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他有法宝,他们不敢不给,说整个唐家都会是他的……总之都是类似的话。”小董挠挠头皮,思索着。“不过现在他傻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说大话呢,总之那些债主可愁死了!”
“是啊,你的债主也很愁吧!”莫大叔拿起扫帚往他脚边扫去。小董一跳,站到一旁,一只脚还没落地,扫帚就跟长了眼似的,跟着他的脚后跟就过来了。
“哎,哎,莫大叔,你干嘛啊!”小董急了,蹿到远处站定,“你们放心,我迟早有一天会翻身的,欠你们的银两很快还清!等着瞧吧!”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忘拿起放在石桌上的油纸包,骂骂咧咧地一溜烟跑了。
“爹,你也真是的!”小莫望着敞开的大门,无奈地对莫大叔说道。
“瘟神啊,能请走,你就烧香拜佛吧,饭都吃不饱,还管别人!以后啊,跟他少来往!”莫大叔来气了,拄着扫把就下了命令。
小莫和其他两个年轻人,对视了几眼,最终选择了沉默。只听到一阵有节奏的敲打声,还能证明这个院子有人。
“今日,收获不小。”我站起身来,微笑着对司徒说。
“无巧无成书。”他也站起来,一旁的莫大叔,不解地看着我们,似乎不明白我们莫名其妙的对答。
“我们该走了,改日再过来,完成余下部分。”司徒拱手作揖,跟大家告别。
“为何急着走啊,一起用午膳吧……虽然都是粗茶淡饭。”莫大叔热情地挽留。
“不了,下次吧,下次我请大家。”司徒对大家说道。
“我们的确还有要事,改日再聚。”我也微笑着说道,心中有点感动,如此淳朴的邀请理应不该拒绝,可是,眼下我们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去办。
莫大叔和那三个年轻人最终抵不过我们的推却,约定等“采矿铁手”完工,一定喝酒庆祝,不醉不归。
“他们……是你的朋友?”走到外面,我望着这一片简约古旧的宅子,问司徒。
“嗯,儿时的玩伴,只是……他们不知道是我。”司徒并不惊讶我的问题,平静地说。
“他们如果知道是你,一定会更加开心的。”
“他们以为我死了。”司徒长吁了一口气,“司徒凌羽,早就不存在了。”他的目光眷恋地扫过每一个地方,带着一丝遗憾。
“但他们一定没有忘记你。”我肯定地说,“你的梦想,就是他们的梦想。”从他们对这个铁器的热衷程度就可以洞悉,这三人对这方面的热爱,绝不亚于司徒。
“我们五人,从小一起玩耍,一起打架,有着同样的梦想,那就是成为最出色的铁器铸造师。”他的眸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弯弯的眉目可以看出他在微笑。
“幸好,他们三人手艺不错,看来这些年来,也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他垂下眼眸,“只是,小董……变成这样,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人各有志,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自己的理想。”我不知如何安慰,小董的下场几乎人人可以预见。
“他的天份绝对不低于我,只是他玩心太重,耳根又软,常常被人哄骗……”司徒的神情严肃,眸中的忧伤让我动容,原来,这个小董,和司徒的关系还非同一般。
“司徒,他不是个孩子。任何的路都是自己选择了,才能走下去,谁也不能强迫他。”我也严肃地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么浅显的道理,常常被过多的怜悯掩盖。
谁都有权利选择,对,或者错。无可奈何,也是自己在选择上退却导致,假若他的结果是错,那就是选择了错。
“烟莫,你有时候,让人觉得……恐怖。”司徒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我诧异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你的成熟,也只属于现在的司徒先生。”确实,带着这样伪装的面具,我也常以为这才是真实的他,而事实,司徒凌羽,不过是个年纪和我不相上下的年轻男子。那浑然天成的老练、理智,深沉,都不是刻意能伪装出来的。
“或许,我们都经历过太多。”他笑了笑,自嘲道。
“现在赶去,是请霍捕快吃午膳?”我打破沉重的氛围,找了个话题。
“我有说去找霍捕快吗?”他不解地望了我,眼睛朝上翻了几翻,做思考状。
“这个还需要你来说嘛?”我被他的模样斗乐了,“我们是搭档,这点默契总是有的。”
“确实,我有了危机感,你似乎已经比我更聪明了。”他的戏谑中带着赞许,不免加快了脚步。“小董的那些话,确实很有意思。我想,霍捕快一定很想知道。”
“你想通这一切了?”我惊讶地问,难道司徒也已经把这些细节串起来思考了吗?
“你想通的事情,我这个搭档怎么也得想通才是。”他笑了笑,以牙还牙。
“哦,那说来听听,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们只知道唐潜欠债,却不知道他欠这么多。或许连唐氏都蒙在骨里。他还吹牛说,唐氏有求必应,会满足他。接着他就弄断了绣塔,摔了下来。”司徒开始分析,“所以,会不会是唐潜想让自己受伤,借此来让父母心疼,帮他还赌债?你知道,唐氏本来就宠他。”
“所以……你的结论就是,唐潜本想制造意外,来骗取父母钱财,却意外摔成了重伤?”我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这个结论,很好笑?”他看着我皱在一起的眉目,以及忍不了的笑意,不禁瞳孔微缩,渐渐变成了一条缝,细长的眼中锐光四射,似乎我再继续这种表情,他就要不客气了。
“你的这个猜测不无道理。但是,假若是唐潜想故意制造意外,他的体内为何会有导致神智不清的冰麻?你不会说,这是他为了壮胆服用的吧?”我反问。
“确实……冰麻的事情和这个结论,似乎有点矛盾……”司徒陷入了沉思。
“你把唐潜想得太过简单了。”我提醒道。
“烟莫,你还是说说你的结论吧。”司徒放弃了继续挣扎,神情期待地看向我。
“府衙到了,找到霍捕快,再说吧。”我指着大门,说道。
“好,你在这里等我。”
我颔首,望了一眼火热的日头,不禁眯起了双眼。环顾四周,发现了一抹绿色,迈开步伐,赶快躲进了阴凉处。靠着粗壮的树干,席地而坐,轻轻舒了口气。近日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孕的关系,身体十分容易疲劳,可是又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只能硬撑着。
心中有个信念,在铭烨得知有这个小生命之前,一定不能让他出意外。只是,铭烨,你还记得烟莫吗?假若记得,为何就这样莫名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水雾,仰起头,睁着眼睛,让阳光蒸发眸中的水分吧,此时此刻,我要更坚强。
“烟莫,走吧,去尝尝我们镇的特产,糯米花卷。”阳光中走来两个人,司徒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我深吸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想不到司徒先生,对我们的特产这么了解。”霍捕快露出惊异的神情。
“司徒先生不仅对生硬的铁器感兴趣,对美味的食物也是相当有研究的。”我轻轻一笑,替司徒圆了这个话题。
“我来了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好吃的糯米花卷。”餐桌上,霍捕快边吃边赞叹着,嘴角的油腻与他的笑容一样,显而易见。这与他平时的生硬截然不同。
“嗯,味道确实很好。”我细细咀嚼了一口,香甜润滑,外酥里粘,一种天然的花香在口中慢慢流淌。
“我所言非虚吧?此地地质特殊,若是有花草在此生长,必定也受其影响,非同寻常。”司徒的眼眸晶亮,带着些许自豪。“例如这花卷,是把糯米浸泡在一种叫紫云英花的汁液中数日后加工制成,色彩淡雅,芳香四溢。”
“原来,地质和植物的生长有着如此大的联系。”霍捕快恍然大悟,眼神中流露出对司徒的敬佩。
“紫云英?它不应该是紫色的吗?为何是粉红色?”我放下筷子,看了一眼粉色的糯米卷,有点疑惑。
“烟莫,你真是心思细腻,确实,正因为这地质的关系,紫云英的色彩发生了变化,成了现在的粉红色。”司徒笑着回答道。
“花的颜色也会随地质原因,发生改变!我今日才听说,真是枉来这个地质小镇了!”霍捕快越发诧异了,夹着一个糯米卷,不停地看,十分认真。
“术业有专攻,你的心思不在这里,自然没有这么多积累。若说破案抓人,你肯定是技高一筹了。”司徒回应道。
“说起案子,你们今日找我来,应该也是为了案子吧?”霍捕快放下筷子,看着我们。
“烟莫,你说吧。”司徒和霍捕快一起等待着我的发言。
“结合小董的话,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扫了他们一眼,神色严肃。“唐潜在人前说他有法宝,又说到时候唐氏一定有求必应。把前后发生的事情和发现联系一下,我认为,他手中的法宝,定是可以要挟唐氏的什么证据。”
“证据?”司徒双眉拢起,突然又松开了,“绳子!那半条绳子!”他差不多要从席位上跳了起来。
“我们一直想不通,唐潜为何要藏这半条绳子。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假设,他可能是想万不得已,去威胁唐氏,好继续没有压力地挥霍唐家的财产。”我轻轻说道,示意司徒冷静下来。
“烟莫,你的意思是,当年的坠崖案,真的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意的谋杀,绳子是证物,而唐潜……或许是个知情人。”霍捕快果然对案子的理解能力,非同寻常,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不是意外,这个结论,从绳子的出现,已经显而易见。只是苦无证据而已。如今有了这样的推断,要去求证,应该更简单些。”我看向正在思索的霍捕快,案子重审的机会理应多了一分。
“你们和唐元应到底是什么关系?”霍捕快的话使我和司徒,不禁抬起了头,对视一眼后,纷纷望向霍捕快,难道他……已经知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