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马石旁系着山风,曹卓护着大郎等在寺庙正门。
一旁的知客僧已经迎了上来。
轿子相继落下停稳,大家钻出轿子和知客僧打过招呼,汇合曹卓和大郎进了寺庙大门。
见外有二狗和池方正几个跟着,内有许二媳妇服侍,许昌德和张二便留在外头,安置好抬轿子的人,交待了几句话,便原路返回,下山往停着两家马车的地方而去。
寺内人流比寺外山路的只多不少。
许昌德虽让人提前来寒山寺打点过,却没有报出长史府的名号,曹卓一声常服不显山不露水,通身气概难掩冷峻,知客僧不知见过多少人,早练就一副通透心眼,听来人报说是杨姓和曹姓人家要来上香,此刻见一行人的行事做派,再瞧曹卓这副模样,已隐隐猜出众人身份。
要说寒山寺在这苏州府地界和谁最有渊源,必定是和百年世家常氏来往最深,但近日来关于新任长史的传言,寺内僧人也略有耳闻。
寺庙乃方外之地,外头形势如何变化,寺内也要懂得顺应形势之道。
知客僧挂着佛珠的手腕微低,行动中愈加恭谨,领着一行人劈了条人少清静的小道,往正殿径直走去。
当初权氏和曹卓一路南下时,在沿途各式大小庙宇里都替曹意曦点了长明灯。
寒山寺内也点了一盏。
吴氏早和权氏商量好,准备借着这次来寒山寺上香,也给杨彩芽生母四姨娘点一盏长明灯。
许二媳妇早得了吩咐,让白茶和红茶仔细伺候着,趁着众人顺着各做大殿小殿依次烧香拜过去,便瞅着空找了方才那位知客僧,说了要点长明灯的事。
知客僧念了声佛号,指了个小和尚去后头准备,和许二媳妇一道在旁等着吴氏几人上完香
。
新香插/进香炉里,袅袅香烟如烟雾缭绕。
杨彩芽在心中祝祷祈愿,叩拜过后站起身来,红茶抢先白茶一步上前,扶着杨彩芽起来,眼神却不停的往权氏和曹卓那头瞟。
权氏正好转头看过来,对吴氏几人低声道,“待会儿我和阿卓去厢房找你们。”
这是要去给曹意曦的长明灯添香油钱,正好空出时间让杨家给四姨娘点灯。
众人应下暂别,权氏和曹卓往安置长明灯的偏殿走去,杨家一行跟着知客僧去打点给四姨娘点灯的事宜。
看着曹卓的衣角消失在偏殿门后,红茶才收回暗中窥伺的视线,垂着头眼神闪烁。
白茶看得眉头大皱,看了眼毫无所觉的许二媳妇,只得暗下决心,待会儿可要看好红茶,别让红茶在外头惹出什么不该有的事来——到时候别说红茶,她和许妈妈夫妻这些从县令夫人身边出来的人,都得不了好。
真不知红茶到底是怎么想的,白茶在心中暗暗留意,紧紧跟在杨彩芽身边,和红茶一起左右簇拥着杨彩芽。
点长明灯的香油钱是另外备好的,说定点灯后再做三天法事,吴氏将香油钱奉上,这事顺利敲定。
上完香点好长明灯,已经过去大半天,知客僧喊来个小和尚,带着杨家一行人先去定好的厢房歇息,稍后会送上斋菜。
后头厢房皆是给女眷歇脚的地方,大郎年纪小倒无所谓,白叔和二狗、池方正几个却不好跟进去,另有小和尚带他们去落脚用饭的地方,只等歇过午晌再汇合下山。
许二媳妇带着白茶和红茶,先去厢房准备茶水点心,刚铺好家中带来的椅垫,吴氏几个便辞过小和尚,进了厢房。
喝过半盏茶,权氏回转,笑道,“阿卓去外头和白叔他们一起用斋饭,我们自用我们的,不必管他。”
寒山寺后的厢房屋舍不少,刚才一路进来才知道厢房已经满了,俱都是留下吃斋饭的女眷,曹卓倒是不方便久留。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围坐在一起用过一盏茶,等斋饭上来安安静静吃完,就有小和尚进来收拾空盘,说道,“诸位不妨歇过午晌再下山,这时候来往的人是最多的,不如错开时辰。”
今天人有多多,大家都是亲眼见识过的,这么大半天下来也是有些疲累,本就打算多歇一会,闻言便顺势应下。
大郎刚上山时还觉得新鲜,这会儿也有了困意,和玉娘并排躺着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安置好小的,吴氏和柳氏带着翠花歇在一处,权氏却喊了杨彩芽,“好孩子跟我一块儿做个伴。”
权氏是未来婆婆,吴氏无有不应,让白茶和红茶自去休息,只留许二媳妇跟去服侍
。
也不知是否因为曹卓不在,红茶也没了多余的动作,老实应下自去歇脚,白茶暗暗放下心来,跟着红茶一道出了内室。
许二媳妇守在门边。
杨彩芽惦记着曹卓说要赏梅的话,还当权氏特意拉着她是有什么话要说,没想到真是拉她做伴的,靠在床头闲聊几句便渐渐没了声音。
转眼看过去权氏已经睡得安稳,杨彩芽暗笑自己多心,也跟着合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许二媳妇的轻声低唤,“小姐,小姐,有小和尚来传话,说是曹长史让您去厢房的后门。”
说话间权氏和杨彩芽都睁开了眼睛,许二媳妇话说的毫不遮掩,是有意不瞒着权氏——让人传话的是曹长史,去不去要看杨彩芽的意思,却不好越过权氏这个未来婆婆去,她还是直言不讳更妥当些。
曹长史敢让小和尚直接来传来,想来是有所依仗,许二媳妇小心打量权氏的神色。
权氏睡意未褪,闻言却没有丝毫意外和不虞,笑着对杨彩芽低声道,“阿卓跟我打过招呼,说是你难得来一趟,想带你好好逛逛游玩一番。好孩子只管去,别耽搁太久就是。”
是说她将来成亲后,这样无拘无束的出外游玩机会就少了吧。
曹卓的用意和权氏的好意,都让她觉得心头暖暖的。
杨彩芽笑着应下,起身略作收拾,许二媳妇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出去,就见权氏摆了摆手,“你就别跟去了,有阿卓在出不了事。你在这儿守着,待会儿算着时辰也好去后门迎彩芽。”
小姐真得未来婆母的欢心。
许二媳妇想着又是高兴又是放心,再无犹豫忙恭声应下。
这边许二媳妇服侍权氏重新歇下,那边曹卓已经等在厢房小院的后门。
虚掩的门缝隐约能看见远处的一片嫣红。
鼻端冷冽的空气中似乎都混杂着淡淡的梅花香气。
杨彩芽微微笑起来,扶着帷帽闪身穿过虚掩的后门,偏头就看见撑着伞等在墙外门边的高大身形。
曹卓长臂微微伸展,将头顶油纸伞偏向杨彩芽头顶,伞面上覆着的积雪顷刻就顺着倾斜的伞面砸落在地上。
和寺内的人声喧阗不同,后山静谧得似乎能听见落雪掉落在地上的轻响。
杨彩芽撩起纬纱别在帷帽帽沿上,侧着脸看向曹卓,“是不是说寒山寺的梅林颇有盛名,怎么会没有人际,这样安静?”
仰视的俏脸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红晕,一双桃花眼晶亮泛着雀跃之色
。
曹卓嘴角微翘,示意杨彩芽边走边说,“连着厢房小院的这片梅林不过是边角之地,现在是午晌时间没人过来,所以才清静。真正热闹的还要往后山腰那头去,那里想来人不少,我们就近走走就好。”
两人并肩而行,伞下的两道身影不过隔着半掌距离,曹卓行动间,坚实的手臂不时碰触在杨彩芽肩头。
这样的距离,似乎能闻到曹卓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青草冷香。
既熟悉又叫人觉得心中莫名的安定。
杨彩芽微微颔首,忽然不想再多说话打破这份美好的静谧。
似是默契使然,话音落下曹卓也不再言语,只静静陪着杨彩芽漫步而行。
不过走了半刻钟,方才影影绰绰的嫣红渐渐明晰,梅林一角近在眼前。
鼻端的梅香愈加浓郁,而曹卓露在伞外的肩头上也已经覆上一层半指厚的积雪。
杨彩芽偏头看过去,见他肩头的衣裳的颜色都被雪水染深了几分,不由失笑,踮起脚来替曹卓打落肩头积雪,嘟囔道,“我戴了帷帽哪里吹得着风雪?你好好打伞遮好就是。”
素白的小手轻轻拍在肩头,动作轻柔,语气满是关怀。
曹卓本要抖雪的动作立时顿住,顺势半前倾着,好方便杨彩芽拍雪,低沉的嗓音有笑意,“媳妇儿这是心疼我?”
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她讲什么好话坏话,他都有揶揄的话语等着她。
杨彩芽皱着鼻子丢了个白眼给曹卓,手下加重力道,拍得曹卓肩头的积雪瞬间落得一干二净。
说不过他就动手。
这可是个坏习惯。
他偏偏觉得十分受用,曹卓低声笑起来,空着的大掌一翻就拉下杨彩芽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媳妇儿,你冷不冷?不冷等我一会儿,我替你折几支梅花下来。”
听曹卓这样说,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以前在基头山赏雪时,曹卓也是任由她开口指挥,一路采了好多冬日盛开的奇花异草给她。
满满的一怀抱,虽放的时间不长,却香得长日不散味道。周身潆绕的梅林香气,仿佛瞬间多了分甜意。杨彩芽眼睛亮起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反手拉住了曹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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