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此事恐怕有些棘手。”
马车内,青女向主子报备。
荆词缄默不言,对方是安乐公主,自然难以应付。杨府若与她做正面冲突,怕是不好解决,如今连圣上都处处维护她,还有谁能拿她有办法?或许……她如今唯一的姐姐长宁公主能说上几句话?
当年则天大圣皇后一下除掉皇后两个女儿,只给皇后留下了年幼的长宁公主,以及后来才出生的安乐公主。皇后至此仅剩两个女儿,理应,这两姐妹会有些感情才对……
不管怎样,荆词想去试一试。
长宁公主府。
荆词此番仍旧携礼而来,丫鬟为她斟了一杯蒙顶茶,又上了一碟水晶龙凤糕。
“我记得你貌似很喜欢吃水晶龙凤糕吧?”长宁公主和颜悦色。
荆词笑,“承蒙公主厚爱,竟然记得荆词的喜好。”
“我这个人记性很好。”
“公主可听说安乐公主掳掠良民一事?”
“怎么?”长宁公主扬眉。
“安乐公主所掳掠的众多人中,有两名是咱们杨氏学堂的书生,如今学堂里的书生正闹得沸沸扬扬呢。”
“此事不是交由你长姐处理了么?”
荆词不由笑,“长姐说让我历练一番呢。”
长宁公主闻言,神色中闪过一丝诧异。
“怎么了?”荆词将她面容上的细微变化看在眼里。
“没什么,此事我有所耳闻,不过很可惜,我帮不了你,”长宁公主淡淡笑着道,“你有所不知,我和安乐其实不甚亲近。她生在房州,条件虽然艰苦,却被父皇母后宠在心尖上。而我跟随父皇母后从长安流离至房州时,充当的是长姐的角色,下边还有许多弟弟妹妹,我早已习惯了父皇母后的偏袒以及安乐的骄纵。”
她的言语间,隐隐透露的凉意甚为真实。
荆词略感意外,想不到贵为皇后长女,吃穿用如此奢华富丽的长宁公主,会有这种经历感受。既然长宁公主这般说辞,荆词也不好说什么,遂陪她说了会儿话,扯些有的没的,片刻才告辞。
荆词曾听闻,安乐公主第一次来长宁公主府时,发现长宁公主府辉煌绮丽,胜过自己的宅邸许多,于是闹着圣上赐给她大片土地,她让工匠建造了堪比宫廷的公主府。
说来也是,面对如此的妹妹,长宁公主又能如何?
这便是皇室姐妹,纵使同父同母又如何,处在这等环境下,各行其是再正常不过。
“四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路途中,芳年询问主子的意思,心里颇为主子着急,这回可是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安乐公主掳掠的百姓有四十个之多,既然不能走捷径救出学堂里的两名学生,只能想法子一锅端。”
青女和芳年皆吃惊,想不到主子有这种壮志,四娘势单力薄如何与安乐公主抗衡?还想一锅端?她们没听错吧?
“改道长鹊楼。”荆词出声。
长鹊楼的暗线是时候用上了。
…………
长鹊楼。
这里总有盖世的热闹,皆拜长安达官贵人所赐。
荆词坐在二楼的雅间,低头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顾客,放眼望去,客人们衣着皆是绫罗绸缎着装得体,只是这些绫罗绸缎间,有的文质彬彬,有的举止粗俗,基本上都是能够豪掷千金之人。
过了一会儿,许三秋端来茶点。
“四娘。”
“许娘,来长鹊楼的顾客中,应该有很多朝中官员吧?”
许三秋点头,“如今长安官员和商贾,吃茶饮酒不是来长鹊楼,就是去平康坊。”
“来长鹊楼的朝中官员,你可有认识的?”
“认识一二熟客。”
荆词抿嘴,“如此正好,近来你帮我留意一下朝中非皇后党派的官员的言谈,但凡涉及到安乐公主的,都派人告知我。”
“是。”
“尤其是涉及到安乐公主掳掠良民为奴的言论,要好好留意。”
“许娘知道了。”
接下来一段日子,许娘基本每日派人来见荆词,将所见所闻一一禀报。
可惜,所谓的贵客们皆拿此事作为无关痛痒的谈资。说到底与自己无关,当奇闻听听即可,毕竟过分议论损伤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荆词不免唏嘘,朝中清流都去哪了?事态真让人失望。
幸而,杨氏学堂的学生们近来为考试做准备,注意力被转移了,并未再闹。如此荆词便可缓口气,一步一步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
“四娘,既然崔郎君认识那么多朝廷命官,又通晓宫中消息,您为何不让崔郎君帮忙?”芳年一边为主子沏茶一边自作聪明。
荆词摸了摸怀里的滚宝,悠悠道,“为何要求他帮忙?我又不是搞不定。”
“可现在咱们不是止步不前嘛?”芳年不解,拜访长宁公主无果,长鹊楼也传来没什么价值的消息,这都好一段日子了,如若让崔琞帮忙,恐怕早有眉目。只要四娘一句话,崔琞说什么也得解决了。
“人要迎难而上,事事靠他,不是显得我太没用?”荆词啧了一声,放下茶杯扬头盯着芳年,“我发现……你也太瞧不起你主子我了吧?”
“没有的事,奴婢就是觉得……能省得力气就别白费嘛。”芳年撇撇嘴,神情颇为委屈。
青女此时走进来将一封信交给荆词。
荆词看了眼信封上的字迹,忍不住咧开笑,“说曹操曹操到。”
芳年和青女瞧着主子的反应,能让四娘顿时笑靥如花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拆开信封,取出一张写了几行字迹的信纸,楷书字体排列工整,一撇一捺间却掩不住洒脱的气韵。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他与她同处一个长安城,却隔着茫茫人海,难以跨越。
尔后,荆词又从信封里拿出一只流云百福玉,她认得,这是崔琞随身之物,只是手中的这只玉被他取去了宫绦。
“崔郎君为何给四娘一只光秃秃的玉?”芳年好奇地张望着。
荆词微笑,“去把丝带拿来。”
青女会心一笑,“是。”
片刻,青女将丝带、剪子一起呈了过来。
平日从来不沾针线的荆词今日竟然悉心编织起了罗缨,一连编了几个,对比之下,选出最好看的,然后结到流云百福玉上。
荆词将玉佩握在手心,笑得面若桃花,蜜意满满,“把这只玉佩送到崔宅。”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