!那我们就去长河街,要是有你认识的摊贩店家,你可得帮着讲讲价!誒,李二叔不是认识的人多吗,你说你是李二叔的侄子,店家会不会给我们打折优惠?”
说着又眼冒绿光的去看曹卓,脸上只差没写上一行大字——县尉大人,快点为我们滥用职权,拿县尉的招牌去压价!
曹卓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个无奈又顺从的笑。
翠花挑着眉毛,故作满意的点点头。
曹卓闷声笑起来。
李广年却是浑身僵硬,本能的想要抽出被翠花抓着的袖子,转眼见二人“眉来眼去”,心口一悸强忍着羞意没抽手,磕磕巴巴道,“那,那我们走吧。”
说着便僵直着手脚,抬脚转向长河街,当先为大家带路。
杨彩芽饶有兴趣的欣赏着李广年的窘态,对他的小心思已是把握十足,决定暗地里帮李广年一把,推着翠花低声道,“还不跟上,广年哥性子腼腆,你想少花钱买到好东西,自己可得出把力!”
翠花见许巧儿带着车夫紧紧跟着曹卓,心中冷哼一声,懒得和她凑在一起,闻言笑嘻嘻的应下,两三步跟上李广年,和他并肩而行,笑着闲聊起来。
李广年的背影更紧绷了几分,偏着头不急不缓的应和,眼神却不敢往翠花脸上瞟
。
杨彩芽微微笑起来,一双桃花眼闪动着莫测的亮芒。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曹卓捕捉到她眼中闪烁的奇异神色,不由偏身半垂着头,低声试探道,“我看李长贵这个小儿子虽腼腆了些,言行举止倒也不算木纳,你还担心翠花跟着他买东西会吃亏?”
说话间就有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大壮哥灌了你多少酒?”杨彩芽皱了皱鼻子,答非所问,“喝多了怎么不跟我娘或是二婶说一声,她们知道你喝多了,也不会特意要你送我。反正我坐马车,镇上村里来回的路也是走熟了的,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想到杨家那辆花里胡哨的“广告”大马车,曹卓嘴角越翘越高,嘴上却颇有些嫌弃的担忧道,“你布置的那辆马车太招摇了,吴婶婶她们放心,我却是怕你坐着它走夜路招贼。”
青山镇方圆百里太平的很,只要青山上林家寨的人不吃饱撑的,再来扮劫匪打劫,她哪里会出事。
曹卓这么说,不过是在揶揄她那些古怪的想法罢了。
杨彩芽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曹卓的肩头就轻颤起来。
跟在一旁,勉强听到几个字眼的许巧儿又急又恨,手中娟帕搅成了一团酸菜,只能频频冲车夫使眼色。
车夫心中哀叹,硬着头皮咬咬牙点头,抽出拢在袖子里的手,上前两步挤进杨彩芽和曹卓之间。
曹卓剑眉微蹙,车夫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努力让声音显得镇定无波,语带谄媚的和曹卓请教起青山镇的民风习俗。
许巧儿心中微定,忙插科打诨,娇声娇气的拉着曹卓说话。
杨彩芽苦笑着摇摇头,懒得和这对主仆打擂台,干脆放眼去看街景,不时分心看一眼走在前头李广年和翠花二人,一路走向长河街,倒也自娱自乐逛得开心。
许巧儿却是开心不起来。
找不到和表哥独处的机会不说,这大半个时辰下来,却也不见表哥身上脸上表露出任何异样出来。
非但没有异样,表哥原本泛着酒晕的脸上,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显得面色如常,一副酒劲褪去脸色清朗的模样。
醒酒汤起了效用。
那包药粉的效用呢?
卖药给娘亲的郎中不是说少则半个时辰,药效就会发作出来么?
难道是因为被她洒了一大半,药效减弱了?
总不至于量不够,就没效了吧?
!
许巧儿想到这里,心口猛地狂跳起来,再也顾不上遮遮掩掩的打量,一双细长眼泛着莫测的情绪,直直盯着曹卓。
察觉到许巧儿的异样,车夫只觉得满头满脸都是冷汗,粗糙的大手不自觉再次拢进袖子内——完了,自家主子和小姐八成是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暗手,自家小姐是脑子被驴踢了不成?!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盯着县尉大人!要真是……他两头都脱不了关系,自家主子的交待……他到底要不要听命行事。
他这边心里发凉,曹卓却是面露愠色,应着许巧儿落在自己脸上的火热视线反看回去,凤眸微眯,薄唇紧抿成一道不虞的弧线。
俊颜满面清冷,别说连一丝一毫的醉意也无,眸光更是清明的没有任何预料之中的异色。
许巧儿眼皮子一跳,忙避开曹卓视线,低下头去,心中暗骂——娘到底哪儿找来的江湖郎中!说什么那药粉是那种地方的女人常用来给客人助兴的,必定有用!有用个屁!表哥吃了根本就没表现出一丁点的情动,更没有任何不同寻常孟浪举止……
念头转到这里,许巧儿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
曹卓只觉得许巧儿今晚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说不出怪异,热切中透着不容无视的期翼,期翼中还透出几分难掩的羞涩……
曹卓心神一凛,不管这位表妹在耍什么花枪,他都不想再莫名其妙的奉陪下去,这么想着就转头去看杨彩芽。
杨彩芽打了哈欠——前两天为了两间铺子的准备工作,每天都忙到大半夜,昨晚又为了赶制画卷和团扇通宵,一天折腾下来实在是精神不济,犯困了。
“阿卓,我想先回去。”杨彩芽看了眼拎着大包小包,拉着李广年正逛得兴起的翠花,眼中愉悦,语气柔和,“翠花跟着我忙里忙外好一阵子,有广年哥陪着我也放心,让她多玩儿会。明天大早广余哥和广年哥还得来送家具。”
她还有张图纸要画,准备明天顺便交给李广余两兄弟,让他们好好研究研究怎么做才好,到时候做出来了给玉娘一个惊喜。
这事暂时保密,明早家中没人正合适。
她早点回去歇下,也省的明早起不来。
思忖间,曹卓已经“嗯”了一声,招手喊李广年和翠花,又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许巧儿,转头直接吩咐车夫,“我要送人,表妹要是逛完了,你就送她回食肆,把人安然交到姨母手中。要是不熟悉怎么走,街上有县衙衙役巡街,你报我的名号,他们自然不会慢待你们。”车夫听不出曹卓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只得端起讨好的笑脸,连声应下。许巧儿仍旧低着头,闻言目光一阵闪烁,咬咬牙下定决心,猛地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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