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只见一阵浓烟密布,四处荒草丛生,阴风徐徐。四周好像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瞳在盯视着他们。
一阵子规鸟的尖叫声划破尘雾,如同一把寒刀从耳旁刺过,林中二人匆匆向前走去,突然见得眼前的一棵大树上落有一抹鲜红的印记,血红如一朵刚刚盛开不久的硕大花朵,开着颓废的花瓣四处溅洒,慢慢蔓延开来,最后变黑变暗。
沈寒烟伸手去触那鲜红的东西,放在食指与拇指指尖轻轻搓了搓,黏稠湿润,一嗅,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是子规啼血!”她双眼看向迷雾,淡淡悲伤地说。
墨少白点点头,道:“看来不是个好兆头!”
“这个天一神宫的确是个是非之地,这儿到处都暗藏着一股阴霾的杀气,就连鸟儿也都感觉得到。”她心中颇为不安起来,机警地向四周看了看,虽然再怎样努力还是无法看穿这片密林,但她腰上系着的九龙神鞭仍旧能隐约感觉到危险就在身边,一直在她纤细的腰上微微震动。
“九龙神鞭乃用天地灵兽的皮所制,虽是死物但仍有灵性,连它都感受到有些不对劲。”
他同样不安地向四处探去,心中暗道:幸好跟他前来的是她,若是聂小星那个丫头早已爹呀娘呀地吓得叫救命了。此时又怎会如此淡定?他不由从心中佩服起身旁的这个沉稳的女人,也感谢她会与自己前来救人。
他道:“我们多方查探,追踪四天四夜才找到这儿来,危机越大看来离天一神宫也就越近!寒烟,你怕不怕?”
“我?当然怕!”说完看向他,噗嗤一声笑道:“我呀,就怕我们还没能到天一神宫就死在这儿了,到时你怎么去救你的红素姑娘?”她调笑着说。
“哈——哈——哈!”他在她身后爽朗地哈哈大声笑起来。
她回身看向他,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此时敌在暗他们在明,防不胜防,但他却偏要暴露身份,她不解,惊愕地看向他,但又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男子,大难临头了居然还能如此开怀随意地放荡大笑。
他俯身对她道:“反正敌在暗我在明逃也逃不了,还不如索性让他们来好啦,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一刀了结岂不快哉!”
她知道他是有意说给那些躲藏在树林暗处无法看到的幽灵听的,不由暗暗佩服起他的胆识。以及被敌人诡异的气氛吓死,还不如真刀真枪地斗上一场来个痛快!
见他这样扬声一说,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东西又都似怕了一样,鸦雀无声起来。然而刀光剑影仍在,杀气依旧。
看来用激将法对他们没用,天一神宫的人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阴暗可怕许多!一群黑暗中暗暗潜伏等待绝佳杀人时机的可怕杀手。
“真是一条甩不掉的尾巴!”她冷冷道:“现在我们该往哪儿去?”密林中的浓雾已让她难辨方向。在茫茫大漠一片黄沙之中她仍可以轻易地辨出方向来,可在这儿她却如一只迷了路的孤雁一般难以前行。
他上前对她道:“天一生水,天一神宫一定就建在有水源的地方,我们只要顺着这条小溪前去就一定可以找到天一神宫!”
“好一个聪明之人!”突然从树林子上传来一阵女子的叫声,宛如三月的寒风一般凌厉的从耳后划过,冰冷刺骨。
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从空中落下,一把带倒钩的利剑向他二人刺来。
墨少白连忙大叫:“小心!”
二人分开跃身躲过这致命的一击,紫影回身又是一剑,二人正要避开,却从林中四处纷纷飞出数十条同样身法矫捷诡异的紫衣人助阵,她们全都乌发高高盘起,同样都带着一具冰冷冷的铁制黑色面具,看不清面容,但依身形来看全都是女子无疑。每一个紫衣女子手中都握着一柄带有倒钩的长剑,剑法之狠,个个武功不凡,出手之快让人心惊。
沈寒烟从腰间抽出长鞭狠狠的说道:“躲不过就只有——杀!”说完长鞭一扬向地面狠狠的一甩,飞身纵起上前攻去。
“好法子!”墨少白赞同地冷冷一笑,也抽出腰间的长剑向她们刺去。
几个回合下来紫衣人虽然伤不了她们,但他们也闯不出去,一时之间唯有死守,却往往是在耗费体力。
他回身靠向她道:“看来她们是想困死咱们!”
她单手执鞭,点头赞同。
他又道:“她们用的是阵法,要想打败她们唯有先破阵才行!”
“好——”
“我执剑主下,你长鞭攻上,你我来个双人合并,杀她个措手不及!”
沈寒烟大叹快意,纵身飞跃而上,用左手支撑在他的左肩之上,一个鲤鱼跃龙门,单腿一屈,另一只腿伸直地横在半空中,风姿飒爽,大喊一声,左手执鞭挥出一朵宛丽的花朵!长鞭如龙,在空中任游逍遥,发挥得淋漓尽致,好不快意!而墨少白在下则宛如泰山压顶之势,长剑出手之快,攻其不备,让人防不胜防!一时之间二人你上我下,你左我右,已将紫衣人精心布下的阵势一一击破,其中几人已身负重伤,一一败下阵来。
紫衣人见势不妙,突然林中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风笛声,如竹叶片片划过微风,又似青蛇吐丝,诡异而神秘,紫衣人听后突然纷纷隐于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墨少白四处一望,笛声顿时消失,他双眉一凝,道:“看来她们受这笛声控制,这笛声的主人才是真正监视着我们的幽灵!”
“他一直躲在暗处,不知想怎么样?”
“看来你我都该小心,我们走——”
她点点头,尾随而去。
夜色慢慢降下,充满浓雾的森林此刻更是阴森诡异,让人感到害怕,黑暗之中更是让人产生难以想象的恐惧。月色之下,树影婆娑晃动。
他抬头看看明月,明月如同在与他们捉迷藏一样,在暗处嘲笑着二人。
“天黑了,看来天一神宫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难闯!”他无奈地叹息道。
她们在原地生起了火就地休息。眼前就是一条小河,河水湍急,河面上冒着袅袅的水烟,月光模糊的身影倒映在河水上。
她叹道:“我们是在寻水的尽头,却不知水是没有尽头的。我们只能在前行之中随着岁月的茫茫磨灭而结束自己的生命,难道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天一神宫?”
“别泄气,我看我们也离天一神宫不远了!毕竟小溪都已变成了河流,它的真正面目就要呈现在我们面前了,二十多年来江湖之中从未有人能够闯进去过,所以说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毕竟我们都还活着不是吗?”
火光之中她与他相视,烟火明灭之中眉间的一双眼眸也跟着明暗不定。
看着缭绕的焰火,此刻他却想到了红素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第五天过去了,可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天一神宫,她还活着吗?会不会出事了。心中一片混乱却又一时无法冲破迷阵前去救她。
她很明白他此刻焦虑的心情,从腰间取出一只用牛皮缝制的酒囊交给他,柔声道:“别太担心,她不会有事的。那个吹笛子的人不是一直很有耐心地在跟我们玩捉迷藏吗?而他手中的唯一诱饵不正是红素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突然大悟,转头看向她说:“你的意思是……红素很可能只是一个引我们入局的鱼饵,并不是他们这次的真正目标,而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我们?!”
她摇摇头,道:“我也不太确定,我只觉得天一神宫没有理由抓一个江湖名伶而已,也许她们别有用心!你担心的是她,可我担心的却是你!”
“看来她暂时没事,这就好!”他终于舒了口气,却没注意到她说完后面话语时的惆怅神情。
她看向他摇摇头一笑,道:“她要是没危险了,咱们可就更危险了不是?”她说完双手抱住头仰面躺在草地上,爽朗地一笑,伸直了双腿,又将一只腿单独屈起轻松地垂放落在地上,用一种舒适的姿势抬头仰望着天空。透过浓雾所见到的月亮如透过窗纱看到的灯火一样明明灭灭,模糊不清,远远的挂在天边,在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寒烟,这次真是要谢谢你!”他打开酒囊塞子喝下一口酒对她说道。
她顺手接过他递来的酒囊全身半躺在草地上,小心的呷了一口道:“你从不对我说‘谢’字的!”
是啊,朋友之间是不应该说谢字的,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的事便是你的事,言谢只是见外了。
他顺手拿起一根树枝搅了搅那堆慢慢暗下去的火堆,里面突然炸出火花,星星点点,如萤火虫一般四处飞舞,煞是好看。火苗又开始慢慢旺了起来,躺在地上的她仰着的脸庞也开始明亮起来,如同又见到希望一样,此时她已将一切都放了下来,有他在,她可以放下一切,即便此刻他们就死去也无所谓。突然之间,这个阴森诡异的森林再也无法让她感到恐惧,身边埋伏着的危机再也不能让她感到窒息,一切都像得到解脱一样轻松自在,因为有他在自己身边,她就能如此安心的放下一切。她将双手枕在脑后,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轻松地说道:“少白,每一次和你在一起所看到的月亮都不一样!”
他诧异为何她突然会提到这个,这时才有心留意了一下头顶上,那轮如水墨淡染开来隐隐约约可见的月亮,他会心一笑,道:“是啊!大漠中的月亮似乎是很大很圆的,也很贴近人,好像触手可及一样,但却很容易使人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孤独。中原的月亮虽然很亮很小,孤傲的高高挂在天上,让人仰望,但仍同大漠的月亮一样无法让人感到温暖!月亮永远都是让人感到孤寂的!”
也许不是月亮让人感到孤独,而是看月的人始终都是孤独的。
她低下头去,道:“我以前有一位朋友,她叫冷月,她的名字里也有个月字,所以说她一直都是孤独寂寞的!”
“对了,你的名字为什么叫寒烟?我一直没问起过。”
他第一次问关于她名字的问题,他一像是不会问关于别人的事,因为他一直认为这些都是别人的私隐一样,如同他从不对别人提起自己的曾经一样。别人告诉你的,是她想让你知道的。如果别人不说,那就是不愿让你知道的,他就不会去问。一直都是如此。但沈寒烟不是别人,在身边匆匆过往的许多人他都可以忍住不去问,甚至是不关心。可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再像自己,很多时候他都很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知道她的全部!
她微微一叹,面无表情地仰面望着那轮明月道:“名字是师父替我起的,而姓氏是随干娘的姓。寒烟——也许是形容大漠中渺茫无尽,孤烟残痕的意思吧!”
他默默点头,随着她的话思考着关于她名字的用意。每个人的名字都有一个它所隐藏着的喻意。他叫墨少白,无非是感叹尘世中的黑多白少,让人无奈之意。
他笑笑正要闭上眼睛歇息片刻,突然从远处的河水中传来一阵细微的“丝丝”声,虽然很细小但他还是细心的听到了。
夜风之中,一阵笛声如灵蛇吐丝一般吹出令人心灵破碎恐惧的曲声,向他耳边划过,让人全身感到不舒服,心不寒而栗。
“又来啦!”沈寒烟也听到了。
“不知道这次又要玩什么花样!”
二人静观四周,只见风平浪静,树影也不再婆娑摇动,月挂高空,如同永远飞翔在空中的无脚小鸟,始终无法在树梢上停顿一会儿,疲倦不堪但仍要继续飞行。
一切都因那一小段突然而过的笛声而平静下来,然而平静过后却是给人一种寂静得可怕的感觉!
突然水声“沙沙”作响,放眼望去只见水波之中朦朦胧胧有些起伏不定的细小浪纹,河面上顿时涟漪泛起,那些水浪却是自个在缓缓向岸边移动一般古怪。
河面不再平静。
“你——看!”沈寒烟大叫一声,用手指向那水波。此时它已缓缓越过小河向岸边移近,月光清华之下,才见竟是群条状细长蠕动着的黑色水蛇,但在近些仔细看去,却又与一般水蛇有所不同,每一条头上都有一个血红色的血囊在膨胀晃动。
他连忙将她拉向身后,大叫道:“不好,是西域苗疆的血头囊蛇!”
“什么?”她也大吃一惊,为什么在这儿会见到这些肮脏怪异的蛇?
“它们头上红色的便是吸血后用来存血的血囊,一旦被咬到就会紧紧咬住你不放,就连用剑将它拦腰斩断它都会拼命不停地从你身上吸取血液,直到它头上那个血囊饱如鸡蛋大小才会松口。这种蛇虽然无毒但咬中就会鲜血耗尽而死,看来传闻天一神宫已将边外苗疆收服果然不假,你要多小心,千万不要被它们咬到!”
他看向沈寒烟,她也回头与他相视点点头,从腰上抽出长鞭以备迎战。
那些蛇犹如一群没有灵魂的战地死士,毫不畏惧地向他们身体步步逼近,回首一望四周黑压压一片,都是蠕动翻滚而来的血头囊蛇,密密麻麻让人无处下足。
二人分别拿出长鞭、长剑,唰唰向血头囊蛇斩去,那些怪蛇生命力极强,就算被剑斩成两半依旧不屈不挠继续拼命地向前蠕动,让人看了心生恐惧!
蛇尸遍地狼藉,只听见“丝丝”几声,又有另一种怪蛇向他们袭来,这一回所来的乃是雌雄子母蛇。两条蛇一大一小,相互扭曲在一起,从地上断成几截的血头囊蛇的尸体上翻来。发出的“丝丝”声乃是雄蛇与雌蛇发出的声音,夜风之中让人听了心底发毛,这种蛇之所以叫雌雄子母蛇是由于雌雄二蛇总是相互纠缠在一起,雌蛇的体型较大,比雄蛇要大出两倍,而雄蛇较小,这样看上去又像母蛇带着子蛇前行一般,所以被人称为“雌雄子母蛇”。这种蛇的攻击能力很强,雄蛇含有剧毒,而雌蛇一般没有毒,但却是雄蛇伤人时的最好帮手。雌雄子母蛇伤人时首先雌蛇会将全身鼓起,使尽全力用尾巴将细小干练的雄蛇高高抛向空中去,雄蛇飞到高空在趁人于不备时将人咬住,一旦偷袭成功,就会将体内的毒汁输入人的身体中去,弹出的雄蛇是致人死亡的致命杀手,让人防不胜防!与专吸人血的‘血头囊蛇’相比‘雌雄子母蛇’就更让人感到害怕,再加上两条蛇联盟袭击更是威力无比。
还没等二人多想‘雌雄子母蛇’的雌蛇已将身上缠绕着的雄蛇给高高弹向天空,一条一条黑乎乎肮脏恐怖的雄蛇,蠕动着柔软的腰肢在空中飞舞,啪啪地向二人身上落去,雄蛇贪婪地张着森长毒牙狠狠地向二人身上咬去。
“该死!”墨少白大叫一声,已是长剑当空上下攻去,一条丑陋蠕动着的怪蛇被他一剑刺死,挣扎在地。
另一旁的沈寒烟看着这些怪蛇也是心中发毛生恶,但却不退缩的扬鞭向怪蛇甩去。
天上雄蛇纷纷被弹起,如乱成一团的麻线,似雨而落,一旦落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地上血头囊蛇又盘扬起头,前赴后继地向他们二人脚下袭来。二人虽四面受敌,但仍将这等怪蛇一一制服,不一会就见地上血泊中都是些断成两截三截的怪蛇残骸,有些还在垂死挣扎,蠕动弹跳着露出血肉的残肢,让人看了作呕。
“二位果然是有些本事,看来‘苗疆苗王’的本事也不过如此,还得看我们五毒教的镇教法宝!”
随着远处幽幽飘来的一阵清脆的女人声音,只见烟水缭绕澈澈晃动之中,摇晃着一只红色而诡异的灯笼正向他们二人缓缓驶来。近些看只见来者一身青黑色红蓝彩条相间的民族打扮,头上戴着用青布缠成一圈一圈的大帽子,样式古怪离奇,光着的双手双脚上还带着明晃晃,沉甸甸的银饰手镯、脚链,在水面上“当当”晃动作响。一只硕大锋利的银叉斜插在帽外黑色的发髻上,如一把锋利的尖刀一般,上面还隐隐约约地泛着碧青色的冷艳光芒,可见已是一件涂满了剧毒的利器。涂满剧毒的不只是那只钗,就连握着灯笼的双手也都涂满剧毒!那是一双修长细腻的女人手,但却因指尖又红又长的指甲而明显苍白许多,显然那双手上指甲的颜色乃是因长年用毒,毒药入侵而天然染成的。一般人若是被她手上的指甲这么轻轻一划,见血必死无疑!
她腰肢颤颤,微微一笑,腰肢如水蛇般晃动,系在七彩花腰带上的银铃发出‘叮叮’的悦耳响声,但此刻却让他们觉得,像夜间赶尸人手中晃动的引路铃一般让人心生寒意。
她拿着灯笼斜身抿嘴一笑,倾城妩媚。她道:“我道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原来是个这么俊俏的男人啊!嘻嘻,我见你长得还不错,不如随我回教做我的男人好了!”
她一说话,张嘴若飞红,满脸怪笑却有一种诡异之美,如一朵静静开放在夜间的食人花一样吸引着人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之美。她的确是个很美丽妖娆的人,但她并不是个真女人。只见她又转身色迷迷的看向一旁,林立在风中手执长鞭的沈寒烟咂咂嘴,道:“这位美人倒也生得不错,不如也随我一同回去做我的女人好啦!我一定不会亏待二位的!”她说完伸出纤长的食指划过紫红色的嘴唇,妖娆妩媚的发出长长得意的一阵银铃笑声。
墨少白用剑指向她道:“你就是传说中云南五毒里那个阴阳同体的大教主——龙阳菩萨?”
龙阳菩萨冷冷地点头一笑,此时脸上的表情更是危险怪异。她的确是个世间少有的阴阳同身之人,因此才能练成五毒教密藏不露的‘阴阳合一神功’,所以,她才能在短短几年成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当年天下第一的剑客也曾败在她的手中,成为了她用来喂食毒物的元丹。因为身份特殊,一直被称为阴阳妖人的她一直深居云南五毒教内,少有人能真正见到过她。现在天一神宫连她都收服了,可见天一神宫的威力之大,不由让人感到胆颤!
龙阳菩萨娇媚地一笑,斜眼看向他们二人,用舌头舔噬着手指尖上的毒汁,如同正在品味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绝世美味一般享受。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看来去天一神宫这条路是障碍重重,对于龙阳菩萨就连墨少白都心神不安。若他一人对敌,是必败无疑,但如今身边还有一个沙漠王沈寒烟相助,相比之下还有一丝希望。
龙阳菩萨突然用碧眼一扫,问道:“还不乖乖投降么?到时伤了两位心肝可是会让人心痛的!”
墨少白用长剑指向漂在水面上的她道:“输赢还不一定!”
沈寒烟也点头助威道:“我沙漠王的称号也不是浪得的,你就放马过来吧!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比试一场!”
“螳臂当车。”龙阳菩萨左手一挥,道:“好——那就让你们先尝尝‘巨鳄’的厉害好啦!”
“五毒教的镇教法宝——蟒蛇巨鳄?”墨少白还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她把传说中的巨鳄也带来了!传说中见过巨鳄的人还没谁能够活在这世上!
他马上机警地向四处观望,做好备战。
平静的水面突然“哗哗”作响,水波缓缓向岸上袭来。
无风起浪,水里必藏杀机!
眼前竟慢慢升起了个像小山坡似的东西,刚才龙阳菩萨正是光着一双脚踩着它随水而来,原来她一直都站在万毒之首巨鳄的身上!她手中红灯一闪,那庞然大物突地从水中翻浪冒出,巨鳄之大,比平常所见的巨蟒还要大出三四倍。巨鳄的头呈三角菱形,典型的有毒巨蟒。一双碧色的眼睛如鼓出来的两只大圆球一般,发出令人恐惧的寒光!它头一仰全身还没出水面就已有一山之高,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一身碧青却又夹杂着许多乌黑的鳞斑,如此庞然大物现身,足以吓煞旁人!而此时龙阳菩萨正光着一双洁净的脚,提着灯笼稳稳地立于巨鳄的头上。唯风云于不变,处惊涛而稳立。
与庞大的巨鳄相比她的身躯更显渺小,可一想到这庞然巨怪乃受她所控,不由让人对她心生畏惧,不寒而栗。
五毒教内每一个人都会饲养一只毒物作为宠物,然而大教主龙阳菩萨的宠物竟然是怪蟒巨鳄。
巨鳄呼呼地喘着气,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二人转,突然“嗷”的一声张开血盆大嘴,嘴中血丝燃燃如同火焰,四周水面已变成乌黑一片,月光之下泛着幽幽荧光。
“是剧毒!”看着岸上的水草都已被剧毒入侵,变枯变黑死去,沈寒烟不由全身一阵毛骨悚然起来。她并非中原人,对中原的毒物也不甚了解。只是这条神秘的巨鳄之名在江湖之中传播已久,而且听说还没人能对付得了这条毒蟒,如今她有缘得见这传说中的巨蟒,之后不知还能不能有命活下去?此时她已不战而栗,凭她与墨少白的力量也许可以与高深莫测的龙阳菩萨一战,可如今龙阳菩萨又多了个武林第一怪蟒巨鳄的帮助,他二人想联手铲除她只怕是难上加难!她再也不敢多想,她纵横大漠几十年,遇到再强劲的敌人都不曾心生恐惧过,可是巨鳄毕竟不是人,而是一条比她要高要大的庞然毒物,这让她心中更加感到可怕!
这一次,只怕生死难逃!
巨鳄“闷”的一声,张开大口向他们袭来。他二人虽奋力躲过,可巨鳄巨大的蛇头所撞击地面卷起的石沙还是将他二人打得不行,全身一阵疼痛,却不敢多想又要立马起身站起。巨鳄用头连攻数下竟没能咬到他们,不由愤怒地嗷嗷大叫,叫声低沉如闷雷阵阵从头砸来,它摆动着蛇头如同示威一般可怕,突然它方向一改不再同时袭击二人,而是盯向一旁已体力渐渐耗尽略有不支的沈寒烟下手。
沈寒烟心中自知不妙,飞身使出轻功向树林跑去,谁知巨鳄虽然庞大但速度也不慢,训练有素的拦腰挡在她面前,张开了阴森森的利牙,正欲一口咬下,她连忙侧身躲过,翻身向后正欲要脱身,这一次巨鳄速度更快,因长年与人练战已熟知人类的战术。这一回身同时下嘴,已是一口死死咬在沈寒烟的左肩膀上,顿时鲜血直流,一半衣襟已被染成血红色。
“寒——烟!”墨少白大叫一声,连忙向巨鳄头上刺去,一剑挥向它鼓起的巨大头颅上。顿时血丝流下,染红了它的一只眼睛。巨鳄痛得张口嘶鸣,头一仰又是猛地向他撞去,墨少白手中长剑被它一头给撞开,从手中飞落到地。
巨鳄张开了大嘴正要向他一口咬去,沈寒烟见形势不妙,忍住剧痛长鞭一挥打向巨鳄的头上,这一鞭正好狠狠地打在它鼓起的眼睛上。顿时巨鳄碧绿色的眼球如破开的冰块一样支离破碎,血液顿时如流水从里面飞溅涌出。巨鳄的一只眼睛被沈寒烟一鞭打瞎,只见它拼了命地向沈寒烟撞去,她被抛出去几丈远,身体狠狠地拦腰跌在一棵大树上,等她落地时全身已无法动弹,眼冒金星如同昏死过去一般。
“寒——烟!”他大叫,只见巨鳄已用身体将昏倒过去的沈寒烟一圈缠绕起来,巨鳄慢慢地收缩着身体令她无法呼吸。
“咳——咳!”她从窒息的痛苦中醒来,直觉全身已被巨鳄紧紧缠住,半点也动弹不得,最糟糕的是她无法呼吸,面色如落霞般通红,让她如临死亡的感觉。
墨少白见高挺的巨鳄正在慢慢收紧身体,像要慢慢折磨报复失眼之痛。孤立无援的沈寒烟被它高高地抬在高空,已无力再做挣扎,脚下的裙缦凄凉绝望地在高空中凄艳地飘动着。他咬咬牙,重新拾起长剑要向巨鳄的身上斩去,突然平静着的水面又是白浪掀天,“哄”的一声,又一个巨大的蛇头向他缠绕过来,此时才露出巨鳄的庐山真面目,现出真身的巨鳄竟然是一条传说中的两头怪蛇,巨鳄的两只头都连在同一个身体上!另一条蛇头突然浮出水面将墨少白紧紧地缠住,高高扬起的两只蛇头分别缠住二人,将他们高高地举在空中飞舞着,如同在炫耀它的胜利品一样亢奋。
墨少白忍痛挣扎着道:“原……原来,巨鳄是一条两头蛇,难怪……难怪这些年没人能够打败它!”
龙阳菩萨阴暗地颤腰笑道:“哼,这个秘密你们是第一次知道的人,天下间根本没人知道,五毒教的镇教法宝巨鳄竟然是一条两头巨蟒!所以很多自视武功高强的人往往就死在它另一只头现身的出奇不备之中,不过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你们两也不例外!啊……哈哈哈!啊……哈哈哈!不枉我千里迢迢从神农山中将它找出,巨鳄,果然可以称得上是万蛇之首!你可知道我为了训练它花费了多少心血?最终它才肯乖乖地听命于我!你们不用再垂死挣扎了,它的身上不但有剧毒,而且它还吃过七大武林高手的元丹!所以,以平凡人之力是打不过它的,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好了,别枉费力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龙阳菩萨极其阴险,满怀得意地笑着,笑声几近疯狂。
“你真是不疯魔不成佛!难怪……难怪要叫龙阳菩萨,怪不得天下间没人能是你的对手,因为他们根本就斗不过巨鳄,更别说你的阴阳合一神功!”
墨少白咬着牙狠狠说道,沈寒烟已在巨鳄不断缩紧的身体中感到眼冒金星,最后只剩一片黑暗,呼吸在一丝一丝减弱,呼吸微弱只有出没有进,最后胸口一闷,慢慢因缺氧而失去了知觉。挣扎着的手脚也都松弛下去,孤寂地在空中摇摇晃晃,离生死只有一线之隔!现在唯一能救她救自己的也只有墨少白自己了,他拼命挣扎着想要从巨鳄缠绕着的身体里摆脱出去,可一切全是徒劳,枉做挣扎。
“人怎么可能跟恶兽斗呢?”龙阳菩萨踏在水面上,阴暗冷笑着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道:“要想收服这天下间没人能打败的巨鳄,也只有我这样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才行,所以说我才是天下第一!没人敢瞧不起我,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看看还有没有人敢看不起我这个阴阳同体的人?还有没有人敢看不起我们五毒教!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她仰起头的笑几近残忍,对自己的残忍对别人的残忍。
他摇头惨笑一声道:“你也只是个可怜的人,纵使天下第一你又能得到什么?想要的永远得不到,不想要的却要永远纠缠着你!”
在此同时树林的黑暗处也有人发出微弱的叹息声:“你也配做天下的一?!”声音极小极细,没人留意到这句轻微的叹息。伏在树上的人一身素白,纤细的玉足没有穿鞋,裸露在外轻轻地支撑在树杈间斜靠着身体。树影遮住她的脸,月光朦胧之中可以看见她戴着一具雕花镂空的金面具,面具下只露出了双眼和嘴角,那面具下的红唇轻撇,飞红一笑:那我就让你成为天下第一!”她手指如兰,从怀中取出一只碧色温润的玉笛,伏到嘴上轻轻吹起,笛声如风,像划过竹林的丝丝风声,声音虽小但却穿过了密林传到了龙阳菩萨的耳中。
龙阳菩萨突然停顿住了欢颜,面色一改,一脸茫然和惶恐,顿失神采。
墨少白见她此时分了神,便将手中的长剑轻轻从手中滑下,然后用脚一踢,飞剑如云“呜——”的一声刺向对面的龙阳菩萨身上,剑从她腹部插入身体,剑尖穿透她的后背,鲜血顺着剑身如丝如线一般往外流出,流过剑颚、剑格、剑井、剑镡,最后顺着剑穗一滴一滴地落在水面上,开出艳丽的花朵。她惊愕地回过头来,用眼神冷冰冰地看向仍被巨鳄紧紧缠住的他们,从牙缝中冰冷冷地挤出一句话:“怎么可能?”面色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恐。
瞬间的改变让刚才还狂妄的龙阳菩萨一朝命丧,这是在她心中从没想到过的结局!怎么会这样轻易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此刻她还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手中的灯笼轻轻地从她的纤柔的手中滑下落在平静的水面上,她慢慢低下头去看,灯火的倒映下她那张美丽而诡异的脸显得更加暗沉和可怕,她用双手去触摸身上的伤口,惊讶的表情。此时一直缠绕在他们身上的巨鳄也因不受控制而松懈下来,慢慢地放开了他们。
龙阳菩萨指尖所触摸到的是从自己身体上流出来温暖而湿润的血液,它如同一朵朵花蕾一样滴落在漂浮于水面上的那盏红色灯笼之上,然后在上面开出一朵朵耀眼夺目的鲜红,一枝一枝,大而美艳,娇柔而诡异,渗进红色的灯笼之中,如同为这死物注入血液让它如鬼魂一般复活,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凄凉之美。她从未如现在这般感到血原来是世间上最美丽的东西!她仰头长笑,这是她一生杀人无数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血,这血竟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来的。她缓缓地抬起头,将沾满鲜血的双手如飞鸟一般打开,似要飞过来一样地看着他……
墨少白抱起身旁的沈寒烟,平静地注视着龙阳菩萨的死亡,她点点头,微微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却又似遇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难以启齿,无法接受现实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
墨少白平静地回答她道:“你的确是个天下无敌的人,可惜你太轻敌,你以为我们身负重伤又被巨鳄缠住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不明白,只要剑还在敌人手中永远都有致命的危险!天下间有赢就一定会有败,有生就会有死,世事本无常,谁也不会成为永远的常胜将军!你亦如此,我亦如此,人人都如此!这是自然定律,是人都违背不了的,而你同样也是人,同样也逃不开成败与死亡!”
“人?人?人?我也是人吗!他们都当我是怪物妖人,而你却说我是人?!啊哈哈……墨少白,我曾苦苦追求去做一个真正的人,可世间不允许,没人能够接纳我!如今成为人,却要面对做人的失败,不,不,我不会败的!我要做天下第一的人,怎么可能会输呢?!”她绝望地摇着头,如沐风中的娇花一般凌乱。
再是百般的不愿,她终究还是要倒在水泊中被毒慢慢浸湿容颜而死,带着遗恨死去!
此时,巨鳄也缓缓游进水中,慢慢游走。水面上只剩下一具冰冷冷惆怅的死尸和一盏在风中摇曳着的红色灯笼,它们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夜,孤沉,寂寥。
他抱住怀里的人,并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寒——烟!寒——烟!你还好吗?你快醒醒!”
沈寒烟咳咳一声从昏厥中醒来,缓缓地撑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再度昏迷过去。
树林中突然飞出一人,一身素衣长衫,长衫飘飘宛如浩天仙子从黑夜中划过。
“是谁?”他起身一把将她的脚抓住,只觉自己手中握着的竟是一只没有穿鞋子的玉足,光滑如丝,温暖如玉,脚踝秀丽,正当他看得失神之际,手却被她用另一只脚蹬开。她再度如仙子一般飞去,从她怀中滑落出一支短小精致的玉笛掉落在地,她回眸一笑,面具下那一双眼睛发出晶莹剔透的目光,瞬间又消失不见……
“你是谁?”他大声问。
天际中飘出一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话。
“石——阴——姬——”
话如惊鸿。
黑暗中第一道阳光穿破天地,已是破晓。
他伸手拾起那支玉笛,顿觉眼前一黑,“咚”的一声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