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已经猜到装神弄鬼的主谋是谁了。”霍捕快继续发扬他的直言不讳,司徒一口茶含在口中,差点喷了出来。
“小瞧了你,是我们的不对。”我讪笑了一下,坦言承认。
“霍捕快,你何时得知的?”司徒干咳了几声,才勉强恢复了正常。
“首先,烟莫作为第一个目击鬼的人,就很容易引起怀疑。先说根本没有鬼神,就算有,也是向有关联的人显现吧?但烟莫竟然说,看到鬼进了房间,实在有点……牵强。”霍捕快正襟危坐,开始分析。我只能陪着笑脸,边点头应和。
“其次,你们二人理应是和这个案子最没有关系的人,反而如此关心,很难让人不怀疑的。”
“霍捕快……你……真是神机秒算!”司徒竖起大拇指,奉承道。
“司徒先生就别逗我了,‘术业有专攻’。霍捕快拱手推却,不忘引用司徒的话。
“现在,你们应该全盘托出了,有关这个案子的细节,以及推断,都应该让我知道了。”霍捕快身体前倾,低声说道。
“从前不说,一是怕连累你,二也怕……”
“怕你做事太按章程,太讲原则。”司徒接下我的话。
“如今呢?”霍捕快认真问。
“如今,觉得你是值得信任的。”我举起杯,笑意满满。
“对,值得信任。”司徒也顺势斟满酒,杯盏相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此说来,这案子的背后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假若唐潜能清醒,一切都能真相大白。”待司徒把当年的见闻,说完后,霍捕快也不禁感叹道。
我也想起司徒先生所说的,唐元英手中紧握的枫斗草,心中唏嘘不已。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一个为了他生,一个为了他死。为何,会有这样的天壤之别!如此讽刺的事,恐怕唐元英,果真会死不瞑目吧!
“有其父必有其子,假若唐氏知道唐潜的目的,会不会被气得吐血?”司徒放下酒盏,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不仅如此,恐怕唐潜还模仿了他们的手法,最终还害得自己痴痴呆呆。”我以茶代酒,喝了一口。
“烟莫,你若是个男儿身,恐怕早已经是一代神断了。”霍捕快露出憨厚的微笑,不禁赞叹道。
“她就是女儿身,照样可以帮你断案。”司徒也戏谑道。
“我这都只是推断,比较合理的推断而已,最终还要证据,不然唐氏不可能会承认。”我不再理会他们的玩笑,陷入了思考中。所有的一切,目前都没有实质的证据,唯一的证人可能就是唐潜,先不说清醒的唐潜是否会指证自己的父母,痴呆的唐潜更加无法作证。
“再完美的谋杀,都会找到漏洞,你们放心,我有信心说服大人重审此案,定可以将这歹毒的唐氏夫妇绳之于法!”霍捕快紧抿着双唇,眸光中透露着坚定。此刻,在这个普通的捕快身上,我却感受到了一种,让人不得不仰望的正义的光芒。
“烟莫,暂时事情都已经推断清楚,为何你还是愁眉不展?”告别霍捕快的路上,司徒看出了我的异常。
“我们不知何时能找到唐荣。”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也想尽快找到他,可是如今倪震又回了都城,我们得先结束这里的事情,回都城才行。”司徒沉静说道,“你是为了唐玉?”
“或许,唐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让她放下仇恨的人了。”我看了一眼司徒,收回了眸中的诧异,连司徒都已经觉察到了唐玉的变化了吧。
“的确,来了这里,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受控制。”司徒淡淡的一句感慨,却在我心中久久回响。确实,玉儿变了,况鹏痛了,铭烨走了,而我……
“烟莫,我们不仅是搭档,更是朋友。”司徒轻轻地说,让我再一次眼眶潮湿。虽然一切都改变了,但我,依然有朋友。还有……孩子,我不经意地抚摸上那一块小小的圣土,心中稍稍有了安慰。
孩子……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哪怕他的未来,如此坎坷。
“朋友,请你喝杯茶。”走进唐府大门,我叫住了司徒。
“什么好茶,非要现在喝?”司徒置疑我莫名其妙的雅兴。
“保管你有意外的惊喜。”我淡淡一笑,司徒不明白的是,这个惊喜,是他给我的。
“这么神秘,倒有兴趣一试。”司徒摸了一把他的假胡子,颔首。
推开房门,一阵清凉迎面而来,环顾四周,房中多了几盆晶莹剔透,冒着冷雾的冰块。
“如是,真是贴心。”淡淡的感动弥漫开来,我眸中带着深意望向司徒。
“嗯,她是个好姑娘。”司徒被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坦言承认。
“司徒,我知道单从身份上讲,如是的确有点配不上你。但是……”
“我也只是个山野村夫,如今父母双亡,被人通缉,哪里来的什么身份!”司徒打断了我的话。
“的确,这些都不重要……”我踌躇着。
“重要的是,我喜欢如是。”再一次露骨地承认,让我都感到诧异。如此热烈、真诚的男人,还真不多见。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也直言不讳,早点解决如是的归属,也好。
“结束这里的案子,找到唐荣,我就为自己而活,带如是云游四海,过自在逍遥的日子。”司徒的目光淡然,看来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只希望,无论事情如何发展,你要保护好如是。”我真诚相托,只望我所关心的人,都能有个可以触摸地到的,未来。
“我答应你。”低沉短促的话语传来,司徒慎重点头。
“来,尝尝这个。”我感激地对他报以微笑,拿起瓷壶,绿中带蓝的茶水,缓缓从湖中流入杯盏,瞬间一种奇异的芳香扑鼻而来。
“好香……”司徒深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端起了杯盏,忍不住又闻了闻,才慢慢凑近了嘴边。
“茶和花的完美结合,确实是惊喜。”司徒放下杯盏,赞叹道。
“惊喜,在这里。”我揭开瓷壶的盖子,推到他的面前。
“这……”司徒不解我的意图,但待他望见瓷壶中的东西时,瞬间瞪大了眼睛。
“蓝色的玫瑰!”他站了起来,索性捧起了瓷壶,走到光亮处,仔细看了起来。
“嗯,你今日说,花的色彩可能会受到地下矿产的缘故,产生变化,我此刻,就是想问你,这蓝色玫瑰下面,可能会埋着什么矿?”我轻轻颔首,眸光透露着希望。这是铭烨留下的玫瑰绿茶。正是由孤岛上采撷的蓝色玫瑰制成。
“我曾听唐荣提起过一些,铜矿可能会使鲜花呈现蓝色。这蓝色玫瑰从何而来?”司徒思索着。
“铜矿?如果这个小岛上埋着铜矿,我们的问题是否可以解决?”
“哪个小岛?”司徒有点激动。
“洪水泛滥时,我和铭烨曾到过一个荒岛,那里的山洞地面呈现奇怪的花纹,周围有一大片蔚蓝色的玫瑰。”我回忆道,那一幕幕生死相依的情景,瞬间又出现在我的脑海,我不曾忘记,第一眼睁开眼睛,看到铭烨依然没有松开的手时,刹那间的感动。此生,有人不离不弃,我烟莫,几生修来的福分。
“烟莫,极有可能,真的是极有可能,那个小岛上,有铜!”听完我的描述,司徒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喜悦,对我说道。
“可是,具体的位置,我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我们划了半天的船才到了海河衔接口。”当时一直依靠铭烨,自己并未留意这么多,更何况,海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物,对于我这个从未出过海的人来说,就算留心,也并无多大的印象了。
“我们顺着洪水的流向,根据大概的时间,可以去试一试。”司徒依然信心十足。
“但愿,能找得到。”我点了点头,心中稍感安慰,虽然目前兵器由铁制成的较多,但更早前,用铜锻造兵器,亦有很长一段时间。相信司徒,定能化腐朽为神奇,利用铜矿,锻造出最适合的兵器。有,总比没有的好。今日的发现,简直可以说是“绝处逢生”了。
“我得回去,继续画我的图纸。”司徒突然站了起来,晶亮的眼眸熠熠生辉,信心满满的样子,才像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待他离开,我又重新回到桌旁,喝了一口花茶。茶水微凉,似我忧伤弥漫的心,回忆夹杂着思念,思念带动着回忆,充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
“丫头,你的身体真美。”
“花美,却不及某人。”
“丫头,谢谢你……”
无论戏谑,无论深情,甚至是有意的挑衅,每一句都让我心中的脆弱苏醒,这么多天,我当他只是远行,未归,从未在人前袒露过担忧。而此刻,我却承认,我很难过。
心中空荡荡的,这么多的回忆和思念,却越发填不满这颗小小的心。是不是有个地方,被人带走了一角?无论怎么填补,始终都是虚空。
“丫头……”我轻轻呢喃,苦笑了一下,铭烨总是这么叫我,把我当成一个孩子似的,而我似乎也默认了这种不伦不类的称呼……
“丫头……”我又轻轻呼唤了声,心中一动,为何,这个称呼如此熟悉?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铭烨叫多了,我才习惯,可是……这个感觉,在更早之前,好像已经存在!
在遇到铭烨之前,有人这么叫过我吗?我又否定了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在幽幽谷,除了母亲,如是,我平常很少遇见别人。
可是……“丫头”这个称呼,的确很熟悉,在我的记忆中,有人这样呼唤过我……而且,莫名地觉得,他是个男人。
我添了点热茶,慢慢喝着茶,思绪仍在那声残存在脑海中的“丫头”,以及那种莫名安心的感觉。我确定,在幽幽谷中,没有这样的男人存在。
除非……
只有那一次采撷银雪时,从崖山滚落,又莫名躺在房门外的经历,是我至今未解的怪事。莫非,的确有个陌生的男子救过我,而他曾叫过我“丫头”?可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就算救了我,也理应喊我“姑娘”或者“小姐”才是,为何会叫我“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