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龙跃。”我昂首挺胸,一手叉腰,一手指天。
龙跃看着我,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只是嘴角直抽抽。
龙十四看着我,嘴巴张得老大,嘴巴张成那种程度,估计脱臼了。
“难道不像?”我疑惑的问。这姿势可是上次杰布和噶尔多吉一起给我摆的,说龙大将军就该是这样。
“哦!”龙月回过神来,用手拍着自己的头,“我刚才竟然,竟然,竟然被唬住了!”
龙十四用手合上了自己脱臼的下巴,“如果再看他,我怕我会连死的勇气都没了。”
“张嘴死闭嘴死的,死就那么有意思?”我这个差巴真是不能理解,“我觉得人生顶重要的事情,就是有饭吃,能吃饱,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我弯腰捡起地上那半个土豆,拂去上面的土,“如果有什么比自己吃饱了肚子活下去更重要的,就是家里人都能吃饱肚子,然后一起好好活下去。”
我把那半个土豆吃下去,用手背抹了抹嘴,“不过我的家里人现在还吃不饱肚子,我要回去努力做我的事了,以后赚很多钱,得到很多赏赐,养很多牛,才能让他们都吃饱。”把那两个没有动过的土豆摆在龙十四面前,“命是自己的,你真想死谁也拦不住,或者还是吃饱了活下去,你自己拿主意吧。”
我拿起丢在火堆边上的袍子搭在肩上,绕开龙十四,向远处走去。
“央金。”龙月追了上来,“你要去哪?”
“当然是回兵营去。”我说。
“你认识路吗?”
“呃!”还真不认识,从地下河漂了半宿,早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了。
“我也不认识。”龙月回头,对还呆呆的坐在火堆边的龙十四喊道:“十四叔,我和央金都不认识路,你先给我们带个路吧。”
龙十四坐在火边没有动,他的心里在挣扎着,央金的一席话让他想起了家乡的老父,还有多年不见的母亲和那些离开时还是小小孩童的侄子侄女们,以及那些艰难的日子。那时每天在死亡和贫困中挣扎,一家人能在一起吃顿饱饭就开心的好似过节一样。
一时间十四郎湿了眼眶。
“十四叔,快一点。”龙月催促道。
十四郎从火边站了起来,把肋差重新别在腰带上,又抓起他那把长刀,最后还抄起了那两个土豆,剥了皮很快塞进嘴里吃掉,“走吧。”
我和龙月相视一笑。
……
回营的路很长,等我们赶回营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出什么事了咩?”远远的就见营地外旌旗招展。
“是雷龙骑军。”十四郎说道。
我凝目看去,旗帜上有字,在我认识的一箩筐汉字中挑挑拣拣,总算这两个字都认得,果然是一个雷字一个龙字。
“来找你的咯?”我说。
“我已经不在此军中了。”龙十四说道。
我们说话间,那边也发现了我们。两骑健马飞奔而出。
当先一人,衣带飘飘,玉树临风的正是雷丰瑜。
雷丰瑜身后跟着一个红战袍亮银铠甲的将领,那将领好魁梧的身材,就身量来说,貌似比东嘎将军还要高大些许。
眨眼间两骑马到了近前,雷丰瑜高坐在马上,看着我,寒声道:“到哪去了?”
“我……”我低头看看自己肩上搭着的还没干透的袍子,说道:“下河泡了个澡。”
“泡澡?”雷丰瑜俯身,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目光看向我的脖子“泡澡泡的脖子上挨了一刀。”
“哦!”我这才记起脖子上被长谷九兵卫割了个口子。那伤口不深,也不怎么疼,他不说我都忘了。
下一刻腰间一紧,我已被雷丰瑜抓着腰带拽上了马背。
不过不是骑上去,而是脸冲下横担在马鞍前,这姿势让我想起了我二哥次仁,他每次打到猎物回家,就是把猎物这样放在他鞍子上的。
那时节我病得正重,肉干一口也咽不得,可又不能日日宰牛来吃,二哥次仁便每天起早贪黑的去打猎,猎得鲜肉来给我吃。
而在那更早些的时候,我甚至连酥油茶都咽不下的时候,那时三岁大的梅朵还没有完全断奶,丹珠还有些奶水,于是就用那奶水于我……
换回我这条命不知是活佛的头发,还是母亲一样的大嫂,还是哥哥们,还是冥冥中……
雷丰瑜调转马头,正要回去,却见趴在马背上的人不言不语也不挣不动,觉得奇怪,伸手把人翻转了来,却见这人竟红了眼眶红了鼻子,骇了一跳,“怎么了?”
我用手背抹了把脸,“突然间想家了。”今天这是怎么了,片刻功夫竟是揪心揪肺的想了两回。
雷丰瑜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触了触眼前人泛红的鼻尖,“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屁话,真情流露方是真男儿。”他举起袖子递到我面前,“这衣袖借给你擦。”
我刚抓过来要擦眼睛,他却紧跟着又说了一句,“丝绸的,少说值二十头牛。”
“呵呵……”我被他逗笑了,失落的心情瞬间淡了不少。“陛下偷了我逗人发笑的本事!”
“好了,我们回去吧。”说完他将我身体扳正,让我能好好的骑在马上,把一身脏臭的我揽在怀里,才提缰绳催马前行。
与他一马双骑向前行着,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想下水道里那会儿,劝龙月思念的时候不要流泪,而此时在雷丰瑜的面前,却怎的自己却哭了?
不过,我也没想太久,兵营本在近前,又骑着马,不消片刻就到了,雷丰瑜纵马直入我住的那处瓦房前,才从马上翻身下来,顺手把我也提溜了下来,然后对正晃晃悠悠走出来的安庆道:“去取伤药来。”
“央金受伤了?”我二哥次仁和四哥嘉措围了上来,没见大哥,大哥八成是去站岗了。
两人看了看我脖子上的伤,一起大笑了起来,“啊呀,这也叫伤?”
嘉措直接吐口唾沫往我伤口上一抹,“好咯。”
雷丰瑜看的脸色一绿,掩面走了。
“一个是天上的美玉,一个是地上的泥巴,一个是万人景仰,捧在手心里脚不沾地的英雄,一个是平凡无奇,一条贱命挣扎求存的差巴,明明就是完全不同的咩。”我看着那个落荒而逃般的身影,笑着说。
“啊哈!”嘉措突然一声怪叫,“不得了哟,到了中原,我家央金终于长大了!”
“说什么呢?”我顺着嘉措的目光一低头,就见我袍子下边那一方,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啊呀!”
……
而另一边掩面而去的雷丰瑜,逃也似的奔去,倒不是因为差巴与将军的差别,而是那袍子下,竟然高高的隆起。“今天丢人,哦,不,丢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