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外传来脚步踏踏声,有小厮进来收拾空盘,又有婆子进来传话,“后头都安排好了。就等各位过去呢。”
众人便收住话头,纷纷起身出了花厅,往后院而去。
吴家这座宅院是临时起意置办的,采买的虽仓促些,好在手头有钱好说话,两进院落虽小,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方才从临河道的角门穿小花园而入,景致倒也能入眼
。
领路的婆子在前,吴大壮和杨彩芽跟在其后,和后头一众人隔开几步距离。
王超身份在哪儿,一路闲话,许昌德几个自然以他为首。
眼看二门近在眼前,后头一阵嘀咕声,王超紧走几步上前,冲吴大壮和杨彩芽笑道,“我们几个就不进去打扰了,刚才没能仔细逛逛小花园。你们自进去说话,我们自己去小花园走走看看,待会儿要走了再来喊一声就是。”
进去就是看林烟烟,仔细问问她的孕事,别说王超和许昌德这两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就是吴崖三个林家寨人,到底都是成年男丁,有些话倒是好听不好说,进去也是尴尬。
况且瞧这几人的模样,是耐不住就想找个地方清静说话,好谈谈以后如何行事。
吴大壮看向杨彩芽,见她无可无不可的点头,便笑道,“行,园子虽小,靠着河道的西墙那里有座两层的阁楼,你们干脆去哪儿坐坐,彩芽妹子要走了再喊你们。”
又让婆子跟去安排茶点,在一旁服侍传话。
王超和许昌德几个略寒暄几句,便辞了吴大壮和杨彩芽两人,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改道去了小花园。
听着渐行渐远的说笑声,吴大壮有些感慨的摇摇头,“倒是真没想到,二狗……吴崖几个如今真是有出息了。十三在家里住的这几天,没少跟我说寨里和镇上的事。别人也就罢了,听说现在虎子为了那个西红柿推广,去了县衙跟着县令大人做事了?”
吴大壮又怎么能不感慨。
如今的林家寨人真可以当得上“脱胎换骨”四个字,且不论各有差事做起生意的一拨人,就说现在在扬远学堂读书的几个数字辈的小子,将来学成长大,无论是走科举也好,学以致用为林家寨开拓新营生也罢,那都是可以想见、希翼的将来。
这些在以前,吴大壮和林烟烟是想都不敢想的,图的就是吃饱穿暖给大家娶上媳妇,至多就是让寨中兄弟能多认几个字,努力讨活计做,哪儿料想到现在的风生水起。
吴大壮说着话也不是要追问各处细节,说着看向杨彩芽,心头激荡尽数浮上面上。
“大壮哥也太容易满足,太早发感慨了。”杨彩芽微微一笑,干脆顺着话茬说起林家寨的事,“您和烟烟姐虽来了苏州府落户,林家寨却不能丢。往后无论是您家里的盐务生意,还是我名下、寨中各人手中的生意,总是要越做越大的。生意越大,要用的人也就越多,长史府的情况您大概也知道,府中下人全都是临时采买的。”
“这会儿大家手上的事都是刚起步还好说,将来用人上头总有不凑手的时候。我看您还是抽空回趟林家寨,和寨中老人、管事的几个兄弟交待一句,要是有人愿意投靠林家寨的,您还是照以前的做法,壮大壮大寨子的人口。在寨中教上几年,别的不说,和林家寨的情分至少能保证
。以后要差遣,要挪动也用的顺手,放心。”
林家寨原来的“模式”,说白了就是吴大壮和林烟烟两个“大家长”管家,收留各有因由无家无室的人或孤儿的一所小型“慈善机构”。
寨中的人不论资质如何,情分和忠心却是外人,后头受雇的人不能比肩的。
吴大壮若有所思的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等烟烟这里安顿好了,我就尽快去办这件事。也该跟十三说一声,留在青山镇、寨中的人也该说亲事了。”
“说到亲事,大壮哥,我倒有个想法。”杨彩芽眼睛一亮,说起青山村村南的那块地,“您也知道,那头都是些农户零落的小村子,最大的地就是我们家那一百五十亩地。现在除了之前留下的流民,也就是一些开荒的散户。这寨中人一成亲,再一各自有了小家,有了后代,林家寨可就住不下了。”
“那地荒地多,地皮的价钱别说和青山镇的均价比,和青山村都不能比。您不如借着回去办事的便利,和白叔、李三叔打探打探,要是银钱凑手,不如把寨中兄弟迁移一部分过去。让愿意跟过去住的人去县衙报备一声,看能不能领些荒地开垦。一来是个营生,二来也能生根落户。”
县衙派荒地,不仅三五年不用缴田税、粮税,还有些顺带的小“福利”奉送。
要不是青山村村南比青山村还偏,又没有大的宗族迁徙过来,否则难还能到这会儿,都没成个像样的规模。
这想法在去村南踩过几次点后,就一直在杨彩芽脑中盘旋,话说到此处,便干脆给吴大壮画了个大饼,“青山村也是李氏族人后来建起的。您要是愿意,以后村南要冠上‘林家村’的名号,也未必是痴人说梦。”
林家村。
简简单单三个字,对于身世畸零、苦日子里挣出来的林家寨人来说,饱含的份量大概外人是无法体会的。
吴大壮粗壮的身子似乎都禁不住一颤,转头看向杨彩芽时,先前的感慨已被震撼、兴奋和激动说替代。
杨彩芽嘴边笑意更深,“白叔和李三叔身份便利,您这趟回去别跟他们客气,好好和他们商议商议这事。”
村南名义上虽归青山镇县衙管,但实际上因着青山村靠的近,村南有什么事主要还是青山村几个村官顺便着看顾,又解决调和不了的事,才上报给县衙出面。
白叔和李长贵,一个是保长,一个是里正,此时不“假公济私”,帮衬自己人还要等到何时?
吴大壮出了好半晌的神,跨进二门险些不留心打了个踉跄,回过神来稳住身形,大掌就往杨彩芽肩头上拍,“彩芽妹子!我和烟烟都比不上你这个三当家!是真真正正,全心全意的为我们林家寨考虑、谋划!这事,我这个二当家一定办好!”
这下轮到杨彩芽踉跄了,揉着被拍的发疼的小肩膀,干笑着抽嘴角,“好说,好说
。大壮哥客气。”
吴大壮笑声豪阔,搓着手也顾不上再多说,似乎已经开始盘算起林家村的事。
杨彩芽一路揉着肩膀进屋,也不管吴大壮如何,拉着林烟烟,和权氏坐到一块,仔细问起林烟烟的身体状况。
听闻林烟烟不过是先前没留心,确诊前偶然见红只当是小日子不规律,到底是山上野大的,底子好,只要以后头按医嘱喝保胎药,小心将养过四个月就没有大碍,杨彩芽才放下心来。
权氏又交待吴大壮几句注意事项,吴大壮无有不应,连声谢过。
知道吴十三已经得了交待找了人牙子买服侍的人手,权氏便也不再多操心,四人只坐在一起闲话说笑。
到得日头偏西,权氏和杨彩芽才起身告辞,说定后天在长史府碰头,一道去许家吃春酒,便去小花园汇合王超一行人,上船走河道往自家而去。
回了长史府各自散去,杨彩芽前脚进了雅源阁,后脚曹卓就按时下衙回家,两人略作收拾,便一道去安享堂吃晚饭。
这边三个主子亲亲热热的围坐用饭,那边住在长史府后巷的下人小院也依次亮起了灯火。
简单几道热菜摆上桌,许二媳妇特意打了酒上桌,又是好奇又是兴奋,“怎么样?夫人下午带你去吴家,可说了具体让你管什么生意?”
许昌德不紧不慢的砸吧口酒,嘿然笑道,“夫人说话那是掷地有声,不仅依言给我拍了活计,吴家这顿春酒我可是喝出了滋味!”
说着就把旁听的话语,以及和吴崖几个联手打理四间陪嫁铺子的事说了。
许昌德能从席间话语,咂摸出一番滋味,许二媳妇也不是个傻的,听罢也咂舌,“原以为有老爷这个长史身份,夫人要打点生意是再没有什么难办的了。没想到夫人手中还捏着这么多过硬的关系。”
一时想到杨彩芽名下还有一处田庄,许二媳妇立时满面红光,“要说生意赚钱,田庄要打理得好拿钱赚起来可比做生意稳当。夫人交给你的差事,你可得用心做,做好了交差!以后要是能让你管田庄,将来咱们有了孩子,那出路可都是现成的。”
许昌德吃酒夹菜,听着自家婆娘的唠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几句。
待得两夫妻吃完洗漱后,爬上床准备歇息,许昌德却无心睡眠,和自家婆娘说起了小话,“你我虽都跟在夫人身边时间不长,不过你到底是在内院贴身服侍的,之前又在杨府替吴太太打理过后院,那个吴崖……那个二狗的事,你知道多少?”
怎么会突然说起吴崖?这差事才落到身上,两人都还没开始合力办事呢,难道吴崖已经开始给自家男人使绊子了?许二媳妇立时来了精神,诧异过后,满含担忧的看向许昌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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