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卓停在台阶前,见杨彩芽伸出手来微微一愣,随即轻笑一声,大步跨上台阶站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语气似叹似笑,“外头风大,急着迎出来做什么?手都有些凉了。【..】”
高大身形挡住了身后视线。
杨彩芽无心旁顾,闻言胡乱摇了摇头,仰着头仔细打量他。
刚回转的夏至看到这一幕,忙冲等在一旁的粗使婆子打了个手势,上前矮身问安,轻声禀道,“虎爷已经送到外院,张二管事接手安排人伺候。奴婢等在二门时,来传话的小厮顺便带了陈岩的口信,好叫老爷知道,沈大人和卢大人的长随已经安置好了。”
话音未落,已经有粗使婆子抬着热水上楼。
杨彩芽回过神来。
如今正房二楼主子在时不准丫环进出,只有干重活的婆子上下,杨彩芽交待夏至,“让小厨房送碗热姜汤上来。”
夏至应声,转身去吩咐婆子端汤。
“还是媳妇儿细心。”曹卓低声道,拉着杨彩芽上楼,给完糖再打一棒子,“知道照顾人,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穿的这么少手又凉,那两个大丫环虽是娘给的,要是办差不力,不知道替主子想周全,只管送回安享堂去。”
才拐到上房墙角的夏至听了个尾巴,后背登时一片冷汗。
杨彩芽又好笑又心暖,忙将刚才窝在书房画图又接待虎子的事说了,末了嗔怪道,“你别过犹不及!真要把所有丫环都吓跑赶光不成?许妈妈管的很好。我都不操心后院的事,你一回来就开这个口干嘛?”
还不是为了傻媳妇儿。
他在外住了两个月,回来先替她紧紧丫环的皮,也省得日子久了,院内仆妇好了伤疤忘了疼。
下人倏然紧绷的脊背和加快的步伐尽入他眼,曹卓嘴角微勾,无谓带过话题,牵着小娇妻拐进东里间,对坐大炕问道,“是画给成衣铺的图样?做冬衣的日子都过了,这是准备年后要卖的?”
“赶在腊月底出一批新货,年后开市正好能卖。”杨彩芽点头,掰着指头跟他说生意经。
粗使婆子调好热水退出净房下楼,又有婆子送上热姜汤。
二楼的嘈杂脚步声褪尽,杨彩芽吹了吹姜汤推到曹卓面前,一面起身拿他的家居棉袍,一面说起韦茂全和虎子的来意
。
软糯的声音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些家里家外的事,虽然琐碎,在他听来却犹如天籁。
一身疲惫似乎都飞出天外。
看着媳妇儿踮着脚在柜子前替他拿换洗的衣物,玲珑背影那么娇小,又那么坚韧,曹卓忽然心头一阵阵发热,放下才喝了一口的姜汤,几步就离炕上前。
杨彩芽只觉得身后一暗,随即腰上一紧,就被曹卓半抱半夹的托起来,不由分说的走向净房。
嘴里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忙手忙脚乱的抱紧衣物,以防一路丢进净房去。
脚一落地,杨彩芽便抬起头来,就着衣物捶曹卓的胸,斜睨一眼哼哼,“又胡闹什么!沈练和卢午阳不是跟你一道回来的?换好衣服赶紧过去,别让客人久等。”
“他们先去安享堂给娘请安。”曹卓笑起来,按下胸前乱晃的小手,倾身俯下去,“有没有想我?一见我就迎出来,人没到近前就伸手要牵,媳妇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性子?又这么大胆在下人面前就要对为夫动手动脚?人说小别胜新婚,看来不假……”
杨彩芽只来得及瞪眼,未出口的话语便被微凉的薄唇尽数封进肚内。
瞬间充盈周身的气息即熟悉又怀念,让人安心。
杨彩芽踮起脚来,想认真回应,又怕衣物掉落,只得一手紧紧抓着衣物,一手牢牢抱着曹卓腰背。
呼吸渐乱,曹卓才结束长吻,抵着杨彩芽的额头,轻啄她眉间,“媳妇儿,我好想你。市舶司那点破事总算告一段落,以后就是午阳绑我去,我都不再留外长住了。你不知道江淮卫所里,全都是老兵油子,睁眼闭眼对着一群大老粗,办起事来都没劲儿。尤其是晚上……一个人睡冷榻,我就想你想得睡不安稳。”
杨彩芽眉眼弯成月牙,心尖都要淌出蜜来,听到后半句又心疼起来,捧着曹卓的脸左看右看,见他似瘦得脸上肉都少了,眼底也有些青色,忙踮着脚亲他嘴角,柔声道,“擦擦身子换身轻松衣裳,晚上陪沈练和卢午阳好好吃一顿,韦茂全才送了好酒来。你们都松乏松乏,待会儿我让小厨房熬汤给你补补身子,用过夜宵我给你洗头再通通头,脑子松快了也能睡个好觉。乖,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
乖?
媳妇儿都多少年没像哄傻子似的这么哄他了?
果然对着媳妇儿,苦肉计是上上策。
曹卓险些坏笑出声,忙掩饰性的按下胸前小脑袋,亲了亲杨彩芽的头顶心,软着声音道,“媳妇儿帮我擦身换衣裳。”
“好,你把官袍先脱了,看着都重得慌。”杨彩芽应得十分贤惠,完全没发现曹卓赚到福利还得寸进尺。
曹卓在心里笑坏了,痛快的自己脱官袍,随后张着手任小娇妻服侍自己。
吸饱水的巾子又热又烫,抚在身上的素手又柔又软
。
曹卓眼角飞扬,到底没忍住,趁机又亲又抱的,捣了一阵乱。
杨彩芽又好气又好笑,等曹卓吃够豆腐换洗好,炕桌上的姜汤都凉了。
她就没好气的瞪曹卓。
曹卓不以为杵,心情大好的端起汤碗一口灌下,又搂了搂小娇妻,亲着她的耳朵笑道,“你交待完事情直接去安享堂。我和展之、午阳在安享堂还要坐一会儿,敬过你和娘的酒再去前院用饭说话。”
杨彩芽缩着脖子躲开,捂着又痒又红的耳朵,目送曹卓步伐轻快的下楼。
院内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伴随着几声仆妇的低呼和狗吠声。
是旺禧和来禧散步回来了!
安六爷如约送了两只西域的狗给她安六爷看不上来福旺财是有底气的,人送来的居然是藏獒!
特么土狗能跟藏獒比么?
怪不得安六爷敢夸海口说一定送她两只狂霸酷炫拽的狗!
据说还是从被收服的关外六部贵族那儿高价买来的。
至于藏獒的名字,她按着财福禧,顺着旺财和来福之后定了旺禧、来禧。
她卯足劲要洗白她在曹卓心目中取名没品位的“劣迹”。
这次曹卓还真没嫌弃,只是静静逗了会儿福禄寿,就默默点了头。
曹卓去江淮卫所前,旺禧来禧还是半臂大的奶狗,如今都长成半人多高的成年藏獒了!
想到两只藏獒霸气测漏的模样,杨彩芽咯咯坏笑的趴上窗台,探头一看险些没乐得掉下楼去。
威武的长史大人背手后仰,刚换上的齐整衣裳被来禧旺禧扒得起皱,消瘦俊脸跟刚被水淋过似的,头顶束发差点歪了散了。
旺禧来禧忠心机敏,认出曹卓就摇尾巴扑,吭哧吭哧舔着示好。
曹卓使了八分劲才稳住下盘,对着旺禧来禧真是有气撒不出,紧抿的嘴角就透出压迫感来。
养狗的小厮才留头,吓得差点趴下。
杨彩芽忙捂着嘴,憋笑招呼旺禧和来禧。
两只雄壮藏獒撒腿就往楼上跑,动静直如小型地\/震。
小厮松了口气,忙闪身守在楼梯口。
杨彩芽抱着藏獒趴在窗台上笑
。
笑颜如花,映着初冬日光灿若夏花。
曹卓眯了眯眼,无奈笑着摇头,虚点了点杨彩芽,抻着衣襟袖口,无声对她做口型,“晚上回来收拾你!”
杨彩芽皱鼻子吐舌头,看着曹卓大步离去,抱着藏獒笑倒在炕上。
直到月上中天,曹卓才带着一身酒气回了雅源阁。
雅源阁一阵短暂忙乱后,又恢复了安静。
净房内,杨彩芽使出十八般武艺,并坚定的心智才保住刚换洗的中衣没被祸害,顺利帮毛手毛脚的某人洗完头。
小夫妻两移步炕上说话。
杨彩芽用梳子替曹卓通完头,张开手指轻轻按摩着,得知沈练和卢午阳已经醉得倒地就睡,不由笑起来。
枕着媳妇儿的大腿,头上力道适中,曹卓舒服得胃叹出声,摸着抓了把杨彩芽的青丝,握在手里捻着玩,听她笑也笑起来,“萧观察使这一走,我和午阳总算不用再管护船水军的事了。他也是好久没放开喝一顿了。等到明年开春第一批官船出发,府衙上下包括展之都能松口气了。”
又说起带回来的土仪,“江淮卫所三面环山,其他没有,入冬打猎倒是好去处。那些都是展之来看我们时,我们三人一块儿上山打的。压箱底的那几块是我特意留给你的,今年冬雪不会少,你让丫环给你做两件大麾和坎肩穿,保暖。”
去年水患,两道督水监整治水利,今年两道才没有受大\/灾害,另外也有春汛和夏汛来势平稳的原因。
春夏都安稳度过,剩下就是防寒冬。
“下雪不怕,就怕雨水多。阴冷起来比北地更要命。”杨彩芽点点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顺着曹卓的话茬好奇道,“明年开春就要出海?怎么外头没听到半点风声?”
这半年权氏和杨彩芽过得清静得很,一来是春日宴在前,她们有意低调,其他人也有心不招惹。二来却是和市舶司有关。
刺史府常氏也就罢了,其他高门大商,尤其是三大望族,都在忙着攀附市舶司提举袁氏。
说是第一批只出官船,但法外还讲人情,家家都想着分一杯羹,能挂一条小船都够他们翻倍赚回本的。
虽说各家各户都心里有数,各自走起市舶司的门路来,那却是八仙过海,各凭本事。
还都非要掩耳盗铃的遮遮掩掩。
自然不会把这消息到处囔囔。
曹卓想到这里,眼睛虽仍舒服的闭着,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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