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县东湖的荷花,每年的夏天都会满堂开,时常会有年轻的姑娘过来赏花采莲子什么的。不过前几日刚下过大雨,湖水涨了不少,白日来观看荷花的人少了很多,特别是临近傍晚,除了湖中心那条小船,周围已无一人。
船上,一个男人靠在舱蓬边上睡觉,大大的斗笠盖住脸,脚边躺着的人正是出门买布的薛慈。
湖上吹来一阵风将斗笠吹掉,男人惊醒过来后眯眼看西边的太阳,惊了一下。
“喂,这么能睡?”
半笠拿开,那人竟是申家大少爷申正鸿。可他把薛慈带到这来,难道是想报仇?
申正鸿随手摘了张荷叶装了湖水淋到薛慈的脸上,冰凉的湖水刺激薛慈才终于醒过来,摸着一脸的水惊慌的薛慈差点掉下水中。然而回神定睛一看,面前的男人竟然是申正鸿。
“申正鸿?你……为什么把我带这儿来?”薛慈不敢离船沿太近,缩着身体左右看着,不敢乱动。
傍晚的风吹来,薛慈额着打湿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领子也湿了一片,冰凉冰凉的实在难受。
申正鸿盘腿坐在地上,上下左右的打量薛慈,就像菜场上挑菜大妈的眼光一样。
“还挺冷静的嘛,和我想像中的差不多。”
薛慈猜不到申正鸿要干什么,前世她和申正鸿之间没有发生任何误会,所以这一世她和申正鸿的事情都往着反方向走,让她猜她也猜不着申正鸿心里的想法。
回忆起她离开陈家铺子,在进巷子时突然被人偷袭自己昏了过去,没想到这种下三烂的事情居然是申正鸿做的。薛慈虽然不敢相信,但也能够冷静下来。
“堂堂申家的大少爷,居然干绑架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你不嫌丢人?”
“丢什么人,人早给丢没啦。我说你该不会忘了我这人是怎么丢出去的吧?”申正鸿脸上带着不
友善的笑容,逼近薛慈道:“那可是拜你所赐。不过我也想通了,反正人都丢了,我要是不赚回来岂不是白丢了。”
“你该不会是想……”薛慈马上又摇头,“不会的,你申正鸿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哈哈哈——
申正鸿仰天大笑,脆亮的声音在山中回荡,听起来怪瘆人的。
“阿慈姑娘,我想你大概是太高估我了,想我堂堂申家大少爷,还有什么事情我能做不出来的呢?”申正鸿挑了挑眉,盯着薛慈的双眼,慢慢凑过去。
此刻,他的玩世不恭确实让薛慈意外,还有他色迷的双眼,大胆的靠近她。若非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薛慈肯定已经害怕得掉湖里了。
她不要退缩,因为申正鸿不会那么做。
他的脸越来越近,那双眼里的得逞也越来越明显。薛慈坐在船头本就无处可退,这个时候她也只能赌了。不过她看着他想得最多的是前世她一次又一次的狠心拒绝他,他却执着的追求一次次不放弃,直到最后……
事情可以改变,但人性不会变。
事实证明薛慈赌对了。
隔着巴掌厚的距离,申正鸿停下动作,只是四目相对时总觉得薛慈的眼里写着关于他的很多信息,有些诡异。
“申少爷,玩够了就好好坐回去,也许我们可以好好的聊一聊。”
申正鸫皱紧眉头,“薛慈,凭什么你知道我不敢?”
“也许很多事情可以换一种方式走,但人的性子不可能改变。”
“难怪,难怪你的眼里有很多东西……”
“申少爷。”薛慈伸手轻而易举就把申正鸿推回去,距离拉开后她猛烈的心跳才得到放松。“不要企图去读懂一个女人,花这些时间只会是浪费你的人生。”
“你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女人。”申正鸿靠在舱蓬边上,恢复他先前的浪荡样子,斜眼瞟着薛慈。“小小年纪,有如此冷静的一面不说,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果然是天生的孤狸精。难怪陈靖祯会被你迷得神魂癫倒。”
薛慈不屑于他的形容,他今天把她抓来的目的她似乎也猜到了,她也想明白了,不如就好好的陪他谈一谈人生。
“喂,你承受能力不小嘛,脸皮也够厚。我都把你说成孤狸精了你也不还嘴。”
薛慈换了个姿势坐好,看着天边的太阳,叹息一声回道:“我跟你没有必要像朋友之间那样在意,那样生气,所以随便你怎么说都行。”
啪啪啪掌声响起,申正鸿又是点头又是称赞,直把薛慈夸上了天。
“一个人唱独角戏不觉得累吗?说正题吧,你把我带这儿是想抛尸东湖还是什么别的目的?”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我把你带这来你看看风景多好呀,荷花满塘,幽香四溢,咱们俩好好的谈谈人生,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薛慈别过头,迎着吹来的风轻轻叹息。他不恨申正鸿把她绑来这里,就当这一世他来拿走她上辈子欠他的情债吧。他们之前不会有爱情,但也许可以成为好朋友。
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想太多,先听听申正鸿到底想谈何种人生。
“人生不是谈出来的,如果申少爷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想你应该找错人了。我不适合跟你聊天。”
“你怕我?”
薛慈笑了笑,把额头滴水的湿发拨到一旁。“申少爷,要是我怕你,早就跳湖了。”
“那你为什么要说咱们不适合聊天?哦,也对,你这么会算计,是怕我经你更会算计吧?”
“申少爷说笑了。”薛慈叹了一口气。“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虽是薛姨娘的养女,但是从小却要侍候陈家大小姐,跟在她身边十多年,再笨也应该学到一招半式不是?”
“你这意思……”申正鸿拧了眉头,从薛慈的眼里看不到说谎的痕迹。不过也只能证明她隐藏得很深。“我就知道你想拖人下水。陈玉芳贵为大小姐,陈老爷陈夫人的常上明珠,我看啊你这是嫉妒生恨。”
柔柔弱弱,知书达礼的陈玉芳怎么可能是个攻于心计之人。申正鸿把诬蔑的罪名扣在了薛慈的头上。
“这么说你喜欢陈玉芳?”
申正鸿干咳两声,“谈不上。”
“那么你会娶她?”
“大概……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好奇害死猫,知道吗?再说啦,这事也轮不到你过问。”
薛慈深吸一口气,看到申正鸿的反应她反而没那么紧张了。随手摘了一朵荷花,笑道:“女人的青春就像花期,短暂得让人措手不及。你要是真喜欢陈玉芳就别犹豫,娶吧,反正陈申两家联姻势在必行。”
“谁说我喜欢她啦?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反倒是你,我突然发现我挺喜欢你的,你这人吧坏得真实,我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你心里边在算计什么,我能驾驭得了,多好。”
说大话不打草稿。薛慈第一次觉得申正鸿挺会装的。
“怎么,你不怕你爹娘再给你一顿家法?”
申正鸿脸抽了一下,但不愿服软,“你别得意,我告诉你这帐我记在心里。早晚有一天我会你从身上十倍的讨回来,你别不信。”
“我当然相信。不过你也别得意得太早,我薛慈既然打算为自己活一次,就不会再做包子任人揉捏。你说我算计也好,愤怒我的品性不良也好。我只想劝你,最好别管我的事,也别管陈家的事,走好你的阳关道就行。”
啧啧啧——
“看看,看看,急眼了吧?”申正鸿目露轻视,仿佛他成了杀坏人的正义代言人。
而薛慈,已经无所谓申正鸫怎么看她,反而觉得这样的自己呈现在他的面前,可以省去他对自己的好感,毕竟前世的路她不想再走一遍。
“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总之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凭什么?”申正鸿一瞬间就收了先前的懒笑之态,一本正经,甚至带点玩弄的眼神看着薛慈。船头的位置本来就不宽,两个人的小空间气氛再度紧张。
“就凭我薛慈不简单。”薛慈不甘示弱,挑着眉带着冷笑。“申正鸿,你也别怪我,别忘了你已经栽在我手里,这样的栽法你输不起。还有,也别忘了我现在仍然侍候待在陈家,只要我动一动手,保准陈玉芳吃不了兜着走。”
“你敢!”申正鸿突然急了,一把抓住薛慈的衣领将她拉近,两人的脸险些撞上。
薛慈扬着眉,丝毫没有惧怕。
“薛慈,看来你真是成精了,用单纯温柔的外表,和一颗假善良的心欺骗了你身边所有的人。连我差点都要相信那天你做戏是我的错觉。不过幸好,幸好我今天把你带到这儿来,我达到了我的目的,从今天以后你记住了,做任何坏事之前想一想我这双眼里会一直盯着你就行。”
说得比唱的好听,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陈玉芳吧?
薛慈用力想要挣扎他的手,结果他却抓得更紧,咬牙切齿对她,真真把她当成了蛇蝎心肠,十恶不赦的恶毒女人。
也好,反正她就没想过再给他好的印象,就让自己真实的这一面让他知道,反正她十八年来建立的善良形象,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推翻得了的。更何况他曾经‘调/戏’过她,这事梅县人尽皆知。
“申少爷,既然你对我看得这么透彻,那么我干脆把我的目的告诉你,你敢不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