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簿的雾似是披在梅县身上的一块白纱, 将安睡的梅县半遮半掩,十分神秘。
此时的陈家,双鬓斑白的陈老爷子早早起身。昨日收到拜贴, 申正鸿将领韩老板前来拜访。郁闷了一年的他终于浮现了一丝喜悦。
袁氏涂上厚厚的胭脂掩饰了病容, 亦像陈老爷子那样格外欣喜。
“难得申家肯将生意介绍给我们, 静祯, 你与那申正鸿之间不会再有恩怨了吧?”
陈靖祯安安静静低头吃早, 听父亲问起,这才抬起了头。
“爹,娘, 你们放心吧。申正鸿能给陈家介绍生意,我自然不会跟他有什么冲突。”
袁氏轻叹一声, “但愿从今以后陈家和申家能够再续前交。”
一旁的陈玉芳抬头热情的看母亲, 可袁氏只是看了她一眼, 没有给她任何希望。
一年前,被申正鸿退婚, 她颜面尽失,整整失落了一年。
“我吃饱了。”
她起身离去,其他人并没有言语,各自看了一眼,心有所感。
这一年来, 陈靖祯出没商场, 很快有了自己的地位。虽及不上他的父亲那样, 但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给他面子。甚至巴结陈家的大有人在。
父亲的影子并没有影响他的努力, 读了十多年的书, 对他商场上的帮助亦十分大。
袁氏吩咐下人准备了新鲜水果和茶点,提前摆放在厅中。陈靖祯手里拿着书, 亦一边等待。
“来啦来啦,老爷夫人少爷,申少爷来啦。”
家丁来报,陈老爷领着妻儿迎出去。门口,蓝衣翩翩的申正鸿目光含笑,看上去丰神俊朗。
他的身边,站着一身白衣,带着几分脱尘之气的韩少鸣。陈靖祯见到他时,两人相视而笑。
陈老爷热情接待,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岁。
几人到厅中续话,而此刻陈家大门,一辆豪华马车停下,身穿蓝衣,面容娇好的薛慈下了马车。
“姐姐,小心点。”
再见陈家,门庭依旧,往事云烟,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薛慈并没有犹豫,直接走进去。守卫的拦下,竟都是新人。檀香只道是韩老板的妹妹,迟了一步到来。
守卫的没说什么,刚才陈老爷子亲自出来迎接,那个热情劲儿他们可是都看在眼里。
两人进门,并没有去前厅,直接拐个弯去偏院。
走在熟悉的小道上,特是人非的感觉多少凄凉了几分。遥想一年前,她以三匹布缎,两锭不足拇指大的金子作为嫁妆,被袁氏从后门嫁了出去。
“姐姐,过去的事情就别多想了,现在咱们好好的,二奶奶也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檀香点醒了她,将她带回现实中。
她轻笑一声,摇头叹息自己太傻。
通往偏院的小路,寂寞无声,仿佛与那大大小小繁花似锦的院落丝豪不相干。
偏院的院门开头,里头一切如旧,大树,石桌,正中是薛氏的房门,此时打开着,里面有说话声传来。
左边,她曾经的房门,紧闭不开。
她收回目光,走向薛氏的房门。
一年不见,这个待她如亲生女儿一样的女人,她还好吗?
里头小鲜说:“二奶奶的绣品可称得上梅县第一。只是太可惜了,没有人知道。”
薛氏笑道:“我不图出名,只望这一身的本领都教给你们。尤其是阿慈,一年了,这丫头也不知道有没有落下。”
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思念,是牵挂,只一年而忆,在她的话里却像是十年,又或是百年。
这一句话瞬间让薛慈的眼泪流下来,那种被在乎的感觉抚慰了她漂泊孤独的内心。
有些人,恨不得她死。也有些人,仍然在乎她。
这就足够了。
视线里,薛氏和小鲜坐在桌旁,有暖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仿佛梦境一样的存在,勾动了她内心里最软弱的思念。
“娘……”
在梦里,这个娘字她呼唤了多少次。从离年那天起,她就决定了,再见面薛氏就是她的亲娘。
屋里,薛氏滞了一下,看向小鲜。同时,小鲜也看向她。
当两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门口时,手中的盘崩无声息的掉到桌上。
“阿慈……”薛氏张了几次嘴,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大颗眼泪跟着往下流。
“娘。”薛慈上前几步,跪在薛氏面前。“女儿不孝,让娘受苦了。”
“你,你叫我什么?”薛氏的声音已经颤抖,向薛慈伸出颤抖的双手。
从小带到大的女儿,她失踪了一年,又突然出现。然后,她叫她娘……
薛慈再叫了一声娘,所有的敬和爱都包含其中,母女俩拥在一起,热泪盈眶。
那边前厅,朝少鸣自我介绍后,陈家人得知他并不姓薛,而城中传出的新闻又算什么?
“我家妹子出门晚了一步,稍后就到。”
“你家妹子?”袁氏疑惑。“难道说传得沸沸扬扬的薛老板是你家妹子?”
韩少鸣给了他们一个肯定的答应。袁氏点头称赞,用尽了华丽的词语。朝少鸣谦虚几句,申正鸿便谈起成衣从生产到销售的事情。并说这就是将来服装行业的趋势。
陈老爷子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自然认同申正鸿的说法,表示愿意与申家一同经营成衣市场。
“说来说去,我等真是惭愧,没想到还是朝老板的妹妹有远见,竟能想到这一招,代替了过去私人定制的旧习。”
陈靖祯心神向往,着实想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薛老板。
韩少鸣和申正鸿一齐看向他。申正鸿不动声色,摆弄着手里的茶不。韩少鸣则跟陈靖祯多聊了几句。
此时,除了小鲜,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薛慈回了陈家。
薛慈让小鲜带了两名家丁,去将她备好的箱子抬去厅,便和檀香离开偏院。
临行前,薛氏问她要如何做,她不语只是笑了笑。
小鲜带人将箱子抬进大厅,告诉陈老爷子这是薛老板特意送给袁氏的礼物。袁氏并没有表现得太高兴,反而有一种压迫感。因为那个箱了,她似曾相识。
陈靖祯问起薛老板人在哪,小鲜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韩少鸣让袁氏看看礼物,袁氏让若儿将箱子打开,此时,若儿自己吓了一跳,退后几步,瞪大眼睛看袁氏。
一年前,她亲手替袁氏准备的东西……
“怎么了?”袁氏向前,一眼看到箱了里的东西,亦像慌张的若儿那样惊恐退后,不可置信。
“这是……”
“怎么回事?”陈老爷子和陈靖祯发觉到不对劲,向箱子里看去时,发现是三匹布缎和两锭小小的金子。
就连韩少鸣和申正鸿也不知所措。
“素云,这怎么回事?”陈老爷子看向惊魂未定的袁氏。
“是……竟然是她,竟然是她呀!我居然没有想到!”袁氏捶胸,悔恨不已。
“你当然没有想到!”
门口,蓝衣飘飘,带着几分出尘气质的薛慈,微微昂头,带着笑容走进来。
此时,她却是亲和的,如同一个阔久已久的老朋友回到熟悉的地方,那份欣喜和热情让人惊喜。
然而,她的出现太过突然,给陈家人带来了不可想象的冲击力。
袁氏万万没有想到,她当初给薛慈的嫁妆,竟被她用这样的方式退回来。如同薛慈脆生生掴了她一个巴掌。
陈老爷子不明不白,但对薛慈的出现亦震惊。
“阿慈……”唯有陈靖祯,他只知道这一年来对她的相思最多。
薛慈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看向袁氏。袁氏此刻的悔恨和痛苦,却远远抵不了她当初如同一个祸害那般被扔出陈家的屈辱。
“陈老爷,大奶奶,大少爷,一年不见,不知陈家在没有薛慈的时候是否过得安好?”
她恬静的站在那儿,华丽的服饰再也不像过去那个使唤下人,更有一副傲骨和尊严。
“阿慈,你这是什么话?”陈老爷子脸色已变。
“问侯而已!当初大奶奶速战速决,正是用这三匹布和这两锭指甲盖大小的金子,将我后门‘嫁’出去,如同扔掉了一个天大的包袱。”
她扬扬眉看袁氏,竟令袁氏气得面色发白。
申正鸿一言不发,任薛慈发泄心中的不快。韩少鸣有心劝阻,但也知道薛慈一直在等这一天。
“阿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这是陈家,是你长大的地方。”
“没错。”她看向说话的陈靖祯。“大少爷说得太对了。陈家是我长大的地方,如果没有陈家,我和我娘不会活着,亦不会在陈家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你说什么?”陈老爷子低吼,“都说养只狗还会对主人有感情,薛慈,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陈老爷真是太抬举我了。”她不惧不怕,“我在陈家生活得如何,您怕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若是您知道以后,但凡对我一分疼惜,相信您一定能理解我此刻内心的痛快。”
“你住口。我相信陈家待你不蒲,就算你受过一些委屈,心中不痛快那也是可以理解。可是你如今这样侮辱陈家和陈家的人,我老头子必定要你给个说法。”
“好!”薛慈声正言词,迎上陈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