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万分,在这种穷乡僻壤,竟然会有如此之多,这么规则的玫瑰花。
最难以理解的是这里的玫瑰,不是红色的,而是蔚蓝色。一阵风吹过,花浪犹如浩瀚的大海,起伏连绵,花香阵阵,十分宜人。
“真美……”铭烨的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真美。”我并未回头,陷入在这一片花海中,不能自拔。
“不及某人。”他靠近我,俯身在我耳边轻轻地呢喃。
“你……嘴巴抹了蜜了?”我瞪了他一眼,慌忙转过头,掩饰自己此刻的欣喜。
“是不是抹了蜜,你不是尝过了嘛!”他露出胜利地微笑,调侃道。
“你!真怀疑你脑子里装了什么!”我忍不住捶了他一拳,杏眼怒睁。
“咳咳……”他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你……你没事吧?”我下手不重啊,不会虚弱到连我的花拳绣腿都承受不了了吧?
我赶紧扶住他,用手背探他的额头,体温正常啊!
“你哪里不舒服?”我焦急万分,刚才他病痛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要是再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丫头,谢谢你这样对我。”他突然把我带进怀里,声音轻柔,却感人至深。
“你……刚才是装的啊!”我轻轻捶他的后背,以示惩罚,心中却安下心来。这个一身痞气,却偶尔带着认真的人,才是真正的皇甫铭烨。
“假若生病,能换你如此对待,我心甘情愿,病死都值得。”他的拥抱温暖依旧,话语中皆是孩童般的任性,而此刻,我却心中满足。无论他口中的“她”到底是何许人物,至少铭烨拥抱的是我,而我亦能感受他的真诚,足已。
“先想办法弄吃的,尽快离开这里。不然不病死,真饿死了。”我推开他,催促道。
我们一起行动,在附近的树林中找了些野果,打了只兔子,还在滩涂里挖了些小牡蛎,回到洞中,天已经快黑了。
“尝尝,美味的野兔。”铭烨在炭火边忙碌边天,递给我一块烤得微微金黄的野兔肉,我满心欢喜咬了一口,呀,喷香的肉,外焦里嫩,绝对美味。
“你对吃的挺在行啊!”我想起他那日的黄金翡翠豆腐羹,他似乎在烹饪上很有天赋,不禁夸赞道。
“在仙鹤山,衣食住行都靠自己,我从小就会。”他给了我几个烤牡蛎,平静地说道。
“在山上,就你自己?”我试探地问,是不是那个“她”,是在仙鹤山相识的?
“不,还有我师父。”
“哦……你师父……是女的?”我故意漫不经心,实则心惊胆战,但愿不是我想得那样。
“为什么我师父要是女的?”他微微蹙了眉,抬眼奇怪地看我。
“哦……我瞎猜的……”低头吃肉,心中疑惑,那个“她”,既然不在仙鹤山,难道是出了山后认识的?会是谁呢?
“你是怀疑我有别的女人?”他走过来,眯着双眼,俯身望着我。
“你有没有女人,不管我的事!”我转身继续假装啃骨头。
“你是我娘子啊,怎么可以让你夫君有别的女人!”他不气馁,又绕到我跟前。
“什么叫我让你有别的女人,是你自己说你有别的女人!”我生气地站起来,把吃剩的骨头扔到他身上。
“冤枉啊,我何时说过我有别的女人?他睁大了眼睛,似乎听了多大的笑话。“虽然的确很多女人喜欢我。”他又自顾点点头,一脸得意。
“你……无耻!”我想不出更好的词句来发泄我满腔的醋意和深深的愤怒。
“孤男寡女,现在不无耻,更待何时?”他魅惑一笑,上来作势靠近我。
“走开,今天我在这边,你在那边,你敢过来,我对你不客气!”我拿起一块尖尖的石头,在地上画了一条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回到铺着柴草的大石头上坐下。
“你怎么这么狠心……”他边说边要跨过线。
“停!皇甫铭烨,你今天要是敢跨这条线,我就从洞里出去。”我威胁他。下午*焚烧,差点一败涂地的教训历历在目,我千万要稳住自己,不能有任何让自己走火入魔的机会。
“好,好,我回去就是。”他故作委屈地低下头,走到对面的石头上,躺下。
“那陪我说说话,总可以吧,娘子。”他开口。
“我正想问你,你和你……堂兄感情很好吗?”我踌躇着,还是不想说出宏轩的名字。
“嗯……在我五岁之前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他的声音平淡。
“五岁生辰,我们一起去河边玩耍,因为贪玩,我不小心失足落水,是八岁的他奋不顾身地跳下水,把我推上了岸。我得救了,而他却昏迷了三天三夜,高烧不退,听大夫说是伤了肺,后来就一直体质虚弱,哮喘也时有发作……”他依旧温和,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所以,你才会不顾一切地为他去找大夫……”我找到了我要的答案。想起每一次宏轩犯病时,铭烨过于关切和焦急的眼神,是因为,他欠宏轩的。
“嗯……我这命是他的,只要哥哥要的,我绝不争取……”他的声音低沉,我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美好的侧脸,在篝火的照应下,忽明忽暗。
“除了你……”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我的心里像被重物击中了一般,一阵钝痛,我真的重要到,可以让他违背原则吗?
“你说你要的是完美的爱情,你说你宁愿玉碎,不愿瓦全,高傲如此的你,我只能选择忤逆哥哥……”他的声音有点颤抖,铭烨认真的时候不多,但每一次认真,我都会心酸难耐。
“为什么……我值得你们兄弟反目吗?”仰面躺着,脖颈湿润。
“没有为什么,我也不知自己是否做得对……”低沉的声音像是呢喃,而我却听得十分清楚。难道你在挽救了我的自尊后,发现其实根本不需要?还是你在娶了我之后,后悔了?
我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也没有期待更好的答案。手足之情,为我而伤,我已是祸首,还有什么资格再要求别人呢!
一阵诡异的沉静,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自言自语,心中却堵得慌,沉甸甸的,不知如何才可以缓解。
“早上着急逃离,并未问起你的房间里为何有尸首?此人看起来有点面熟,好像就是上次追杀我的三个黑衣人之一,我认得他的刀。”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换了个话题。
“我怀疑是况世俊派人来的,恰巧有一个神秘人出来救了我。”我平淡地说,心中却因想起黑衣人残缺的手掌,和惨烈的死相,微微发颤。“只是他也追杀过你?这很有意思。”我对自己的推断更加确定。
“这确实很有意思,你的父亲派人追杀我,甚至追杀你?恰巧又有神秘人救你?”铭烨转过头,玩味的笑颜,带着不可测度的复杂。
“你知道他并不是我的父亲。”我回望他,眼神肯定。我把我的推论以及神秘人的交易,一并告诉了他。
“这么说来,救你的人,应该和我们目标一致。”铭烨若有所思。“不过,他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那会是什么……”我诧异万分,确实一直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黑衣人跟踪我们,是为了有机会单独接触我,拿走戒指。可是那个救我的男子,为何深夜也在这个随时要被冲走的客栈里?难道他就是等着救我?
“况世俊追杀你是为了戒指,追杀我又是为了什么?这个真是越来越复杂了。”铭烨边嘴角露出诡异的笑,边在思考什么。“你留一个心眼总是好事,那人是敌是友,未见分晓。”他对我微微一笑,目光柔和。
“嗯,早点休息,天一亮起来想办法离开这里。如果真是况世俊的阴谋,我怕母亲会有危险。”我的眼神冷峻,想起临走前母亲虚弱的样子,心中一阵牵挂。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出真相。”他安慰我。侧过身,看着我,“丫头,晚安。”他轻轻闭上眼睛,神情安详。
一阵浓郁的花香把我从熟睡中熏醒,揉揉惺忪的睡眼,我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整个视线范围内都是欣然怒放的蔚蓝色玫瑰,整齐地摆放着,一朵紧挨着一朵,没有一丝空隙,乍眼望去,似一片清凉的海水,令人心旷神怡。
“这……”我踌躇着,眼神搜索着花海中忙碌的铭烨。
“喜欢吗?”他转过头,露出一个比鲜花更动人的微笑。他只穿了件白色的里衣,身材修长,俊逸飘然,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我有一瞬间的窒息,竟愣了几秒,答不出话。
“顺便送你而已,不需要如此感动吧?”他停下手中的活,晶亮星眸露出一丝探究。
“你不懂得最美的花永远是在枝上吗?”我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反击道。虽然我承认这些玫瑰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但自小和大自然亲密无间的我,也不希望他为了哄我开心,做这么稚拙的事情。
他被我的话呛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忍俊不禁。“看来我还做了摧花恶徒了……”说着他拿起一个细藤编织的兜,开始一片一片采摘玫瑰花瓣。
“你在做什么?”我忍不住跳下石头,小心翼翼地踏着仅有的空隙,一步一步往铭烨身边走去。
“这些玫瑰颜色奇特,芳香浓郁,若是能制成花茶,定是上等之物。”他手法熟练,速度奇快,说话间就已经摘了好几朵玫瑰。
“原来是这样……”我为刚才自己的理解感到尴尬,人家并非送我鲜花,只是为了采撷花瓣而已。
“愿君采撷于胸膛……”我望着这一片花海,不禁想起自己的诗句,轻轻呢喃出口。那个承诺把我采撷放在心头的人,此刻正安然吗?
“烟莫……”铭烨身体瞬时停滞,眼神中闪过一丝我无法看懂的复杂。“其实我……”
“我来帮你吧。”我调整情绪,仿佛刚才的出神并未发生,蹲在花海中,默默开始采摘花瓣,来掩饰自己心中的钝痛。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花海在我们俩的忙绿中变成了两袋花瓣。我捶捶自己蹲得麻木的双腿,长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