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众人傻眼,是眼花看错了吗?一向慢吞吞走路的无言竟能移动得这么快,还能抓住秤锤?!
严沁亮喘着气,她以为闪不掉了,可--怎么会是无言救了她?她的心扑通狂跳,呆呆的抬头看他,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这姿势不太合宜,他男性的体温贴着她,也护卫着她,可男女授受不亲啊。
她急急的闪离他温暖而宽厚的怀抱,习惯性的站到他身前,面对怒气冲冲的严孟轩。
这个笨蛋!黑眸一闪而过一道愠怒的火花,袁檡再度扣住她的手臂。
她一愣,不解的回头看他,就见他恶狠狠的瞪她一眼,威胁意味浓厚。在她还困惑不解时,他已经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前,她这才恍然明白,那一眼是威胁她不准再站到他身前。
她喉咙酸酸的,胸口却暖暖的,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他是如此高大又强壮。
严孟轩走上前,尽管袁檡的神情凌厉,还露了身手,但他才没将他放在眼底,他语带不屑的看向严沁亮,“你这只老母鸡,我早就知道你在发花痴了,也难怪,只有捡回来的男人才愿意要你。”
“你在胡说什么?”她脸色刷地一白。
“我胡说?谁不知道你到哪里都带着他,省吃俭用的买给他吃穿,却连给个银两让我花用都舍不得,叫我在乡亲面前丢脸!”他脸红脖子粗的朝她吼叫。
“根本就没那回事,而是你已经那得够多了!”她被激的咬牙低吼,但也知道不该再争执下去,总是在自家店内,姊弟失和对骂,既失态又丢脸。
但严孟轩哪管那么多,就是要羞辱她,“有他多吗?哼,我看他应该让你在床上哎哎叫、呻 - 吟很多回吧,当然……”
闻言,袁檡努力压抑下来的怒火在瞬间被点燃,漫天盖地的狂烧起来,他目光一厉,握拳就朝严孟轩的肚子狠挥过去。
“噢!”严孟轩痛呼一声,抱着肚子撞到墙上,重摔落地。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就连严沁亮、小曼亦然。
严孟轩吃痛地撑起身,擦拭一下嘴角,一见到手上血渍,立刻抬头就要骂人,但一看到那双发狠的冷眸紧盯着自己,想要将他碎尸万段,他悚然一惊,竟然不敢说话。
“这怎么回事?”
刚下马车的严欣看着店内的一片混乱,还有儿子趴地的惨样,气得脸涨红,急急的扶起狼狈不堪的儿子,又听到儿子说了声“是丑八怪打我”。她更是气得眼冒金星,“你竟敢打我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对,而且我更想打你这个明明徐娘半老还不认老,打扮得像年轻姑娘的老妖婆!”袁檡满口不屑,瞪着她浓妆艳抹的脸更是一脸鄙夷。
围观的众人先是瞪大了眼,接着笑意就浮现眼眸,不过老帐房和小曼等人为了生计着想,只能努力憋着不敢笑出来。
可是他们不笑,不代表严欣看不出来,穿戴得金光闪闪的她又羞又气,颤抖着手直指着袁檡,“你吃我的、住我的……”
“我吃住你什么了?严沁亮这个庶女吃得好不好,我就吃得好不好,我住的也是严沁亮处处可见斑驳的偏僻院落的一个小房间,又干卿底事?”不理会严沁亮拉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他咄咄逼人的继续道:“严家里,只有她这个有责任心的庶女在忙碌赚钱养家,结果呢,你们这些拿她的钱吃住花用的人却嫌她黑嫌她丑,极尽欺负之能事,她已过及笄,又有谁在乎她的婚事?”
“她、她可是我们养大的!”被当众嘲讽,严欣气急败坏的驳斥。
“是啊,没有她,这家粮行早就烟消云散,你应该还没有白痴到不知你的亲生儿女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吧?”他毫不客气的批评,而某人还用力扯他的袖子要他住嘴。
严欣脸色难看,“关你什么事?还是说你是她的男人,自认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对,我就是她的男人!”他还理所当然的承认了。
“好啊!”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则以眼神给他赞许。
而严沁亮根本傻了,不仅不扯他的袖子了,还错愕到连话都不会说。
小曼直觉的用力拍手,但在严欣狠狠瞪过去时,马上从拍手还为拍袖子,“有灰尘,哈,哈。”
“原来你们早已暗度陈仓,真是伤风败德。”严欣一脸嘲讽。
“少用你**的脑袋来想我跟她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发乎情、止乎礼,不像大夫人,”他冷然的瞪着严欣,“趁夜把男人带回家里,让丫鬟把风,在庭院假山行之乐,却还能一副理直气壮的污蔑他人,脸皮之厚绝非铜墙铁壁可形容。”
此话一出,气氛从火爆到凝滞,四周忽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不少人听得冷汗直冒,严欣的脸色则是一变再变,青白交错。
好强!小曼以崇拜的眼光看着袁檡,太帅了!
这些难堪事严沁亮都是知情的,事实上,大娘跟金绸坊老板的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无言将家丑毫不保留的摊在阳光下,还是不够厚道,“别再说了。”
无地自容的严欣恼羞成怒,在看到连儿子都没挺自己,还一副丢脸的样子,她歇斯底里的怒指严沁亮,“你、你给我滚出去!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让野男人给我乱栽淫妇之名,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要把整个家业抢走,让我们露宿街头,我不会笨到给你机会的,给我滚!马上就滚!”
“哼!早就迫不及待了。”袁檡看都不看她,一把将心痛如绞的严沁亮给拉出了粮行。
严欣先是一愣,随即怒声咆哮,“好啊!我看你要怎么活!”
“对,走啊,想要回来,就一路跪着爬回来!”严孟轩这下喊得很大声,随即想到,“糟了,娘,我们家的银票还在她手上呢!”
闻言,袁檡率性的拿走严沁亮自己都忘了的紧捏在手上的银票,一把朝那几个讨债不成退到一旁看戏的大汉们丢去。
“你--可恶!严沁亮,你想清楚,要再回来,就得一路跪着爬回来!”严孟轩气得朝她大吼。
“就是,像狗一样的爬回来吧!”一直躲在门帘后方的严孟蓉这会儿才拐着脚走出来,冷声的嘲笑。
欺人太甚!袁檡一咬牙,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严家那几张丑陋的嘴脸,他是真的替严沁亮感到不值。
严欣一家三口看到他那双阴鸷的黑眸,还有那一张灰灰黑黑红红的络腮胡脸庞,都不寒而栗,三人连打了几个寒颤,不敢再开口挑衅。
但这些种种,严沁亮都无暇感觉,事实上,在严欣要她走时,她的脑袋就瞬间空白,只是跟着袁檡的步伐移动,不争气的泪水扑簌簌的直掉。
能去哪里?她已没有家了。
“等、等、等等啊!丑一!大小姐!”
小曼气喘如牛的追了出来,终于在大街一角追上两人,她一手猛拍心口,喘着气道:“丑一,你、你要带大小姐风餐露宿啊?先去我……我家,我家是老三合院……是、是破旧了点,房间绝对够、够你们栖身的!”
“谢谢你,小曼。”严沁亮强忍着眼泪道谢。
“善有善报啦,我们一家能吃得温饱,全是因为大小姐,要不早饿死了。”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什么也没带出来,没银两可以帮忙。
“放心,我们家在院子前种了些菜,暂时还饿不死的,晚一会儿,我会替主子和丑一偷拿换洗衣服给你们。”
一直没有开口的袁檡在此时开了口,“还有她娘……”他看了努力撑住不让自己崩溃的严沁亮,“断了的玉钗也替她带来吧。”
“断了?怎么可能,大小姐好宝贝的……”她失声大叫,但聪明的她马上联想到,“又是二小姐……呃,我知道了。”
见袁檡给她一个不要再说的暗示眼神,她只能赶紧闭嘴。
唉,对主子来说,今天,真是好凄惨的一天。
位于巷弄间的一间小小的三合院,说好听是朴实无华,实际上是略显破旧,至少能遮风避雨,再加上还能有自个儿的房间,严沁亮已很满足了。
何况,小曼的家人热切招呼,就怕怠慢了她,更让她感动的心酸酸。
此刻,她站在房间前的小庭院,看着特意栽种的青菜圃。眼前绿意盎然,但严沁亮的心情却灰濛濛的。
不远的走廊上,袁檡站在一角静静的看着她,也咀嚼着自己竟脱口承认了“她的男人”的话。
自两人相识以来,他佩服她的包容、忍耐及毅力,却也讨厌她对什么人都好就是不懂得对自己好,即使受到屈辱,仍倔强是的逼自己微笑以对……她的一切是那么让人心疼,不知不觉中,一种似有若无的情愫在日日相处下逐渐滋生,他以为自己没那么在意她、以为能对她的事云淡风轻,没想到却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摇摇头,仍然无法相信,自己怎么会对这种自虐的可怜虫动了心,这岂不是太傻了?
他抿抿唇,走到她身边,“不管你现在想什么,但无论如何一再的退让都是错的,难道你要一辈子当一个没有原则、没有人格、没有尊严的人?”
“但我没有家了,那些东西还重要吗?”她喉头一酸,哽咽地反问。
他咬咬牙,“他们并没有把你当作家人。”
“我当就好了,不行吗?不可以吗?!”她朝他大叫,不该这样的,她答应了娘,一定会好好留在粮行,好好帮帮爹的,可是她被赶出来了。
“就是不可以!因为我会心疼!”他没好气的朝她咆哮。
她一愣,眼眶顿时红了,泪水瞬间一滴滴的滚落脸颊。
他再也受不了的将她拥入怀里,她却气愤地用力推开他,竭尽力气的对他嘶吼,“我不需要你来安慰我!我一个人一直都很好、很好的,你为什么要出现……”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泪水却停不下来,迫得她不得不低头,只因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他简直快被她给气疯了,他咬咬牙,一把攫住她的下颚,迫她抬头,与他眼对眼,“你真的像个笨蛋,你一个人哪里好?默默忍下委屈、默默吞眼泪?我告诉你,不是不可以对人付出,但要是对的、值得的,不然,你的付出、你的仁慈、你的包容都会像是毒药,让他们成了废物、人渣!”
“胡说!”
“就因为你太尽心尽力,所以你的大娘变得特别跋扈而且颐指气使,你的弟弟没有责任感,你的妹妹只会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你的爹永远唯唯诺诺,屈就在你大娘的气焰之下,他们会这样过日子,不知他们有错,你也要付一部分的责任!”袁檡用最严厉的声音说着,虽然很残酷,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该分一些责任给家人,但他们没人愿意分担,所以,她只好一个人努力的撑住、再撑住,逼自己越做越多……
“呜……”她突然蒙着脸,啜泣出声。
他长叹一声,温柔地将她拥入怀里,让她用力的哭出这段日子的不平与委屈。
她从嚎啕大哭到最后的抽噎,直到止住泪,才轻轻地推开他,看着他衣服上的泪渍与鼻涕,,她尴尬的抬头看他,“谢谢……还有,对不起。”
他低头一看,“我去换个衣服,你……心情好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