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此时宫内并没有外人,锦云还是压低了声音。
“——两人回来不久,奴婢就听说淑妃自缢了,奴婢猜想,淑妃一定是临终交代了什么重要的话,出于好奇,就想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却听到德妃娘娘说,淑妃抖出了——”
锦云顿了顿,有些颤抖的继续道:“抖出了对德妃娘娘下毒的人,其实是——是娘娘您。”
紫云脸色唰的一变,上前推了锦云一把,“放肆,娘娘面前岂容你胡说八道——娘娘,奴婢这就让她将她拖出去,后院的那口废井正好。”
锦云吓得浑身颤抖,急的直哭,抱住关氏的腿真切的道:“娘娘,奴婢没有半句谎言,这都是真的,奴婢还听说——”
关氏摆了摆手,示意紫云先暂时退下,脸上的表情不变,淡淡问道:“你还听说了什么?”
锦云哽咽道:“奴婢还听说——淑妃其实是藏了指正娘娘您的证据,而且证据就在——冷宫。”
紫云脸色惨白了几分,锦云不像是在说谎,她试探着问道:“娘娘——”
关氏摆手制止,却对锦云冷冷的道:“你可知道,你今日说的话,足够让你死无全尸?”
锦云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点头道:“奴婢知道,奴婢知道这话说出来,奴婢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娘娘,奴婢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娘娘,奴婢是下了决心的。以为只要娘娘一句话,奴婢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关氏嘴角泛起一股冰冷的弧度,带着几分笑意的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要对本宫衷心,可你知道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你觉得,应该如何才能表现你对本宫的衷心呢。”
又对紫云道:“紫云,你说这世上。什么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紫云笑道:“回娘娘的话,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锦云脸色白了几分,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似的,却一脸的坚决,忽的站起来。坚定的道:“娘娘若是真的要奴婢这样做,那奴婢便让娘娘安心。”说完,就朝着旁边的柱子狠狠的一头撞上去。
关氏和紫云都是心头一惊,关氏急道:“拦住她。”
紫云已经提前迈开了步子,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锦云快要撞上去的时候,一把将后者拉住,险险止住。
锦云茫然不解的看着关氏,“娘娘。奴婢既然说了这些话,那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甚至还会死的更惨。在这里,奴婢还能选择撞死在这柱子上。”
关氏终于露出一个大笑来,语气已经变得温和,“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本宫见你是个激灵的人,只是不知德妃竟然不看重你。你放心,只要你帮了本宫。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锦云不敢置信的道:“娘娘,您的意思是?您——”
紫云不屑的哼哼两声,“还愣着做什么,快谢恩啊,娘娘可是救了你的命,以后就得好好报答娘娘对你的大恩大德,看你也不笨,知道怎么做吧。”
锦云点头哈腰,眼泪鼻涕一起流,“奴婢知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以后娘娘您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一切都听从娘娘您的安排。”
关氏满意的点头,“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否则到时候就算本宫有心想要保你,也无能为力。”
锦云明白的点头。
等到锦云离开后,紫云才急道:“娘娘,要不奴婢现在派人去冷宫找找线索,这一次我们对七公主下了手,德妃肯定被我们逼急了,说不定就会利用那件事对您下手。”
关氏想了想,紧紧的握着拳,良久才道:“先不要自乱阵脚,派人好好看着锦云和德阳宫,还有冷宫那边,也让她十二个时辰的盯着,一旦发现德阳宫的人进出,立马给本宫禀报。”
紫云点头,也不管此时夜深,就匆匆下去安排。
与言慕确定了关系之后,阿文整个人都觉得欢愉了很多,而时不时的拿出哨子将言慕叫过来,谈些有趣的话题,又或者是做些有意义的事就成了日常。
虽然这些事不过是一起做一顿饭,又或者是整理书籍,又或者是一起泡茶之类的简单活儿,可阿文对此还是乐此不疲。
在司籍库的时间越长,阿文就越当这里是自己的另一个家,她吃喝拉撒全在这里,那种除了水磨村之外就不是家的感觉,因为有了言慕,而在司籍库产生了,她总会不经意的找些事,与言慕一起在司籍库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司籍库的后院有一片空旷的土地,冬天的时候没怎么觉得,到了春夏的时候,满院子都是绿树葱郁,就觉得那空出来的格外的突兀。
阿文便想到一个好办法,让每日送蔬菜瓜果进来的老伯给她带了些时令的蔬菜种子,又找花匠借了两把锄头和一些种地的农具,然后乐颠乐颠的将言慕找了过来。
种子都是些豆角、黄瓜、番茄之类的,这些也都不难种,阿文一面递给言慕一把锄头,一面笑呵呵的道:“你会不会种地?我看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若是不行,叫我一声姐,我就不让你做了。”
她本是开玩笑的话,言慕只是无奈的笑,将她手里的锄头拿过来,又将她按在树荫下的凳子上,柔声道:“你在这里看着就好,若是闲得慌,就给我泡杯茶。”
阿文嘟着嘴不乐意,“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做。”
她跑到空地上,用脚在地上画圈圈,“这里种四季豆,这里种黄瓜,这剩下的,就种番茄,我喜欢番茄炒蛋,干煸四季豆也好吃,等一两个月后,这些蔬菜都结果了,我一定亲自做一顿美美的饭菜给你。”
她的坚持让言慕无可奈何,他的眼里只有迁就,似乎阿文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可又怕阿文累着晒着,想了想,便道:“这地太久没有种过,需要锄一锄,这是体力活,你等我将地重新翻一翻,等下种子的时候,你再来。”
阿文知道她不愿看着自己受累,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甜,嗯嗯的点头,乖乖在树荫下坐好,一面嗑瓜子一面欣赏言慕劳作。
别说,虽然言慕一身的雪白锦袍看上去与土地格格不入,可那双手,就像是做惯了这些粗活似的,下锄有力又准确,没有丝毫的娇气,厚实的肩膀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阿文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若是以后能出宫,她一定要和言慕去乡下,虽然也不用靠种田过日子,但可以当做日常的消遣。
陶渊明说过,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她从前不懂为何有人会想要在农村生活,可现在,隐隐觉得有些懂了,充满了淳朴的乡田气息,没有勾心斗角,每日陪伴的,都是山清水秀,虫鸣鸟啼,令人身心都愉悦快乐。
言慕很快就锄好了地,将整片土地都翻了新,然后才让阿文进地,两人一左一右的开始播种。
阿文负责黄瓜,言慕负责四季豆和番茄,一边踩坑一边落种子,然后再刨土将坑埋上,最后阿文还找了几个小太监提了两桶粪,将地好好的灌溉了一番,才作罢。
“等过个十多天的样子,这些苗发起来,还得搭架子,到时候你就过来,我们一起搭架子,后面的竹林里有许多竹子,反正摆着也是摆着,不如让它发挥些更多的作用。”阿文用帕子擦了擦汗,看着言慕道。
言慕点点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你就不怕被人发现,竟然敢在皇宫里种自己的地。”
阿文眉梢一扬,“怕什么,司籍库的后院儿基本没人会来——”
“谁说没人来的?”刘玄笑盈盈的道。
阿文笑容僵在脸上,呵呵两声,转头道:“奴婢叩见太子殿下,之前听皇上说御膳房的菜不新鲜,奴婢就突发奇想,干脆自己种一些,不禁能保证新鲜度,还不怕宫外来的不干净。”
刘玄在院内扫视了一圈,问道:“刚才你在跟谁说话?”
“啊?”阿文茫然的看着他,“没有啊,这里只有奴婢一人,奴婢要说也是自言自语——哦对了,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这里刚刚洒了粪,不干净,殿下赶紧离开吧。”
“真没有人?”刘玄显然不信,阿文刚才的话明显是对另一个人说的,只是为何又看不到人呢?这院子除了空荡荡的一片地,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阿文肯定的点头:“殿下,真的没有谁,只有奴婢一个人,我们赶紧出去罢,臭气熏天的,奴婢怕污了您的鼻。”
刘玄最后不死心的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了,才皱了皱鼻子,走了出去。
阿文暗松了口气,却抬头看着远处的房顶,笑了笑,才跟着刘玄走出去。
武清看看言慕,又看看已经走远的阿文和刘玄,疑惑道:“阁主,难道她真的要嫁给刘玄?属下看刘玄似乎对她挺上心的,若是哪天狗皇帝再想起来——”
言慕眼神倏地一冷,语气淡漠的道:“我不会让那一天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