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毒饼弑君

潞州的术士韩礼在李隆基临走之前,曾用耆草为他占了一卦。因耆草中有一根立着,他便道:“耆立,祥瑞非常也,不可言。”

李隆基闻听此言,重赏了韩礼。事实上,他需要这样一个吉卦来让自己踏踏实实地踏上回京之路。因为他的梦想中始终有长安的影子。

中宗在长安南郊的祭祀活动结束之后,李隆基便留在了长安。他日夕与以前的一些老相识泡在一起,并且还在不长的时间里迅速结交了一批新相识。这些人中虽然没有宰辅级的重臣,但却有一些手握兵权的将军。

看看这些与李隆基过从甚密的人吧。他们是:刘幽求(朝邑县尉,从九品);钟绍京(西京宫苑总监,从五品下),王崇晔(尚衣奉御,从五品上);麻嗣宗(折冲都尉,正四品),陈玄礼、葛福顺、李仙凫(皆为万骑营果毅都尉,从五品下),薛崇简(太平公主的儿子,卫尉卿,正四品)。除了刘幽求官职低微外,其余人都在五品以上,手里多少还是有些人马的。

李隆基把这些人引为座上客、幕中宾能做什么呢?难道他们在一起就只是会酒清谈,狎妓游猎,就没有什么别的企图吗?如果武则天还在,她当然不会容忍皇孙的作为,不过幸好她已经不在了。

果毅都尉陈玄礼旧时曾为李旦的亲随护卫,后来李旦举荐他进了万骑营做了果毅都尉。现如今,掌控万骑营的是左羽林大将军韦播,以及羽林将军韦璇、韦捷。虽然他们的背后是韦皇后,但在万骑营却没有几个人买他们的账。三人急于立威之下,常常借故鞭打营中将校,就连葛福顺也没能幸免。葛福顺与陈玄礼、李仙凫三人素来交厚,故此常在一起心怀怨恨,背地里牢骚满腹。

李隆基因幼时常与陈玄礼在一起厮混,所以时常会去找他叙叙旧。陈玄礼就把韦家兄弟在万骑营的所作所为都说与了他。李隆基自是有心之人,他一向都是人弃我取的。便通过陈玄礼的引荐结识了葛李二人。

李隆基这么样的培植势力,自然难免会引起些风吹草动的。

李隆基兄弟五个一向住在长安的兴庆坊,时人称之为五王子宅。兴庆坊附近有个隆庆池,乃因井水外溢而形成。说起这隆庆池到有点意思。李隆基去潞州之前,隆庆池还只是一片数倾见方的小池谭,谁知赶他再回来时,已变成了方圆数十倾,深有两三丈,蔚然壮观的一片大湖。李隆基视为奇迹,遂和他的兄弟们一合计,把兴庆坊索性改了名字,叫做隆庆坊。

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就向李旦耳朵里吹风,说是隆庆坊一带似乎有一股龙气,郁郁不散。李显虽说没有怀疑到李隆基头上,但心中也不禁添了几分好奇之心,就在初夏四月时候,亲临隆庆池,结了八彩鎏金的大楼船,在湖上游玩了一整天尽兴方才回宫。至于什么龙气这回事,他根本连提都没提。

韦后虽然睡过的男人可以和武则天有一比,但是见识权谋却远不及她的这位婆婆,要不然他怎么也丝毫不怀疑李隆基呢?这时候,要是对李隆基下手,恐怕也就没有日后的唐玄宗了。在她的心中,武则天确实是她的榜样。她也很想效法武则天,作一回女皇,可是每当她看到李显的时候,就有些失望,因为那个老家伙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反而越来越硬朗。

韦后在宫里的所作所为,李显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睁一眼闭一眼,只当没事人似的。在他来说,你韦后自和你的男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我和一班嫔妃爱怎么乐怎么乐,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现状就挺好。

可是,李显毕竟不是庙里的泥塑,他是皇上。虽说朝中之事不多过问,可是冷不丁冒一句,那也是金口玉言,不听还真不行。韦后想当皇帝,安乐公主想当皇太女,皆因李显在那儿横着而不可行。母女俩合计着,要是李显没了,可不就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再也没人掣肘了吗?

照李显现在这个精神头,这个身体状况,估计等他死了,她韦后的牙也就掉的差不多了,还怎么做皇帝呀?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老这么耗着也没意思了。

而中书令宗楚客擅杀燕钦融事件则促使韦后最后下定了决心,把李显这块绊脚石彻底清除掉。宗楚客这一路走来,已俨然是韦后集团的核心了,身为首辅的他已是京城里呼风唤雨的人物了。他的宅邸之豪华奢靡,连太平公主参观之后,都慨叹道:“观宗尚书的府邸,才知道我算是白活了。”

许州司户参军燕钦融跑到长安向李显上书说,韦皇后**宫闱,干涉国政,与安乐公主、上官婉儿、宗楚客、冉祖雍等人结党营私、败坏纲纪,应加以制裁。这样一针见血的话,李显当然无法容忍,当庭予以严厉驳斥,并令武士押至午门外庭杖二十以示惩戒,然后怒冲冲拂袖回宫。宗楚客自以为领会了上意,急急忙忙跑出午门,见武士已打至十五六下,便下令不要停,继续打,并站在旁边监刑。武士见宗楚客在后面站着,不敢违令,遂抡圆了刑杖可劲的打,直打了一百五六十下方才被宗楚客叫住。而此时的燕钦融早已昏死了过去。后虽经医治,怎耐因伤势过重不治而死。

李显得知此事后是勃然大怒,把服侍他的宫女太监们都吓了一大跳。他召入宗楚客道:“好你个宗楚客,眼里还有朕吗?你有什么权利处罚大臣?朕想燕钦融所奏之事恐非虚言。”

他也不叫爱卿了,而是直呼其名。吓得宗楚客唯唯不敢抗声,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让他的心立时揪了起来。回去之后,立即向韦后作了如实汇报,并提出自己的看法:“皇上已经不信任咱们了,恐生不测。说不得只好先下手为强。”

韦后点头默许。她叫男宠散骑常侍马秦客给她找来一种毒药。是用蛇毒合成的一种毒药。当时宫廷与民间均流行一种食物叫做胡饼,乃由胡人传入中原。即起面之后包入羊肉和葱混合而成的馅料,上锅蒸熟,即可食用。类似现在的包子,可能形状有所不同。李显十分爱吃这种胡饼。

她便把毒药掺在饼里,到了晚上当作夜宵叫宫女给送了过去。恰好李显宴乐方罢,回到神龙殿,兴致不错,见韦后送了饼来,便一气吃了好几个。谁知片刻之后,便腹中剧痛起来,着地乱滚,脸上尽是豆大的汗珠,表情扭曲变形,一对瞳仁几欲瞪裂,痛苦地**不止。

一旁的宫女太监见状,立时慌作了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有机灵一些的提议赶紧去报知皇后娘娘。于是便有宫女急急地趋出,刚出殿门就迎头撞上了韦后。不等宫女说话,韦后便黑着个脸呵斥为何如此慌张。那宫女忙回话说皇上不知为何腹痛不止。

韦后听说,当然毫不意外,因为一切皆在她的计划当中。不过,她还是少不得要表演一番的。她立时装出一副吃惊异常的样子,快步走进殿里。而此时的李显已经停止了挣扎,瞪着惊恐万状的双眼,七窍处淌着乌黑的血渍,手脚僵硬的曲张着。他到死都不知道是被韦后给毒死的。时年是景龙四年六月,李显五十五岁。

李显死了。韦后却秘不发丧,她叫上官婉儿草了遗诏,立李显的幼子十六岁的温王李重茂为太子。接着调了五万府兵驻守京师,加强守备,并委任自己的从兄韦温为兵马大都督,总督内外兵马。然后又把宰辅级的职务全数换为了她的亲信党羽。她还考虑到了在均州的谯王李重福,恐他生变,派了右监门大将军薛思简率五百军士前往防御。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才在太极殿发丧。

韦后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有想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一条潜龙正蠢蠢欲动,眼看着就要石破天惊,长啸一声冲天而起了。

人的头脑中总有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一个死角,眼睛总有看不到的盲点,最后难免百密一疏。

李重茂即位之后,尊韦后为皇太后,由她总摄朝政,临朝称制。紧接着,便有宗楚客、武延秀赵履温及韦温、韦播等人联名上表,请韦后尊武则天故事,革命称帝。

前番李重俊兵变事败时,安乐公主就曾唆使宗楚客参本构陷李旦以及太平公主,因李显不允而未果。到此时,韦后已经总揽朝纲,安乐公主便又找来宗楚客等人合计起如何除掉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来。

西京城里一派纷纷扰扰,似乎有一个武则天就要君临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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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市中有一种股票叫做黑马股。意即绝大多数股民都不看好或都不注意,可忽然某天却出现连续暴涨,股价一下子翻了数倍的一种股票。当然,那极少数买入这只股票的人,就会瞬间暴富,实现人生的华丽转身。李隆基就好像是一只黑马股,看好他的人并不多并且都是些不起眼的角色。不过下面这位老兄就有点分量了。说实话,他应该属于能发掘黑马股,并在上涨前夕买进的那种人。

兵部侍郎崔日用已在书房的窗边站了好一会儿了。从宗楚客那儿回来时天还明着,到这会儿堪堪天色已经晦暗了下来。他定定的瞧着窗外,却什么也没有看在眼里,脑子里净是搅合着乱麻一样的事,僮仆进来点灯,他都没有发觉。

他和宗楚客是多年的政治盟友了,做官一路攀升也全靠了他的提拔。而且他也算跟韦后跟的够紧的了,才地位如此的稳固。他对中宗的暴崩,感到十分的意外,瞧着韦后整日里张罗着称帝的事,不知怎么的,心里总觉得很别扭。韦后等于武则天吗?这唐廷里的女人都怎么了,安安生生做着皇后不好吗?为什么老张罗着抛头露面,往朝堂里跑呢?

他的至交,宝昌寺的主持普润曾问过他的一句话不停地在脑仁子里绕来绕去:阴阳颠倒、君臣失位乃国之祥兆欤?他没有回答,他知道普润是在指什么而言。他就身在其中,焉得不了解,只不过功名富贵难抛难舍啊。他又想起曾在宝昌寺见过相王的三子临淄王李隆基,他知道他和普润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并不十分了解此人,虽然普润经常在他面前谈起他。只不过是今天安乐公主把他找去商议如何除掉李旦,他才忽而又想起了此人。

韦后当政没几天,普润告诉崔日用,轩辕星已落于紫薇中,意味着唐室将有新主即将拨乱反正,韦后不能久矣。因为普润通晓天文地理,所以那句话引起了崔日用的高度重视。他问普润谁是新主,普润却问他如今韦后所改的年号是什么。崔日用答道是唐隆。普润只是笑不在说什么。

这会儿崔日用忽然顿悟:唐隆、李隆基,如此的巧合难道真是冥冥中的天意吗?若是天意如此,说不得自己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一个僮仆从前面急急而来,是他的夫人叫这个僮仆来叫他吃饭的。谁知崔日用却忽然把在窗边自己的黑影转了过来,向着外面说道:“来人,与我备车。”

来传他吃饭的僮仆一听这话头,便站住了。崔日用已经跨出了书房,直奔前面,夫人问他,他只说有急事,自顾自来带外面,马车已备好了,他掀起车帘进去,道:“老刘,去宝昌寺。”

驾车的老刘打一个响鞭,那辆两匹马拉的车就塔拉塔拉不紧不慢地奔宝昌寺而去。

宝昌寺就在城里。车子到了山门外停下,崔日用下车就看见山门外阶下两旁的树下系着十几匹马,其中有一匹马迥异其它的马,浑身雪白,只有四蹄乌黑,他对这样的情景并不陌生,而且他还认得那匹马正是李隆基的坐骑。

他稍微犹豫片刻,还是拾级而上进了山门,奔寺里来了。小沙弥认得他,便要向普润通报,却被他一把拽住,他叫小沙弥不要通报,引他到了一间禅房里等着,等那些人走后就来跟他说一声。小沙弥点头,把他领到了一间禅房里,然后带了门出去了。

崔日用并没有等太长的时间,那个小沙弥就推门探头道:“崔大人,那些人走了。”

崔日用其实已经听到了。李隆基等人辞别普润时在院子里又说了一会儿话。他从禅房里出来,正碰上普润过来。刚才小沙弥已对他说了他等在禅房里。

普润年约五十,精神矍铄,太阳穴鼓着,一望而知定是常习武所致。他走过来,脸上浮着狡黠的笑意,握住崔日用的手,道:“崔施主,别来无恙。这么晚来,不是为了看老衲来的吧?”

崔日用道:“不瞒普润师傅,我此来的确有事。”

普润将崔日用引入一间雅致的净室,落座后叫小沙弥献了茶,吩咐叫不要进来,然后对崔日用说道:“崔大人是不是对老衲上回问的问题有了答案呢?”

崔日用苦笑道:“普润师傅,我此来其实是和刚走的那位施主有些关系。”

普润道:“你是说临淄王?”

崔日用道:“其实是他的父亲相王李旦,安乐公主就要对他和太平公主下手了。”

普润忽然笑道:“老衲上回问崔大人的问题,崔大人不是已经找到答案了吗?”

崔日用先是楞了一下,紧接着便也会心一笑,他道:“普润师傅曾对我说过,那临淄王乃是一个不世之英豪,正要待时而动。崔某自觉目光短浅,不敢妄论谁是英雄。只是朝局动荡实在不是我希望看到的,今日特来告知此事,望普润师傅自行定夺吧。”

普润手捻胡须,频频点头。未几,崔日用坐车离去。普润便叫小沙弥牵了马来,待出了山门跨上马,打一鞭子,一溜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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