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阵苦笑,但并不后悔,如我所说,烟莫要的爱情是彼此的唯一,容不得瑕疵。皇甫宏轩无论因什么理由这么做,我都无法接受和况晴晴共侍一夫的事实。就算死,我也不会妥协。
白天的绝望和愤怒,确实让我有玉石俱焚的冲动。这种偶然在我生命中爆发的残忍与决绝,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惊。所以,皇甫铭烨,这次真的谢谢你。我轻声呢喃,不知他是否听见。
幽幽的暖阳熟悉得让我安心,我依靠着竹子,闭眼享受这份宁静和安逸,这里没有鲜血,没有仇恨,亦没有心碎……我挪了挪身子,微微抬起头,这样更靠近太阳,更温暖……突然脸上一阵瘙痒,我猛然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张绝丽精致的容颜!
我正躺在他的臂弯里,他的黑发如缎铺开,几根发丝洒到了我的脸上。这是我这么近,这么久地注视他。浓密卷翘的眉毛安静地搭在紧闭的双眼上,白瓷般脸庞,细腻地让人嫉妒。这酣睡的模样,像极了天真的婴孩,淡淡的气息,平稳安详,那一刻,我竟觉得这么安心。
他的嘴角牵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红润的双唇,突然抿了一下,喉结一滚动,我正惊奇,嘴唇已经被他的双唇霸占,深深吻了下,才放开快要窒息的我。
“丫头,你总这么看我,我会受不了的。”他得意地笑了,眼神清澈如初。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这才考虑到这个问题,明明叫他睡榻的啊,何时又跑我的床上了?
“小姐,姑爷,该起来去给老爷、夫人敬茶了。”如是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房门,在纱幔外,催促道。声音中带着笑意。
“好,好的……”我瞪了铭烨一眼,平静自己的情绪,回答如是。待听到如是重新退出关门的声音,我钻出他的怀抱,拢了拢自己的被子,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要是被人知道,况三小姐新婚之夜,被夫君冷落。是多大的笑话呢!”他笑意未减,声音中带着慵懒,“我是为你考虑才不得以半夜过来,你都不感谢我。”他整整自己的衣衫,补充道,眼神温柔地看着我,似在等待我的“感谢”。
“相公真是心细如尘,娘子感激万分。”我用尖细的语气,故作温柔地说道,眼睛眯成一道缝,斜睨着他。他说得没错,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我幸福,才能让某些人痛苦!
“哈哈,娘子这般善解人意,温柔可人,夫复何求啊!”他听闻,配合地作揖道。
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在床上此番正经的对话,若是让人知道,定笑掉大牙了!我娇斥道:“还不赶快穿衣梳洗,可以继续出去演戏!”
“娘子,你不伺候相公穿衣吗?”他意犹未尽,还想继续这样奇怪的对话。
“你穿,还是不穿?”我杏眼圆睁,瞪着他,威胁道。隔着白色单薄的衣衫,可以看出他挺拔的身姿,线条完美,健硕精炼。微开的衣领,隐约可见他起伏的胸膛,透出一股阳刚之美。
我的脸微微发红,斥责自己的浮想联翩。见他没反应,率先绕开他,起来梳洗。他无奈,只能懒洋洋地起来,坐在床沿,看着我。“能每天这样看着你,真好。”他突然傻傻地笑了。
我一愣,随即反击道:“每天这样看着你,真不好。”他听了,也不恼,哈哈笑了声,起来自顾穿戴梳洗。
不一会儿,我们就锦衣玉带,郎情妾意的样子,走进了大堂。况叔叔和母亲已经端正坐在那里,还有端庄的二夫人,和妖媚的三夫人也到齐了。一袭粉红裙衫的况晴晴,小鸟依人地紧挨着温润如初的宏轩,眼神流转,带着挑衅地睨着我。
我望见宏轩的那一瞬,心还是微微紧了下,铭烨顺手牵起我的手,我愣了下,没有挣脱,他那安慰的眼神,我看得懂。“父亲,母亲,请喝茶。”我们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献给在座的两位。
“烟儿,既然你们都在况府,我们就先替代皇甫亲家,接受你们的孝心了。”况叔叔似乎忘记了昨日他对我的威胁,以及他对铭烨的指责,一副长辈的慈悲模样。
“是啊,我的父母,在天有灵,一定会感激万分的。”铭烨浅浅笑着,一字一顿地说。目光停留在况叔叔慈祥的脸庞。我看见况叔叔捧着茶杯的手,微微抖动,脸上的肌肉僵了下,但马上恢复了笑意。
“我们定当把贤婿以亲身儿子一样看待,好好照顾你。”况叔叔也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烟儿,你初为人妇,以后一定要相夫教子,贤良淑德。”母亲轻轻的教诲,打破了冰冷的氛围。
“岳母不必担心,烟莫肯定会是最好的娘子。”铭烨的手臂轻轻搂上我的肩膀,笑着说,眸中带着的宠溺与赞赏,连我都差点信以为真。
我听见宏轩轻轻咳嗽了下,他苍白的脸上,带着愠怒与失落,但随即马上恢复了正常。
“相公,定是你昨晚没有休息好,旧疾复发了。”况晴晴搂着他的手臂,语气娇嗔,柔弱,加上她低头呢喃羞怯的样子,马上让人联想,“昨晚没有休息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转头不去看这令人尴尬不适的一幕,很想尽快结束这个局面。“父亲、母亲,烟儿还有事情要办,先行告退了。”我行了个礼,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开。
“慢着,妹妹,你还忘了件事。”况晴晴迈出一步,挡在我的前面。
“姐姐有何指教?”我低眉顺眼,并不想和她再多说,连看她,我都觉得不愿意。
“得改口吧?你还没问候你的堂兄嫂啊!”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堂嫂真有心,如果烟莫的问候能让你心里舒服的话,我非常乐意,堂兄、堂嫂,祝你们连理同枝,比翼双飞。”我忍住自己汹涌而起的愤怒,直视着她,笑着说。
我看到宏轩变化多端的脸色,酸楚弥漫。况晴晴显然没有达到激怒我的目的而稍显失望,瞥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堂兄,堂嫂,要是满意了,烟莫就走了。”我拂袖远去,铭烨默不作声,快步跟上。
“娘子,等等为夫。”他在后面叫道。
我停下脚步,斜睨着他:“这里没有外人,别叫这么亲热。”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宏轩带着忧伤的眼睛,不知为何还因他的伤感而心痛,对不起他的,又不是我!
“不要为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他淡淡地说,收敛起刚才的痞气。
“我想自己走走,你做该做的事去吧。”只要他找到想要找的东西,解决了该解决的事情,我才可以逃离况府!
“遵命。”他听出我话中的深意,眸光凌冽,转身离去。
我漫无目的地行走,已经初夏,阳光已然变得焦灼烫人,而我的心却冷得如腊月的寒霜。宏轩,我们的新婚之夜,就是你与别人的缠绵之时吗?
“妹妹,你说有事,就是在这里赏花啊!”况晴晴娇柔的声音响起,我并未回头,脚步不禁快了几分。
“天气正好,我的‘如烟紫玉’可以吸收晴日之华。”她不顾我的冷淡,自顾不紧不慢地说着。我的脚步停顿,心不由地“咯噔”一下,自然而来地回头看。她手中的那块紫色的玉,在阳光下反射出异样的光,模糊了我的双眼。
“这是宏轩送给我的,妹妹你看,是不是很漂亮?”她的眉目间皆是得意,故意走近了,托高了给我看。
“不过是五十两就可以买到的玉,难得姐姐把它当宝贝。”我巧笑着,拼命忍住自己即将落下的泪水,迅速转身,抬头,“今日阳光真刺眼。”我提起衣袖,一遮一挡间,不经意地擦掉了眼角滑下的液体。
“单烟莫,我说过你注定是输的。”一个带着凌冽尖锐的声音传来,看得出她发怒了。我默不作声,朝前走去。
“因为你姓单,不姓况,他要娶的,是况宰相的千金!”她歇斯底里,嘲笑道。
“你要嫁的,不也正是皇甫家族的继承人吗?你们真相配!”我回头,眼神中带着不屑,冷笑道。“不过,别忘了,皇甫家族可不是只有他一个继承人!”我恶意补充道。
“你不过是个没爹的臭丫头,他也不过是个没爹娘的孤儿,看你们怎么跟我们斗!”果然她一听,怒不可遏,开始口没遮拦。
“怎么会和你们斗呢?”我佯装诚惶诚恐地注视着她,低头浅笑,“你们不配!”抬头低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看着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分外解恨。
“你……你个死丫头!竟敢说……说我们不配!”她指着我,大声叫嚣着。我赶紧加快脚步,穿过花园,往自己的“青竹居”走去。幸好,况晴晴并未再追上来,不然,我那满脸的泪水,岂不又要让她嘲笑?
宏轩当日说,我如此玉一般,珍贵奇特,他亦说,此玉,只会送给他最心爱的人……誓言仿佛还在昨日,如今,却已物事人非。玉依旧温润,情早已丝丝淡漠……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青竹居”,这里也有我喜爱的品性高洁的竹子,宁愿孤单地随风婆娑起舞,不愿被众人迷恋地追捧。但是幽幽谷的竹林里有我的期盼,有我少女的痴迷,在这里,我却要整理心情,重头开始。因为,也许,没有这样的人,会像烟莫一样,等待一个值得等待的人,洛阳,将是我心中残留的遗憾。
“小姐,司徒老师来了,你是否要过去?”玉儿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一个合适的笑容,才转身见玉儿。无论如是还是玉儿,自从昨天,关于婚礼的意外一句也没有提,她们怕我伤心,亦或是,担心我不幸福。
“好,你们先去书房吧,就跟平时一样,不要惹他生疑。”我吩咐道。
“玉儿明白。”她微微颔首,神情严肃。况叔叔请来的老师,我确实得会一会他,或许,他又是另一个阴谋?经历昨日一事,我仿佛变得多疑,没有安全感,总是想不断地肯定什么,但又在不断地否定什么,我承认,我有点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