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姝来,楚昭即便无力,却也不得不起身行礼,将将撑起身子却是不支,好在李姝将她稳住,又帮着她靠上床沿,责她“你身子都这样了,还讲究什么规矩?”
“谢娘娘体谅”楚昭轻声开口,面上却有些呆滞。
见其这般模样,李姝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说什么体不体谅,你都这样了难道本宫还要逼着你起来请安不成,本宫何时这般没有人情味了?”
若是平日里听见李姝这样说话,楚昭或许还能回以一笑,可现在楚昭却是半分也笑不出来,刚尝了失子之痛,又如何笑得出来。
见楚昭这副模样,李姝也无意多说什么,只说“你昨日喝的安胎药里边儿放了藏红花,因此才会致你小产,皇上已将此事交给本宫来查,你放心,本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如此,就多谢娘娘了”
藏红花?呵,楚昭疑惑,究竟是谁要害她的孩子,率先想到的便是司马氏姑侄二人,她们一向巴不得她死……
可李姝又真的能还她公道?若是司马太后,萧御会动她?若是司马盈盈,碍着司马太后的面子,估摸着也不会对她太过无情。
若是如此,能算还了她的公道?楚昭何尝不明白李姝不过是想借着这次的事情将司马盈盈拉下后位,而后李姝便能自己上位,至于她的交代,李姝哪里会有多在意。
可即便如此,她现下躺在病榻上,小产一事还是要指望李姝,至少李姝想要拉下司马盈盈,便也得费心去查这件事情。
又听李姝交代了几句,楚昭这才让秋枝将人送走,李姝知道楚昭的身子还未大愈,此刻伤心绝望也定然不想见人,便也不多做停留,起身离了。
待秋枝将人送走,再回关雎殿时却见楚昭愣神坐在榻上,秋枝无奈,本想过去安慰楚昭一番,可刚刚走近却听楚昭问了句“给我煎药的是谁?”
“是荣沅,昨日皇上已经下令将她关进暴室去了,可今日我去打听了一番,荣沅受了一夜的刑,却始终称不知情,不肯招供”
萧御吩咐过在荣沅招供之前不能致人死,故而暴室的人施刑时也不下重手,却也依旧能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比起直截了当的死了,这样要死不活的才是真煎熬。
“是不肯招供,还是没供可招?”说着,楚昭抬眸淡淡看了秋枝一眼,面上神色依旧,看不出喜怒。
倒是秋枝起了疑惑,问她“阿昭,你的意思是?”
闻言,楚昭却是不再说话。
这凤寰宫的人都是萧御调来的,谁会害她?除非是萧御的命令,可萧御却绝不会如此对她。
当然,这也绝不代表这些人不会被收买,故而,楚昭还会对荣沅存着一丝怀疑,只可惜她现在动不得,不然真要亲自去暴室好好问上一问。
若真的是司马盈盈所指使,呵,楚昭不知届时萧御会如何做,只知道若是萧御不肯让她为自个的孩儿偿命,那她也必然不会放过司马盈盈。
过了两日,楚昭小产的事情几乎传的潇国街头小巷无人不知,一时间议论纷纷,不过是将此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楚昭也不在意,安安心心的呆在凤寰宫内养身子,不哭也不闹的,说她狠心也好,无心也罢,楚昭都当做耳旁风,听听就过了
。
这日,楚昭自觉身子好了许多,便起身梳妆,要往暴室去。
秋枝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只说楚昭小产之后身子虚弱,若是不好生注意怕会落下病根儿,楚昭也没拒绝,将披风披着便与秋枝二人朝着暴室去了。
据她所知,荣沅到了现在也没招供,暴室里的几个负责施刑的老婆子又得了萧御的吩咐,故而并没将人整死。
楚昭到暴室的时候,几乎是被簇拥着进去,将两旁的污秽血腥都给她挡了住,可到了荣沅面前,血淋淋的人儿还是让人忍不住心中犯怵。
荣沅的一双眼睛微微闭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有个老婆子正欲上前将人弄醒,却是让楚昭阻止了去。
老婆子没法,只能退到后边。
看着这样的情形,就连秋枝也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可楚昭却是半分反应也没有,只淡淡的看了秋枝一眼,吩咐道“你若是害怕,便出去等着”
秋枝刚想拒绝,可见楚昭似乎也并没有要将她留下来的意思,便也只能福身礼过,和几个老婆子一同退了出去。
待人离开,楚昭这才开始审视起面前的人来,荣沅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还未张开却也难得清秀,本该是冰肌玉骨的美人儿,到头来却成了一身烂肉。
看着荣沅身上各式各样的伤口,有些伤口深入骨髓,白骨也随之显了出来,有些地方的肉已经烂在了一起,脸上也布着几条鞭痕,着实可怕。
楚昭这会儿明白了暴室里边为什么会由几个老婆子来掌管,有些时候,这些一生孤寂的老婆子实在不能小看,一辈子在这深宫里边呆着,难免有些变态。
“荣沅”楚昭看了许久,这才开口将人喊醒,声音倒是轻柔。
微闭的眸子缓缓睁开,荣沅似是听到有人叫她,这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夫人”见是楚昭,荣沅一双眼眸中立时含了水雾,越积越多,终是滚滚落下“夫人,您相信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夫人”
“夫人若是不信奴婢,奴婢自可以以死明鉴,可是奴婢断然不会屈打成招,奴婢不想到了阴间去做一个不明不白的冤死鬼”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让人折腾成这副模样,刚一醒来便想着证明自个的清白,为了证明自个的清白,甚至不惜以死明鉴……
楚昭心里有些动容,可一想到自己死去的孩儿,便忍下了那抹疼惜,将心中所疑问了出来“给本宫熬药的是你,若不是你下的药,那你可见过什么可疑之人进出?”
闻言,荣沅却只是摇头,颤着干燥破皮的唇答她“奴婢不知道,奴婢熬药的时候一直守着,从未离开过,奴婢不知道是谁下的药,可真的不是奴婢”
若荣沅当真从未离开,那这下药之人便极大可能是她,可荣沅便是死也要保住清白,又难以让人怀疑是她……
“你既然说不是你,可你又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让本宫如何相信你”
话落,楚昭看了荣沅半响,又才道“不要跟本宫说你可以以死明鉴,此事无论是不是你做的都是你的失职,而因你失职本宫的孩儿没了,你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不是楚昭心狠,可正如楚昭所说,此事不论是不是
荣沅做的都是她的失职,才害了皇嗣不保,无论如何,她都难逃一死。
“本宫劝你好生想想清楚,若是你能说出怀疑之人,或许本宫会留你全尸,让你死的好看些……还有你宫外的家人,本宫会安排人好生照料”
“可若是你说不出怀疑之人,这件事情不止你要一人担下,你宫外的家人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荣沅知道楚昭此话半分不掺假,若此事由她担下,她的家人肯定会受牵连,可荣沅想了许久也想不出究竟有谁可以怀疑。
唯一一个……荣沅不敢说,也知道即便说出来楚昭也不见得会信。
看得出来荣沅确然有什么事情是瞒着的,楚昭不问她也不说,到最后还是楚昭先忍不住“不管你心里怀疑的是谁,本宫要你说出来”
闻言,荣沅睁开有些混沌的眸子看了楚昭一眼“即便奴婢说出来夫人也不会相信,或许夫人还会说奴婢是死到临头便随意诬陷她人”
荣沅执意不说,楚昭也是一阵气闷,刚要再问,却见荣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这血恰好溅在楚昭的裙摆上,当楚昭再看过去的时候,荣沅已经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荣沅”楚昭一着急,赶忙上前将人脑袋扶着,让她的脸正对自己“荣沅,告诉本宫你怀疑的是谁,本宫会好生安顿你的家人,如若不然……”
“夫人,您用不着威胁奴婢,奴婢知道夫人心好,即便奴婢不说,您也绝不会难为奴婢家人”荣沅说话的声音越发轻了些,看人的眼神也没了焦距。
见状,楚昭更是着急,赶忙喊了两声“荣沅……”
荣沅一笑“奴婢怀疑…怀疑……羽婵”
“临近羽婵离开凤寰宫的前一天,她曾来过药房,那时候奴婢出去了一会儿让她帮忙照看,可那一日没出事,羽婵走的那天您却小产了”
荣沅的声音越发虚弱,到了最后连个字也咬不清楚,可楚昭却是仔仔细细的听着,将这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里。
怎么会是羽婵……楚昭心里自然不信,羽婵一直当她是姐姐一般,怎么会害她?
故而听到荣沅这样说的时候楚昭明显楞了片刻,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荣沅已经没了气息,面上含着笑,像是终于证明了自个的清白,释然了。
可楚昭有些凌乱,秋枝,羽婵,这二人是她在宫里最信任的人,她不信羽婵会背叛她,更不信羽婵会害她!
“夫人”身后响起秋枝的声音,紧接着便见秋枝和两个老婆子一同进来,看见楚昭身上的血时秋枝赶忙担心的上去询问“您没事吧,这血,这血是谁的?”
都说关心则乱,秋枝这般关心她,这般着急她,羽婵也一直将她当做姐姐看,她怎么可以怀疑羽婵,楚昭觉着自个定然是魔障了。
待理清思绪,楚昭看了眼身后的老婆子,冷声吩咐“这血是荣沅吐在本宫身上的,死到临头还不知罪,该怎么处理你们知道?”
“是,老奴知道”几个老婆子赶忙应声。
可秋枝却是有些不解,人都死了,楚昭还想做什么?在她的印象里,楚昭不是这个样子的……
“夫人,荣沅她……”
“别再提她了,本宫乏了”楚昭将人话头打断,话音刚落便旋身先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