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青吟,你们带人分头行动,鸿儿是从这个方向跑去的,你们沿路看看,有无发现。”我转身吩咐他们。并不理会况晴晴的表演。宏轩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眸光充满探究。
铭烨慢慢走到树旁,伸手拍拍树杆,接着慢慢绕着大树走了一圈,“这树倒是棵难得的好树,只是树大招风啊!”他的手指停留在树杆上,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罗武,我们去悬崖。”鸿儿就算有意外,我也要亲自去接他。
“烟莫,我们也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宏轩紧追上我,坚定地说。
“好,一起。”我略带温度的眼神,对他表示感谢。
悬崖边,草木丛生,怪石嶙峋,不仔细看,都不知道下面就是万丈悬崖。鸿儿或许是惊慌过度,不慎,掉入了崖底。这是我最不想设想的可能之一,却也是最有可能的。因为昨日的血迹依然清晰,暗黑的线条显示,曾有人来到崖壁,却再无回去时留下的痕迹。
“难道,可怜的鸿儿真的从这里掉了下去?”况晴晴跟在我们身后,一脸的悲痛,眼眶通红,柳眉轻蹙,用手轻轻捂着嘴巴。我凌冽地眼神扫过去,心里悲愤袭来。要是不我上了你的当,怎么会害得鸿儿凶多吉少!
“罗武,准备长绳,我要下去。”我声音虽轻,但语气坚定。
“小姐,让我去吧,你一个柔弱女子,怎可以冒如此大险?”罗武黝黑的脸上,神情凝重,关心地阻拦我。
“让我陪烟莫小姐一起去吧。”宏轩对罗武说,眼光扫过我,依然温润如常。
“公子,你身体虚弱,还是不要冒险了。让我替你去吧。”铭烨劝阻道。
“是啊,宏轩,你就别去了。我们在上面等消息便是。”况晴晴柔声应和,话语中带着一丝焦急。
“上面也需要有人接应,罗武你在这里等青衣他们的消息,皇甫公子和姐姐,也一起在这里等候便是。”我安排道。铭烨便先开始抓着长绳往悬崖下顺去,我也不再耽搁,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抓住长绳,双脚支撑在崖壁上,手一松,脚一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我望见宏轩深邃的双眸忧虑重重,我对他微微颔首,以示安慰。很快,崖壁就阻隔了我们相交的视线。
崖壁上乱石纵横,无名野草肆意生长,只听耳边呼呼的风声,刮过我单薄的裙衫,似乎穿透了我的身体。崖山明明微风习习,越往下,竟越阴冷。绳子载着两人的重量,依然不停地来回摇晃。我不禁俯瞰崖底,雾气腾腾,白茫茫一片,深不见底的情形,让我渐渐有些恐慌。
“丫头,别往下看。”铭烨安慰的声音被风吹得凌乱。“你放心,你掉下去了,肯定先踩到我。”他戏谑道。要在平日,我定要还嘴抬杠。但此刻他那漫不经心的调侃,我却感动他的相伴。
“为了你的小命,本小姐决不会掉下来的。”我用力抓紧绳子,咬牙说道。双脚使劲踩住岩石,稳定自己晃动的身躯。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我渐渐在雾气中隐约看到了崖底的乱石,轻轻舒了口气。但心情在此刻也复杂起来,万一鸿儿真的摔了下来,定是必死无疑。我既希望找到他,却又不希望在这里找到他。一走神,手上一滑,来不及再次抓紧,脚下的碎石随着我的下坠,纷纷滚落,我还未惊叫,身体已经失去重心,垂直往崖底坠去!
那一刻,我想起宏轩担忧的眼神,想起我们的约定,闭上眼睛,心底一阵绝望。但迎接我的不是一阵剧烈的震荡,或者撕心裂肺的痛楚,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经过半个时辰的冷风肆虐,我的身体早已冷得僵硬,此刻我竟贪恋这片刻的温度,不禁往这个温暖的源头拱了拱,再靠近些。
如果死亡是这么轻易,而又美妙的事。我也并未有什么遗憾了。“想不到你一个小女子,竟然这么重。”带着笑意的清冽男声传来。我猛然醒悟过来,睁开眼睛,是铭烨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佯装带着嫌弃。眉目舒展,嘴角上扬,清澈的眸光,散发着如阳光般的温暖。
他何时变得这么温润?我挣开他的怀抱,低头整整衣衫,来掩饰自己刚才的窘迫。
他突然一把拉过我,把我护在怀里,一个转身,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到了一棵大树上。只见刚才我们所站的地方,一匹龇牙咧嘴的黑色野狼,目光贪婪地盯着我们,呼呼地喘着粗气。我环顾周围,崖底俨然是另一个天地,古木参天,阴森可怖。奇花异石,随处可见。雾霭阵阵袭来,似来到什么鬼神之地。再看这尖牙利爪的凶猛野狼,可以预料,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怎么办?”树上并无多大的立足之地,我唯有双手搂住他的腰,抬眼问他。我虽有过野外的生活经历,但现在大白天的,为何会有狼?更何况到哪里去弄火把啊!
“熬……”铭烨突然双手合拢,从喉咙发出一声吼叫。如一头雄狮号令百兽,威吓之音,响彻山谷。只见野狼左顾右盼,连连后退,接着转身落荒而逃。
“快点下去,找鸿儿要紧。”我故不上赞扬他的独特技能,在这个野兽出没寻常的地方,我突然恐慌鸿儿的处境,就算命大没有粉身碎骨,一个如此柔弱的孩子,在这无人之地过上一夜,也必定是豺狼猛兽贪恋的美餐啊!
“好。这里环境复杂,要小心。”铭烨轻轻一跃,我们就下了地。他紧紧地靠着我,并排前进。一路我们仔细地寻找,看有无蛛丝马迹,显示鸿儿真的来过这里。走过阴郁的树林,眼前出现了一片泥泞的沼泽,乌黑的泥浆,“咕咕”地冒着气泡,散发出一股恶臭。突然我眼睛一亮,在沼泽附近发现了一片蓝色碎布,上面还带着血迹。
“这……鸿儿昨日所穿正是蓝色的衣衫……”我拿着碎布微微发颤。
“别慌,你看,这里离悬崖有一定的距离,我们并未在崖底发现鸿儿。证明至少到这里,鸿儿还是安然无恙。”铭烨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分析道。
“可是,到了这里呢?他会不会掉进了沼泽?为什么这里会有他衣料上的碎布呢?”我有点混乱,无法安慰自己。铭烨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我。眼神柔和,轻轻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突然,一个黑影似从天边拢过来,压抑之感随之而来,我们定睛一看,这不是一个黑影,而是无数个黑暗之神,秃鹰!数不清的秃鹰叫嚣着,扑扇着自己有力的翅膀,一只紧挨着一只,纷纷向我们袭来!
铭烨的眼神凌冽至极,长剑闪着光亮,准备嗜血迎战。他一手拿剑一手把我护在身后,“丫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回眸定睛看我,带着坚决,还有我不敢正视的柔情。我突然被他的眸光震慑,我并无惧怕,哪怕成为这些秃鹰的果腹之物。
我只是不甘心,很多事我还没经历,很多事,也许我还未搞清。我怎可以如此糊涂地死去!
突然秃鹰围成了一个圈,让我们四面楚歌,无处可躲。正在这个黑圈迅速向我们俯冲过来,那奇怪的叫声振聋发聩之时,铭烨拿着剑的手,就在此刻竟然放开了剑,转身张开手臂,把整个身体覆盖在我身上,他用自己的身躯,要护我周全。
一阵激烈的笛声传来,似带着一种命令,这些即将撕裂我们的秃鹰竟然慢慢散开,叫嚣着往天边飞去。两个白色身影站在沼泽对面,一人年纪较大,微微暗黑的皮肤,带着时间的印痕,但眉宇间正气勃发,是个很有气质的男人,此人正是刚才吹笛驱鹰之人。
另一个,看似是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姑娘,但其实他是少年的装扮,或许只是又一个长得妖孽了些的青年男子。“多谢大侠救命之恩。”铭烨反应过来,放开我,拱手对那男人道谢。
“能以身护心爱之人周全的人,也不应该拿来喂秃鹰。”年长的男人缓缓开口,波澜不惊。但眼神中却带着淡淡的欣赏。
“大侠见笑,只是本能。”铭烨微笑着回答。我错愕,他竟默认我是他的心爱之人。虽然他刚才的行为,真的……很让人震惊。
正在发愣之际,只听那年轻男子说道:“你们想活命,还是快点回去吧。这里不宜久留。”声音婉转动听,真的好似个姑娘家。
“你们有没见过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孩子,四五岁,这么高。”我反应过来,用手比划着。此刻他们就是唯一的希望。
他们对视了一眼,中年男子开口道:“你们和这孩子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姐姐。”我想,虽然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鸿儿一直把我当姐姐啊!
“这里这么偏僻,几乎无人过来,我们并未见到什么孩子。”中年男子摇摇头。
“是不是你们的秃鹰,把他……把他给……”我哽咽着,实在无法想象鸿儿被这些秃鹰分尸的情景。
“要是你们知道,无论如何,请告诉我实情啊!”我几乎恳求道。
“对不起,姑娘,实在无法帮你。你们最好快点离去,不然我不能再保证还能再救你们第二次。”中年男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这样告诫我们。接着,他们就往沼泽对面的竹林走去。
“鸿儿……”我紧紧握着这块碎布,心如刀绞。今日若不能找到他,时间越久,希望就越渺茫。这里连我们都无法生存,更何况天真娇弱的鸿儿。他在况府受尽亲人的漠视,最后还要死无全尸吗!
这一切,竟然都是我这个不是姐姐的人,造成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泪水源源不断,从我苍白的脸夹上滚落下来。我咬着自己的嘴唇,控制自己的抽泣,却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痛楚和愧疚,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
“烟莫……”铭烨伸手揽住我,让我靠在他的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我想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地回抱他。仿佛如此的拥有感,才能安慰我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