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沙沙的响着,这个人突然在风中停下了。
玄衣的心已经沉了下去,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改变了决定?方才那对视的一眼,对方没有理由看不到自己,却仍旧仿佛没有任何表情的走开。现在他是不是后悔了。
玄衣突然发觉自己很紧张,她不愿意等待,实际上她也从来没有等待过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
这个人缓缓转身,姿势竟然丝毫没有变化,不过在转身的这一瞬间,他的气势却已经变了。
便如一个凡人突然变成一位绝世的剑客,他身上已经散发出一股森寒的剑气。他的腰还是弯的,不过却比每一个挺直腰的人显得更高大一些;他手中虽然握着一根木棍,不过却胜过任何一柄绝世神兵。
这样的变化玄衣不仅没有看过,甚至连想过也没有想过。
她突然发现这个人已经变得很可怕。
远处有人拍手道:“果然是浪人之王,我还以为我走了眼。”
声音如风般的飘到玄衣的耳中,声音还没有落的时候,一个人摇摇摆摆的站在风中了,这个人竟站在一株芦苇上,芦苇摇的时候他也跟着摇,似乎长在芦苇上一般。
这个人笑嘻嘻拍着手,道:“好极,好极,我楚天天竟没有想到会遇上浪人之王战不二,看来我们这一战是不能免了。”
战不二依旧没有动,冷冷道:“我现在不能和你一战!”
楚天天一个跟斗从芦苇上跳了下来,竟在地上滚了一滚,道:“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三天。”
战不二道:“不知道。”
楚天天身形突然如风般从草上飞过,道:“要于你比试一下呀,难道你不想和我比试?”
战不二道:“不想。”
楚天天叫道:“为什么?你怕打不过我?”
战不二这回连回答都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未必就是不回答,有时候不回答往往就是最好的回答。
楚天天叫道:“你怕我打不过你?”
战不二不说话,他的衣衫在风中烈烈的作响,不过他的姿势却丝毫没有变化。
楚天天摇头道:“你是不是有急事,若是你有急事的话,大可说出来。”
战不二冷冷道:“你的话太多了。”
楚天天嘻嘻笑着,道:“原来你是不愿意说话,我不说就是。”
说完他真的不说话,他就在玄衣不足一丈的地方坐下,笑嘻嘻的望着战不二。
楚天天年龄并不大,一双眼睛却贼的很。现在这双贼眼就盯在玄衣身上。
战不二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今月十五,风月楼上,我等你。”
楚天天笑道:“想不到你倒很有点风雅的。”
战不二终于抬头看了草丛里的玄衣一眼,转身慢慢往走了。
楚天天突然不笑了,他的身形已经纵起,一指点在玄衣的后颈上,玄衣连一声呼喊都没有发出,就已经晕了过去。
楚天天双手拉起两人,身形如风般的往远处飞去。
战不二突然转身,手中木棍闪电一般的射向楚天天的后背。
虽然他手中握的不是剑,不过却远比剑更快,更狠。
楚天天双手将两人送出,转身双手迎上,叫道:“原来你还是忍不住想要和我比试一下。”
战不二木棍收回,转身往前走去,道:“这一招算是送你一程。”
然后慢慢拖着脚步,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天天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道:“好狠毒的剑法。”抱起两人往远处奔去。
玄衣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很美的眼睛。
不过比起这双眼睛的主人来说,这双眼睛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这个女人穿着曳地的长裙,仿佛宫殿里的公主,玄衣知道虽然书画上有许多这样的服饰,不过却很少有人真的这样穿的,不过当她看到真的有人这样穿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现实中远远比画上的要美丽。
更何况穿着这样长裙的人竟是这样的美人。
这女人的眉毛是画出来的,秀发不是用一个早上的时间还梳不成这样的柔顺美丽,脸上施了薄薄的妆。
最主要的是这个女人一直笑着,她一看到玄衣醒来就用最温柔的声音道:“我叫娉婷,你醒来了真好。”
玄衣想坐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穿衣服,她的头还有点晕,不过她却马上想起叶海,想起楚天天,想起战不二,想起那个老人。
娉婷笑了一笑,道:“这里是我的卧房,姑娘可不可以起身来让我服侍你穿衣?”
玄衣愣了一愣,小心的四处看了一看,小声道:“谢谢。不过我有点不太习惯。”
娉婷温柔的笑了一笑,并未说话,从旁边捧起一套衣衫来,放在玄衣的面前。
玄衣几乎差点晕了过去,娉婷竟然拿过来一套纯白的长裙。
莫非这里只有这种奇怪的衣服?
玄衣几乎连走路都不会了,无论谁第一次穿上这种衣服都不太会走路。
所以她学,而娉婷似乎也是这个意思,安静的走在玄衣的前面。甚至连回头都没有。
女人就算其他的方面没有什么天赋的话,学习其他女人的悟性总比男人高一点,
何况是关于美丽的东西。
所以当玄衣走过一条窄窄的小走廊时,玄衣已经不会将裙摆踩在脚下了。
这是一座很大的院子,有山,有湖,有绿树有红花,这里的主人就算不是什么文人雅士,总该是懂得如何享受的人。
醉情于山水之间似乎总比醉情于红尘之间高上那么一点点。
当然也就是这一点点才使玄衣觉得自己现在很可笑。
不过她还没有真正笑出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叶海。
叶海安静的坐在长背椅子上,身上竟然也穿着长袍,头上戴着高冠,一条丝绦从冠上垂下,垂在叶海的怀里。
叶海的神情很严肃,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不过他的眼睛在看到玄衣时已经有了光彩。
玄衣突然想哭,虽然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女人,不过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想哭了。
不过她没有哭,因为屋子里还坐着另外的一个人。
这个人的年龄已经很不小了,任何一个人在像他这样的年龄时还能笑出来的都该自豪才是。
岁月已经远去,生命已经渐渐接近终点,只有满足的人才能依旧含着淡淡的笑。
这个人也穿着同叶海一样奇怪的服饰,对着玄衣笑了笑,道:“请坐。”
然后拉住娉婷的手,声音仿佛温柔了千百世,道:“你也坐。”
玄衣望了叶海一眼,硬着头皮道:“谢谢。”
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叶海就坐在她面前,安然无恙的坐在她面前,这一点已经足够。
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显得说不出来的皈依,可是她毕竟不是孤独的。
人世间最折磨人也许并不是困难,也不是痛苦,而是孤独,当你发现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没有一个人可以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才会知道孤独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所以许多人宁愿和情人共赴死,也不愿意独自留在世界上。
玄衣突然想到,自己和叶海算不算得上朋友?
叶海静静的看着玄衣,突然像老人道:“我可不可以和她出去走一走?”
老人笑,对着娉婷笑,道:“为什么不能?你知道我虽然现在已经很老,不过毕竟年轻过。”
娉婷安静的笑着,望着老人,连玄衣都看出她眼中的情谊,那不仅仅是一种崇拜,而是真正的爱恋,只有望着自己的情人是才会有这种目光。
娉婷道:“其实你一点都不老,我知道的。”
老人笑着,道:“岁月虽然已经不在了,不过我的心确实还是没有老的,你知道我,我已经很满足。”
然后他看了看玄衣,意味深长道:“其实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他经历过什么,而不是他剩下什么,不管怎么样,到了最后你还是什么都留不住的。”
玄衣道:“我知道。”
老人笑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陪这个年轻人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