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楼虽坐落在穆公馆里,却是独立于穆公馆的一座三层洋房。在这里,几乎没有关于穆公馆主人的任何消息,静谧而祥和,好似一处远离乱世的桃园。
晚饭后,穆忆兴奋的从箱子里拿出他从伦敦买回来的宝贝,一一给它们的主人展示。
“这个是给秋姨的,她膝盖不好,这个冬天穿着最保暖了,伦敦气候不好,一天里的,前儿个晴着,后儿个就下了雨,那边的女人都用这个。”
秋语接过来,高兴的快要说不话来,眼瞅着数十年前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转眼间变成了眼前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有志青年,心中顿时感慨万分,话不能语。
穆忆又拿出一条上等紫罗兰色法兰绒布料,“母亲,这是给你的,我见母亲少穿有颜色的衣服,看到这个却觉的必须是母亲才能驾驭的了的。便买了下来,给母亲做旗袍穿,这里还有配套的帽子和手套,希望母亲能喜欢。”
玲珑接过布料,手轻轻的抚摸了一番。是啊,她多久没穿紫色的了,好像自从她知道她所经历的这些灾难,都来源于这个颜色,就几乎放弃了她所有紫色的衣服,连配饰都不复存在了。紫色就像是她的禁区,稍有碰触,就会万劫不复。
“我很喜欢,还是忆儿知道我的喜好。”
秋语跟了玲珑这么久,她喜欢什么,忌讳什么,自然知道。从她开始伺候玲珑,就从没见她用过紫色的东西,还记得有一次,她买了一匹淡紫色料子,镶着漂亮的蕾丝花边,她认定做成床单玲珑会非常喜欢,可出乎意料的是,她接到的指示却是将它烧掉。
穆忆并不懂,他只是单纯的从他的角度去欣赏美丽的事物,更不会懂,那些曾经发生过的,缠绕在他母亲和父亲之间的恩恩怨怨,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团破糟糟的蚕茧,抽不开,剥不掉。
“我的呢?”穆婷早已经等不及了,雀跃的瞧着箱子, 她的眼睛和她的心一样,早早的锁定了那个箱子,可她望来望去,也没瞧见一件像个礼物的盒子。
穆忆捉侠的笑笑,“猜你就等不及了,你的礼物在我另一个箱子里呢。”
他边拿箱子边说,“小心别高兴坏了哦,这可是你期待已久的文学著作。”
穆婷一听,眼眸一亮,双手不自觉捧在胸前,“真的吗?是谁的?小说还是诗歌?如果是诗歌的话,我希望是雪莱的,如果是小说的话,我希望是《简爱》。”
“你呀,原想你是个没长大的小公主,现在看来还是个文艺小青年。”
穆婷朝着玲珑莞尔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这可都是姨娘的功劳。”
可当穆忆刚刚打开箱子,却像一尊雕塑一样僵在了那里。
婉兮不欢不乐的跟着那个司徒晟来到司徒家,只见那司徒晟刚一进门,大喊一声,“我回来了。”便俯下身,将背上的背包向前用力一扔,那背包顺着地板的纹路直直的滑行过去,一双黑皮鞋忽然横过来,阻拦了它继续前行的力道。
司徒晟不自觉愣住了,分秒间收起了身上所有的流气,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婉兮就跟在他的身后,人没进来,声音倒先进来了,“司徒晟!都是你,拉完屎还得我给擦屁股,以后你再这样,我可什么都不管。我就纳了闷儿了,道个歉有那么难吗?毕竟是你犯错在先。”
婉兮刚踏进门,就见司徒晟一脸冷汗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她正纳闷呢,便瞅见大堂中央站着的男人。这才发现自己又说秃噜了嘴,马上换了姿态,也不敢说话。低着头唤了一声,“司徒伯伯好。”
那男人正是司徒诺。此时的他正一脸怒目瞪着司徒晟,刚要说话,就听,“是晟儿回来了吗?”
司徒晟像看见了救星一般拉长脖子瞧着刚过来的毕殊曼,时不时冲着她做几个鬼脸,示意她帮自己说情。
毕殊曼见此,早已知道司徒晟又闯了祸事,无奈的瞪了司徒晟一眼,说道,“果真是晟儿回来了,快去沐浴更衣吧,饭菜这就快好了。”
“先到我书房来!”司徒诺不冷不热的说道。
司徒晟愣了愣,眼睁睁的盯着毕殊曼。
“阿诺,孩子刚回来,再说,婉兮也在,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讲的呢?再说,这旅途劳顿。。。”
“旅途劳顿?哼,我看他舒服的很!瞧瞧他这身打扮,这像是个他这个年纪该穿的吗?”
“这是美国最流行的,西部牛仔装。”司徒晟抢着说道。
“你看看,他现在都会顶撞他的父亲了,我看他不仅不累,还精神的很呐。”
婉兮无比同情的看了司徒晟一眼,却没说话。
“阿诺,就算是要教育孩子,也得等他收拾收拾啊,这个样子,你看着也窝心不是?我这便叫厨房先候着,等他沐浴完立刻去你书房,你们谈完了,咱们再开饭。”
司徒诺看看毕殊曼,纵有万千责备,他也无法对着她讲。他憋闷了半刻,黑着脸,上了楼。
司徒晟长呼一口气,向毕殊曼竖起一个大拇指。
“妈,我觉的我根本不像是爸的儿子。”司徒晟一边玩着手里的飞镖,一边对着收拾东西的毕殊曼讲。
“说什么胡话,他不是你父亲,还能是谁。”毕殊曼斥道。
“你看看他,再看看陆叔叔,同是做爹的,对自己的儿女的态度怎么就那么不同?我觉的陆叔叔那样的才是对儿女应有的正常态度。”
“切,得了吧你,我要是你爹,也得头疼,我可是乖乖女,不像你。”婉兮驳斥道。
“就你?还乖乖女?得了吧,瞧你打扮的,从小到大,就没见你穿过裙子,我都怀疑我的眼睛对着的到底是不是个女的。”
“你。。。伯母,你看他。。。”
毕殊曼笑道,“晟儿,怎么这么说话的,你小时候也不这样,这去了趟美国怎么学了这么些胡话回来?”
“人家美国提倡自由民主,人家的孩子跟自己的父母都是对等的地位,哪儿像我啊。”
“怎么着,这么说我们还委屈了你不成?”
司徒晟一时觉的自己说错了话,冲着毕殊曼做了一个鬼脸。
“伯母,您真该好好训斥下阿晟,你不知道他现在多嚣张,今天在火车站,那么多的人,还划着滑板,撞了人也不说道歉。真是气死人了。不过,那人也够个性的,瞧着很绅士,骨子里却也很扭,那性子倒和阿晟有些像。”
“哦?竟有这回事,晟儿,你太过分了,看来真得让你父亲好好教教你了。”
听到这儿,司徒晟不由得停下手里的飞镖,战战兢兢的问,“妈,到底什么事儿,还非得到他书房里去谈?我记得我出国前被他叫去书房有过三次,每一次都跟受了大清七十二酷刑一般,这次是什么事儿?”
“我怎么知道,准是你又犯了什么错儿,被你爹知道了。”
“没啊,也就火车站这事儿了吧,我爸耳目这么厉害呢,这么快就知道了?”
“应该不是这个。”毕殊曼想了会儿,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他今早接到一个电话,好像是查尔斯打过来的,之后,他就很不愉快,见了我,都不说话。”
司徒晟一听,顿时煞白了脸,眼睛珠子不停的转。
“怎么,你是不是在那边犯了什么事儿?”
“没有,怎么可能呢?”司徒晟心虚的说。
“咦,阿晟,我记得你最不喜欢读文学类的作品了,怎么这里却有雪莱的诗集和夏洛蒂的《简爱》呢?还有啊,你这是选修了金融吗?你不是说最讨厌什么经济金融之类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关于金融方面的书?”
婉兮的话瞬间转移了司徒晟和毕殊曼的注意力,司徒晟也觉的蹊跷的很,过去一瞧,脑子在短暂的休克之后迅速拨转到跟这个箱子接触过的所有人。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