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想给漏雨的房子添砖加瓦的事, 雷丰瑜自然是知道的。他甚至把那个管事的叫过来,让他绘声绘色的将当时的情形反复学了几遍。
不过这件事他只当个乐子来听,却没想管。因为白玛从吐蕃回来以后, 这小心眼转的是太多了, 雷丰瑜不高兴了, 故意对央金不理不睬, 算是给她一个下马威。
其实雷丰瑜可不是真的不闻不问, 要真是不闻不问,那宝盈殿的伙食还能那么素?你想啊,在这皇宫深院里头, 那顿顿精挑细作的时鲜蔬菜,可比顿顿吃肉还金贵。
至于房子漏水吗, 呵呵, 叫齐燕故意上去踩几脚弄出来的。大夏天的, 漏就漏把,反正死不了人。
雷丰瑜心思转了半晌, 才发现周围安静的出奇。
只见眼前的工部尚书董浩脸色发青,嘴角乱抖。而六部其他那几个主事都是一脸的神色古怪,目光在雷丰瑜和董浩之间游移来去。
“董爱卿难道身体不适……”
雷丰瑜正想问董浩是不是不舒服,结果董浩一听,全身都抖了起来, 活像一株狂风中的黄花菜。
“陛, 陛下。”他抖抖索索的说:“臣, 臣虽然夜夜不回家, 可臣跟发妻的感情甚好, 臣,臣……”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陛下饶了臣吧, 臣还没有儿子呐,臣只懂盖房子,臣不懂得如何侍君啊啊啊啊……”这回是真的哭的泪流满面了。
董浩的岁数不算大,今年才三十四,长得也还行,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这一哭起来还真有点梨花带雨的架势。
这回换做雷丰瑜嘴角乱抖了,敢情刚才自己就直勾勾的看着他笑,而自己又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断袖,也难怪人家误会了。
“咳!”雷丰瑜咳嗽了一声,“朕只是看你堂堂工部尚书,也是个正二品的官儿,居然唱念俱佳跟个耍猴儿戏的一般,说不得等哪天工部混不下去了,还能上街边卖艺混口饭吃。”
“哈哈!”听雷丰瑜这么说,几个人都笑起来了,董浩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开过玩笑,雷丰瑜正了正神色,“卧虎关的工程不能停,那是关系到边关长治久安的大事,再多的钱也必须花。”转头对户部尚书高丰年说:“先紧着那边。”
高丰年点头记了下来。
“宫里盖房子的欠款,先把工匠的钱都结清,手艺人要养家糊口的,拖欠不得。”雷丰瑜对董浩说道,“至于木料、砖石的那几家,他们都是大商家累世的富庶,你去告诉他们朕颁旨给他们表彰,至于银子吗,等秋后田亩税入了库,头一年国库结余的银子,按比例分,不够的明年秋再来分。”能跟皇家做买卖的那些大商家,说白了不差钱,皇帝亲自下圣旨表彰,那是天大的殊荣,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拿着这样一张圣旨,那是到哪哪有面子,还怕赚不来更多的钱?
“至于礼部吗?”雷丰瑜看向洪良辰,“没有再多银子给你们。戎狄和倭国朕又没请他们,他们自己要来朕准了,但食宿自备。”
事情大体就这么解决了,至于具体细节各部回去自己酌情处理。
散了小会之后,雷丰瑜出了景轩殿,就见李云锁在外面候着。
“戎狄太子已然离开王庭,倭国的国主也已经登船了。”李云锁汇报道。
雷丰瑜伸了个懒腰,“陪朕到御花园走走,边走边说。”
两人溜溜达达的往镜湖的方向走,因为镜湖中的湖心岛曾是雷丰瑜母亲的旧居,所以早在雷丰瑜的老爹还在这里坐着龙庭的时候,那地方便被划为了禁区,以免下人随意进来破坏了旧居的原貌。
后来还传出一些闹鬼的传闻什么的,久而久之那地方更是没有人去了,雷丰瑜跟李云锁秘议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时,就喜欢去那。哎!说起来这皇宫闹鬼的地方还真多!
“拓跋思远这次带了多少人来?”雷丰瑜问李云锁。
“他从王庭出来时带了五百黑羽卫。”李云锁回答道。
“才五百他就敢前来,倒是挺有胆量的。”天语和吐蕃仗打的年头比雷丰瑜的岁数都长,两国百姓之间敌视情绪很浓,虽然最近没有全面开战,不能称之为敌国,但也绝对跟友好靠不上边,戎狄的太子身边就带着五百人,还真是相当有冒险精神的。
“拓跋思远让我的人捎了句话给陛下。”李云锁说。
“什么?”
“他说他如果也带五千人来,怕是会吓那个,吓着您。”
李云锁支吾了那一下,估计那原话估计是:我要是也带五千人,怕是会吓尿你。
“哼,自负的家伙!”雷丰瑜哼了一声。
“倭国国主这次来,身边也没带多少人,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李云锁又说道。
雷丰瑜皱眉寻思片刻,“关于阿跃,你最近有什么消息吗?”草原那边线索已经全断了,雷丰瑜不甘心,让李云锁从别的地方再着手试试。因为龙跃也曾经在倭国做过亲王,那里自然也让李云锁留意着。
“皇后他……”李云锁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不远处的湖边有个人影一晃,消失在了林子里。
李云锁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道:“那是央金吧!”刚才我那一眼还以为看到的是皇后的魂。
“云锁你说,这世上会不会真有轮回转世?”雷丰瑜又问了上次对壮壮问的一样的话。
李云锁答道:“都说有,但谁也没真见过。再说即便是真有,时间上也对不上啊!”龙跃是三年多以前失踪的,就算是真死了,又轮回转世了,也不可能是眼前这么大一只。
雷丰瑜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走到湖边新摆起来的那个玛尼堆前,伸手从上面拿起一块石头,记得那天央金曾郑重的说过,“这是我心归依的地方。”
又问李云锁:“你说吐蕃人整天的对着几块石头念叨,有用吗?”
“这个……”这李云锁哪知道啊,支支吾吾半天,只含糊的答道:“大概心诚则灵吧。”
雷丰瑜对李云锁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朕在这再待会。”
李云锁知道雷丰瑜的心情又不好了,事实上这几年每次一提起龙跃,雷丰瑜的心情都不好。
本来刚才他们正说着一半的话了,而李云锁确实有一个关于龙跃的消息,那是他的手听说的一个不确定的消息,但看雷丰瑜现在神色萧瑟的样子,觉得还是别说了,免得刺激他,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更不是急事。
李云锁走后,雷丰瑜在玛尼堆边坐了下来,数了数玛尼堆上的石头,有十几块,有些上面还刻着字。
雷丰瑜想了想,也从地上划拉起来一块石头来,用湖水洗干净了,然后拔下头上发簪,在石头上面刻了起来。
“希望我挚爱的妻子龙跃能回来。”白玉簪子在石头上只刻画出很浅的痕迹,但蝇头小楷却十分工整。
刻好之后,雷丰瑜学着央金那天的样子,将石头贴在额头上默默祷念了几遍,可正当他要把这块石头放上玛尼堆的时候,却听一连串的大呼小叫,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树林中飞奔而出,没等雷丰瑜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飞扑跳到了湖里。
雷丰瑜一愣,“跳,跳湖?!”
……
我为什么跳湖?我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要寻死。
我跳湖完全是噶尔多吉闹的,喝个药非得要就着蜂蜜。
蜂蜜是蜜蜂酿的,而蜜蜂是有尾针的。
我刚用棍子把一个蜂巢敲到地上来,落在地上的蜜蜂窝里,嗡!的飞出一大群蜜蜂,奔着我就扑过来了。
幸好我是天柴,早有准备,抱着头往湖边跑,我知道蜜蜂怕水,躲在水里多半就没事了。
可我忘了,我是天柴而不是天才,而在这种时候,往往才会显示出天柴和天才的严重差别来。
天才会在捅蜜蜂窝之前,先试试水有多深,而天柴会在捅完了蜜蜂窝,跳下了水之后,才会想到水多深的问题。
事实证明水很深,看着清澈见底,似乎没多深的样子,但我的腿用力往下蹬了好几下,终于确定我够不到底。
现在我准备做另一件事,宁可被蜜蜂蜇死,不能被水淹死。
于是我连忙奋力向水面上扑腾。跳下来这地方离岸很近,我觉得应该能扑腾上去。
可惜现实又一次无情的将我击倒了!
没错,是当头直击下来的。
我感觉头顶上轰的一声,一个人,而且是挺大块头的一个人,就在我的头快要扑腾出水面的时候,当头砸了下来。
我水性可不怎么样,入水本来就发慌,又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立刻更慌了,慌得一口气憋不住,咕咚!咕咚!连喝了两口水,又向水底沉了下去,这时候我才看清头顶上砸下来的那个‘现实’,是雷丰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