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起新房的两块地渐渐有了模样,杨家小门黄瓜藤架子下的土陶盆子里,脆嫩的幼苗已长出节节枝叶。
这日杨家马车驶出县衙后的九弯巷,刚出了县衙大街,就见柳氏等在街口。
许昌德勒停马车,柳氏钻进车厢前睃了许昌德端直的背影一眼。
进了车厢带上车门,忙往来接杨彩芽的吴氏身边凑。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彩芽和吴氏对视一眼,吴氏先开口,“家里有事?”
“没事,顺当的很。”柳氏忙摆手,将家里盖房的进度以及各项家事农务简单说了,压低声音道,“大嫂,外头那位就是县令夫人送的陪房?怎么没见那许二媳妇?”
杨彩芽在县令家住了小半个月,许二媳妇和许昌德服侍的周到尽心,昨晚县令夫人已经将许昌德一家的身契送到了杨彩芽手中。
吴氏这半月间也偶尔去县令家看望杨彩芽,回头就将这些事告诉了家里人听
。
许昌德一家暂时还会留在县令家,等将来婚期定了,送嫁的时候再提前过苏州府。
许昌德今天送她们回食肆后,照旧回县令家。
柳氏听得笑起来,赞了许昌德两句,眼珠子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彩芽,大嫂前几日送来消息,说县令夫人送了你几口箱笼做添妆?那些箱笼呢?”
她和吴氏初入县令家那天,院子里看到丫环清点的箱笼,就是县令夫人为她准备的添箱——绫罗绸缎,首饰器皿种类繁多,作为寻常添妆份量太重价值太高,但作为她义父义母送的添妆倒也不出格。
添妆的礼单已经交到吴氏手上,暂时保管等着将来和嫁妆一道送走,几口雕花暗纹的大箱笼现在抬回家太打眼,县令夫人的意思,等出嫁前夕再加进她的嫁妆里。
这本是正理,吴氏和她自然没有异议。
没想到柳氏倒惦记上了,这么急着张口就问。
只是如今柳氏也不会有二心,杨彩芽说了县令夫人的安排,“到时候会送到家里,二婶相看还得等段时间。”
吴氏似笑非笑的看向柳氏,柳氏脸色一红,有些赫然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比照着县令夫人的手笔,看看家里备的东西合不合适,别买重复了。”
柳氏要打理家中大小家务,又要照顾白叔和玉娘,剩余的时间都用来尽心尽力的置办杨彩芽的嫁妆。
她都看在眼里,此刻不过是揶揄柳氏,吴氏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怕柳氏被打趣得当了真,忙转了话题,“玉娘的周岁快到了,你和白叔商量好怎么办了没有?”
说起小闺女,柳氏就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原本她和白叔只打算自家人和权氏一起吃顿饭就算,没想到李富贵家和李长贵家都稀罕她的小玉娘,得了消息非要一起凑热闹,大办一场。
再想到刚收到的信,柳氏看向杨彩芽,呵呵笑道,“权姐才收到守约送来的信,守约说府衙的事大致安定下来,到时候要是能得了假,就提前给我们送个口信,回来一道给玉娘庆生。”
家中有长辈,小辈的生辰不兴大操大办,如今不仅李家看重,曹卓也看重,怪不得柳氏这样高兴。
吴氏脸色一亮,拉着柳氏商量玉娘周岁的事。
杨彩芽却是微微一愣——这半月间曹卓也给家里来过两封信,每一次都会专门另写一封给她说说在苏州府的琐事,听柳氏的口气,这次似乎没有另外给她带口信。
人一旦养成习惯,稍有不同就会觉得不适应,忍不住多想。
杨彩芽暗自摇摇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曹卓事忙,偶尔没有另给自己写信也算正常。她倒是被曹卓惯坏了……
按着曹卓信中透出的意思,公务上比预想的还要顺畅,这也就意味着他公事能提早安稳下来,婚期也会相应的提早提上议程
。
吴氏和柳氏一路说完玉娘周岁的事,进了食肆,就一头扎进后院,越发着紧的商量杨彩芽嫁妆的置办事宜,拿着家中已有的还有县令夫人送来的礼单一起,仔细核对清算,准备开始着手采买大件的物什。
杨彩芽略作收拾,将县令夫人送的点心分成几份,让食肆伙计分头送去青山村和李富贵家。
手上的事忙完,杨彩芽进帐房查看这段时间的铺子生意,账本才翻了一半,就听角门传来一阵响动,翠花领了张二进来。
杨彩芽不无意外,看了眼张二手中包裹,眼中一沉,“这是怎么回事?你被赶回来了?”
张二自跟曹卓去了苏州府,除了起初跟着曹卓的平安信送过一封信过来后,就再没了音讯。
要么是无事可报,要么是他无事可做。
此时见张二突然回来,又拎着个包裹,也难怪杨彩芽多想——只当他办事不力,或是差事上出了错,曹卓居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人送了回来。
见张二面露尴尬,翠花想了想,借口去准备茶水,退出了帐房。
身后房门一关,张二脸上哪里还有尴尬之色,笑嘻嘻的将包裹送上,“这是长史大人吩咐我带给您的。”
这是顾忌着翠花,怕曹卓私下送东西给她惹出个“私相授受”的话头,才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张二一个大老爷儿们,心里弯弯绕绕倒也不少!
杨彩芽哭笑不得,暗自腹诽翠花都不知见过曹卓送她多少东西了,还用你张二来遮掩,方才的担心尽数落下,也不急着翻看包裹,抬眼看着张二。
“长史府人口少,事情也少,我平时就跟着陈大管事打下手,您放心,我一定不会丢您的脸。”张二这才回答杨彩芽的问话,抽出封信交给杨彩芽,“这几天我忙着帮曹长史跑腿,手上事办完了就赶紧帮曹长史送信过来。”
陈大管事是黄大掌柜替曹卓安排的人手,之前曹卓写信给她时提起过。
张二跟着陈大管事办事,倒是个学本事的好去处。
她刚才还奇怪曹卓没另给她写信,原来是让张二亲自跑腿送来了。
杨彩芽闻言心中一动,先翻看了一番包裹,见都是些苏州府当地的小玩意心中微定,才拆开信来看。
张二瞥了眼包裹,心中不知是该替杨彩芽高兴还是该替曹卓着急。
曹卓去了苏州府后,他冷眼看着,曹卓除了每天上衙下衙,晚间常有这家官吏那家望族请客吃酒,实在是有点……不务正业,公事松散的模样
。
他也旁敲侧击的提醒过陈大管事,陈大管事只说曹卓自有章法,他们做下人的做好本分就行,不要置啄太多。
他原还担心曹卓这样,会让上官不满,没想到曹卓每天在外云淡风轻,和同僚客客气气的,回到长史府却常常在书房一待就待到深夜,就算他不懂政事,也隐约察觉到曹卓那副松散模样是做给外人看的,再一想陈大管事的话,这才不敢再多说什么。
接着他就开始替曹卓相看那几处院落,和当地牙侩打交道,结果没两天就听有人议论——新任长史是个意短情长的,常常逛夜市小店,采买的尽是些女儿家爱用的小玩意儿,就有人说起曹卓的亲事,一来二去难免就有人明朝暗讽,说曹卓新官上任公事上不见如何作为,倒是一心惦念着未过门的长史夫人。
他拿到包裹,才知那些东西都是给杨彩芽买的。
自家主子得曹卓看重,他自然高兴,可是曹卓被人那样说,他只在有些担心长史府的未来光景……
主子不好,他们能好到哪里去。
只是陈大掌柜的交待时常在耳边回响,想来想去他只得按下自己的担忧和小心思。
思忖间,耳边传来杨彩芽含笑的声音,“阿卓打算另外置产?长史府是府衙分派的,不住不会引起非议吧?你说办事,就是替阿卓去看那些院落去了?”
张二回过神来,忙收敛心神,恭敬答道,“我听了曹长史的话后,私下也问过陈大管事,都说无妨。我这才放心去看院子。信笺上那两处是最好的两座院落,位置虽偏了些,但地方大,都是两进的宅子,以后老夫人去了住起来也宽裕。我将两处院落看过说给曹长史听,曹长史就说让您拿主意,选定哪处,回头我回了苏州府就买下来。”
曹卓升任从五品上的长史之职,添置了管事下人后,就改称老爷,权氏就成了老夫人。
想到曹卓二十出头就成了老爷,杨彩芽眉角染着夏花般的笑意,点点头道,“既然是你看得好,阿卓也首肯了,我也就不多问你了。不过……我也不好直接拿主意,置产是大事,回头我问过权婶婶再给你答复。你能逗留多久?”
不多问,就是信得过他的眼光,也信得过他的能力。
张二心中一喜,态度更加恭敬,“曹长史让我快去快回,您要是方便不如今天就回一趟青山村,得了老夫人的准信,我也好快些回去交差。我是想着明天能启程回去,雇来的车马就寄放在镇门口的大车店里。今晚我先回家去,明天一早我再过来找您。”快去快回,只怕长史府人手少,曹卓还等着张二回去做事。杨彩芽闻言点点头,让张二自回家去歇脚,和张大小聚一晚,和吴氏几个打了声招呼,便揣着信笺往青山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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