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重俊一听的武三思、武崇训这两个名字,登时气贯胸膛,怒不可遏,手起一剑将法明的脑袋斩下。兀自余怒未消,将手中剑去法明身上一通乱戳,才觉稍稍解恨。
野呼利见重俊抓狂,赶紧道:“太子殿下将此人杀死,便没了对证,却又怎么办呢?”
李重俊眼里闪着凶光,突然一阵冷笑,喃喃道:“好你个武崇训,如此逼人太甚,本宫若不杀你,便枉为人!”他转头对野呼利道:“什么对不对证,根本就无所谓,没有人会为我做主,连父皇也不会。”
野呼利听得此言颇为诧异,却又不便深问,吩咐左右将尸体拖了下去,然后对李重俊道:“殿下现在作何打算?”
李重俊道:“我立刻要见李多祚老将军,请野将军带我前去。”
野呼利便与李重俊一起带着几个亲随上马直奔李多祚府而去。在路上碰到了李重俊的一干侍从,正在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一眼看见李重俊便赶忙过来请罪,他就让他们也跟了一路往李府而来。
李多祚正在熟睡,听的家人禀报说太子来访,赶忙穿衣起来。边往外走心里边犯着嘀咕,心想这么晚了太子忽然来访,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一时理不出头绪,人已来到外面,把太子和野呼利一伙人迎了进去。
李多祚见野呼利同李重俊在一起,心中很是诧异。待来到厅中坐下后,便问了起来。不问不打紧,这一问,只见李重俊忽然离座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多祚面前,口中直呼:“李老将军救我!”
慌得个李多祚赶忙离座弯腰俯身扶住李重俊,道:“太子殿下这是哪里话来,真折杀老臣了,快请起来。”
李重俊起身,眼噙泪花,将今晚被武崇训遣刺客追杀,险遭不测,后幸得野呼利相救等事备细说了一遍。
李多祚开始时尚能保持平静,及至到了后来颌下那部花白的长髯便不住地颤抖起来,显是内心波澜已起,他抬手捋着胡须,尽量的克制着情绪。然而,他心中其实对武三思十分痛恨,听着李重俊说话不由想起了“五王”之事。心想那时节“五王”一个个被武三思害死,自己整日里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半夜里惊醒只为梦里梦着武三思派人来闯进家中拿自己问罪。如今武三思父子竟又对太子下手,这样的巨奸不去,终究是自己心头的大患啊!想到这里,他便有几分按捺不住,哼一声,一拳砸在了桌上,震得茶杯茶碗叮当乱响。
李重俊本来心中无底,不知能否说得动李多祚,见他沉吟半晌,只是踌躇,也不敢就追问,只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他,满心希望他能挺身而出。
李多祚心头思绪翻滚,双眼眯着,眼珠来回转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睁了开来,看着李重俊,那样子似是拿定了主意。李重俊见状,便欲开口却又止住,心想还是看他如何说再作计较吧。
李多祚忽然端起桌上茶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道:“不满太子殿下,老臣早就想手刃武三思那对狗贼父子,只恐势单力薄,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李重俊听得这话,不禁喜出往外,欠身道:“原来老将军早有为国除贼之心了。”
李多祚道:“不错。如今那对狗贼父子竟对太子殿下您下此毒手,当真是人神共愤,再不能容他!太子殿下若能振臂一呼,老臣定当追随左右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重俊见李多祚慷慨陈词,情绪也被点燃,握着李多祚的手,道:“若得李老将军相助,铲除国贼便有望了。”
李多祚道:“太子殿下,此事咱们须得好生筹划,千万莫要声张出去。明日若见了那狗贼父子,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李重俊道:“这个我理会的。”
李多祚又道:“明日起,我与太子殿下便要分头去联络人员,以便举事。”
李重俊点头称是,二人商议妥当之后,他便带着从人回宫了。
武崇训遣人刺杀李重俊一事,其实武三思根本就不知道,所以他白日里见了李重俊倒是很坦然。可武崇训就有些心下忐忑了。他见李重俊仍然活龙活现,自是满腹狐疑。心想法明定是未能得手,可这家伙人哪儿去了?难道是心中惧怕不敢回来,藏在什么地方了?他当然想破头也想不到,法明已经事败被杀,连他也岌岌可危了。
李重俊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却在为自己的计划加紧筹备。他平素与叔父成王李千里交情深厚,如今便到他家中游说一番。
这李千里原名李仁,本是吴王李恪的长子太宗之孙。武则天登基时,曾大肆屠杀皇室诸王。李千里历任多州刺史,却因为知乖识趣,平素里不时向朝廷进些祥瑞异宝而得以幸免。后来被召回京城,拜为左金吾将军。太子李重俊与其子天水王李禧素来交好,都是一般的浮浪子弟,冶游无度。李千里见儿子与太子走得如此近,也乐得巴结,所以叔侄俩关系处的也很不错。
李重俊见到李千里说起邀他举事的想法,自然先把李多祚抬了出来,说此次有李老将军所率禁军支持必定成功,到时候他以太子监国的身份,定会叫皇上重重封赏有功者。李千里一听李多祚的名头,立时觉得把握性很大,便也痛快答应了,并说自己到时候会和李禧一块率领本部禁军相助。李重俊自然很高兴,与李千里父子俩共同约期举事。
再说李多祚这边。李重俊走后,他又思量了半宿,将各种可能情况都考虑了个遍,觉得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心中坦然了些。他叫过自己的亲随护卫范正和王欢喜,命他二人去把右羽林将军李思冲、李承况、独孤韦之、沙叱忠义等人找来。没过多久,四人先后到来。四人跟随李多祚多年,皆其腹心,听李多祚说起此事,均表示愿意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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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节,白日里酷暑难耐,只有到了晚上才多少有几分清凉的感觉。这天傍晚,武三思从宫里回家之后,正值武崇训也过来这边。父子两个一商议便在府里摆起了家宴,并派人找了十几个亲信臣僚来,一方面遣怀解闷,一方面消暑取乐。合府上下一通忙乎,在中堂排开宴席,武三思在一群侍妾簇拥下坐于首位,武崇训与一班臣僚分坐两旁,自然是十分热闹,不亦乐乎。
武三思平素罗致了不少美女,至此更是偎红倚翠,边吃着美酒佳肴,便与属下纵谈,当真是畅快的紧呢。忽然从府门外起了一阵喧哗之声,并杂有骏马嘶鸣之声,且越来越大,他不禁双眉一皱,问武崇训道:“训儿,你可听的外面有吵闹只声吗?这么晚了,做什么怪,好令人可恼。”
武崇训忙叫过几个家丁,叫他们去门外看看,把那些喧嚷之人驱散。几个家丁答应一声,一人抄起一条木棍向大门走去。一个家丁刚撤去门闩,大门便猛地被一股大力撞开,那手拿门闩的家丁躲避不及被撞得一个跟头跌了出去。随即,从门外忽的涌入许多手持刀枪的军校。原来,正是李重俊和李多祚在今夜发难了,率领几百羽林军杀了进来。
李重俊身穿金甲,手持宝剑在后面跨了进来。他举剑叫道:“给我杀!一个都不要走了!”
军校们一个个如狼似虎,不论男女老幼,逢人便砍,遇着便杀。合府上下俱都是赤手空拳,跑又不及,顿时哭喊声四起,血肉横飞,一片惨象。
武三思、武崇训和十几个下属眼见得刀光剑影,人头乱滚,早已吓得酒意全无,想跑早已来不及,被十数名军校用刀架在脖子上,押到了李重俊面前。
李重俊边冷笑边用剑指着二人道:“你们这两个狗贼也有今日吗?”
武三思与武崇训父子俩此时早已是腿软筋酥,动弹不得,只顾不住的磕头求饶。李重俊哪里肯放过他们,只咬着牙冷眼看他们讨饶,忽然便举起剑朝二人砍去,一直砍了数十剑方才住手,似乎这才足以泄去心头之恨。然后吩咐人叫把那十来个臣僚也都斩了。军校们答应一声,过来把他们推到了一旁,手起刀落,尽数枭首。
屠杀了好一阵儿,见杀的没个活的了,李重俊便下令整队,出了武家,引兵直奔玄武门,剑指内宫。他要对宫里宫外、朝中上下来个彻底的大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