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少年

初见他时还是个少年模样,皮肤黝黑粗糙,笑容干净清澈。时隔多年,这次再回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若是见到,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是一个人,果如不是,我的心要如何安放?如果是,我会不会还像当初那样不敢面对......

故事要从五年前那个夏天的川西之行开始说起。

李寻终于趁着夜色从窗户跳了下去,好在楼不高,只是有些擦伤。她背着早已准备好的背包,一路狂奔。丈夫阿力,现在应该说是前夫,在后面紧追不舍,李寻跳上一辆空的出租车,心里祈祷着千万别追上来抓到她,千万别追上来,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用力的喘着气。车子开的及时,阿力真的没赶上,只恶狠狠的跺脚吼道:“你别想着报警,我随时找得到你爸。”

李寻知道阿力的为人,他不敢轻易去找他爸爸,因为爸爸身边虽然人不多,但是要用暴力伤害是很难的。只不过阿力会想办法在公司挑事。做出一些小人勾当。她想干脆离开一段时间,或许阿力就会消停,也就能够安于现在已经得到的了。

就这样,李寻独自在外散心,又或者说是躲避。这回是到川西的第十五天,也许是第十六天,走过了很多路,看了很多山,见了很多人。试图用这样的很多来冲淡自己心中的不快,悲伤,又或者是愤怒,但终究还是心如死灰的支配着自己的身体,机械地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

这回坐上了大巴,漫无目的地任由大巴车把她带向前方,似乎只要走,心里的阴霾便追不上自己。夜幕降下,大巴车停下,司机带着口音喊着:“大家下车休息一下。”

这处的景色也是很好,夜幕夕阳衬出红霞,分外明亮,远处飘着的彩色经幡,空气中质朴的泥土味带着凉意,安慰着无助的心,此刻便是一种静谧,自然也是迷人的景致。

人们顾不得这美景,抱怨着旅途劳累,有的相互抱团吃着东西。李寻看着眼前的景色,拿出手机拍照,走了几步到了山崖旁边,木栅栏破破烂烂质朴却庄严。

深吸几口气,似乎轻松了些,对着远处的夕阳红霞,心虽是谈不上风轻云淡,却也不似之前在车里那般阴霾。只不过光景再好,痛苦在心里终究是会再次浮现,她又想起了前夫的脸,心里又生起了五味杂陈的烦恼和恨意。愁思就这样来来回回,纠缠不清,这一路也是辛苦。

这时再回过神来,大巴车已经起动开了四十多米远,李寻拼命追着大巴车,但终究是追了个寂寞。尘土飞扬中大巴车不见了踪影,行李还在车上,奔跑中狼狈地摔了一跤,膝盖破皮流血,车还是走了,只给她留下了一路绝望。

挣扎着站起来,看了膝盖的伤,却觉得手臂痛的更加厉害,再查时发现半条手臂已经使不上力,已经脱臼了。

夜幕继续降临着,红霞也泛了黑,李寻只能扶着手臂,踉踉跄跄,无奈地沿着路继续往前走,看看前面有没有村庄或者人家可以求助。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在荒郊走着,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内心自然是怕的,再加上心情本就沉重,身上伤口的疼痛,不禁流下泪来。

边哭边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如洗月夜挂在天幕,衬出群山的黑色轮廓,川西藏区特有的气味和凉意飘然而来,心里的恐惧和惊慌更是涌上心头。

越走越委屈,忍不住哭出了一点声,多希望有辆车经过。可是一路走来,连个灯火都没见。绝望害怕之际,后方不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远远只见一人骑着马走过来,马鞍旁边挂着一盏夜灯,微微亮的灯光印着骑马人的脸庞,越来越近。原来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男子穿着藏袍。

那男子仍是少年模样,黝黑的皮肤映着风吹日晒的粗糙,五官却是精致至极,一点不输电视上的流量明星,散落的长头发一部分束在脑后。身上穿着枣红色藏袍,胸前带着108星月菩提珠串,绿松石做的隔珠,腰间还挂着一把铜制的雕花藏刀。

男子骑着马从李寻身边经过,后面还跟着两三匹马。二人四目相对,李寻仰着头眼角还挂着眼泪,看着那男子的马队走向前去,男子也在马背上低着头看着李寻。不多时已经走出了前面十来米。

李寻木在原地,正要开口时那男子的马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对李寻说了一句话,似乎是问了什么。男子说的应该是藏语,李寻也听不懂。

他跳下马走过来,又说了一句藏语。李寻很无奈地站在原地说:“我错过了车,附近有人家吗?” 男子直勾勾看着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对着李寻露出了笑容,那种笑容质朴而善良,眼睛清澈没有一丝浑浊,眼尾放射形鱼尾纹粗糙又带着一丝可爱,他指了一下旁边的马,又说了一句藏语。李寻领会到是让她上马的意思。

这般光景,这么久没有车经过,也不见半点灯火,好容易来了个人,若是不走只怕是要在这路上耗到天亮。此时李寻也是腿脚乏力,加上伤口疼痛,也顾不得许多,先跟他去个有人家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把手治好,其它的事就再说吧。

男子骑着之前的那匹马在前面领着,没几步,哼起了小调,李寻坐了后面的一匹马,一路跟着。黑夜中只能看到前面微弱夜灯映出的男子背影,随着马背有节奏的起伏晃动。

月光洒下来的夜,衬着那点微弱灯光,再不似之前那般漆黑。空气中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露水浓重的味道,还是一样的质朴无华。空气中隐约飘着男子嘴里的小调,这时身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