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粉色天空在猎狗的撕咬下终于向黑暗投降,浓郁的蓝转眼间占领整个世界。少女无视这变化,继续推着地平线向前。
“醒了醒了!”邱樱未睁开眼睛就听到老胡的叫嚷声,接着印入眼帘的是奶奶瘦削脸颊。奶奶的手拂在邱樱脸上,有一种毛刺刮脸的感觉。邱樱心下涌出一股苦涩,开口道:“奶奶,我之前想去寻林先生的,怎么在这里?”
“你寻到林先生了,他带你回来的。”奶奶瞪了眼一脸疑惑的老胡,开口回答邱樱。
“那他有说什么办法吗?他还在吗?”邱樱着急想要起身,被老胡按在床上。
“你都躺了两天了,林先生早走了!”老胡看看邱樱,又把目光转向奶奶,似乎想起什么,疾步向厨房走去。
“奶奶……”
“好了,暂时不要说话了,等下吃了东西,起来动一动。”奶奶扶着拐杖慢慢起身,拖着脚步向屋外走去。
邱樱一口气喝完老胡拿来的粥后想起奶奶不像只在院子里遛一遛,这么些时间也不见她进来,就随便套了件外衣出门张望。东西朝向的路上空无一人,秋风带着冷意横行,衰草连天。邱樱忽然有一种恐慌:
上个月十五晚,自己睡的沉,奶奶起夜时腿软跌坐在地,想要借着边上的柜子起来,没想到柜子太轻,人还没完全起来,柜子就倒了,这啪啦一声,倒是把沉睡的邱樱惊醒了,邱樱看到奶奶侧躺在地上,咬着牙,尽力用双手支撑身体。
“奶奶!”
“我没事,就是起不来。”说这话时的奶奶声音轻轻的,就和平时说话时一样。
邱樱竭尽全力想要将她抱起,最终却只能找隔壁的老胡帮忙。
当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邱樱忽然感觉奶奶再也不会回家了。
“邱樱~~快来~~~~”马路上远远跑来一个红色身影,“你奶奶~~你奶奶在前面!”
是小绵,听到她喊“奶奶”,邱樱也尽力向她跑去,跑过向西的转角口,邱樱看到穿着深蓝色夹袄的奶奶坐在地上。
“你奶奶刚才坐倒,起不来了,我一个人掺不起来。”小绵退回去站到奶奶身旁,和邱樱合力将奶奶扶了起来。
刚站稳,奶奶又想蹲下身去,邱樱一把拽住她,看地上躺着几个黄色的柿子,明白奶奶的意思,屈膝将柿子捡了起来。奶奶伸手抓了两个往小绵怀里塞:“我刚摘的,还没熟,和苹果一起放几天就软了。”小绵推辞了两下,怕奶奶再跌倒,收下了。
“林先生……”
邱樱一脸恳求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自己却忘了这是故技重施。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哪一次我没有帮你?”年轻人似乎有些恼怒,“上次,我帮你的,失败了,上上次,也是我帮你的,失败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是吗?”邱樱欣喜起来,在心里不断重复:我还有机会。
“来得及,你奶奶不是还能自己走两步么。”年轻人以已知结局的姿态回答邱樱,“突破我们这个球界的界限,你就能找到医治你奶奶的药了。”
这句话,似乎听过无数遍,而球界的界限,邱樱似乎也已去过无数次。
“我带你去吧。”年轻人边说边打开大门,自顾自地走在了前头。
少女手持木剑,推着地平线向前,鸦青色群山一点点被压低,连绵曲线从两边伸展开去。到了么,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少女只能继续向前,她每前进一步,在眼前的植物似乎长了脚,迅速从她身下退开,跟随着她的,是一根黄土路,像一条没了皮的蟒蛇。
“没有!”邱樱猛地坐起来,“什么都没有……”黑暗中,邱樱发现自己在床上,窗外是噼里啪啦的雨声。邱樱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冷气裹挟着水汽打在脸上,好冷!脑海中鲜明印象随着呼吸弥散在空气中,是梦吗?邱樱不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右手背上有针刺般疼痛,一下,又一下。就着光亮,手背淡黄肤色如旧,没有伤口。
另一张床上的奶奶沉沉地睡着,邱樱走近她,探头观察她的鼻息,感受到奶奶温热又微弱的气息,邱樱才放心蹲在床旁。幽暗中奶奶的面庞更显削瘦,颧骨高高突起,皮肤似一层油纸潦草地附在上面,不贴合处皱皱巴巴的。
邱樱想起自己小时候,这张脸饱满莹润。个子小小的奶奶一边种地,一边照顾自己。去山地上的路太远,小时候的邱樱走不动,蹲在竹箩里。上山时,奶奶跳着担子,前边竹箩里是邱樱,后面竹箩里放一块大石头。小邱樱不爱吃饭,小小身体像一根芦苇,蹲在竹箩中,随着奶奶的脚步一摇一晃。上山时,小邱樱背贴在竹箩上,可以清晰感觉到竹条交叠形成的纹理,头上的天空忽远忽近;伴随着空气中青草味,竹箩被轻轻放在地上。
那时候的奶奶,浑身充满力气,锄头被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带着湿气的泥土翻涌上来,地蚕在阳光下惊慌失措。
此时,邱樱似那地蚕,盯着夜色中一动不动的奶奶,不知道明天早上,能不能听到奶奶叫自己的声音。
奶奶突然睁开眼睛,凹陷眼眶中的眸子格外黑亮。
“小樱,我想喝水。”
邱樱急忙起身,捧着暖水壶倒了半杯水。奶奶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满足地喝了几口,将杯子放在床边柜子上:“你也回床上去吧,我坐会。”
“奶奶,我睡不着了,你跟我讲讲以前的日子吧。”
……
哗~~ 冲进眼前白色光缝,邱樱一下跌进了水里。苦的,这是在海里。邱樱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并没有窒息,反而随着鱼儿在水里恣意游动着。邱樱随着鱼群向上,阳光透过水面照耀在她的脸上,邱樱散开的头发似水草在水中肆意舞动。终于探出水面了。眼前是蔚蓝水世界,除了几块黑黢黢的礁石,平静水面一望无际。“这就是球界外的世界吧。”邱樱内心欢欣鼓舞,“那么,医治奶奶的药也在这里了!”邱樱奋力俯身入水,仿佛长了鱼鳍,快速向前划去。
“等等我们……”邱樱猛然听到人声,吓了一跳,四处张望,除了绕在自己身侧的大鱼小鱼,没见到一个人形。以为自己是在水里不适应,幻听了,却又听到清晰的一声:“等等我们呀!”原来是一条圆扁扁的月亮鱼,它奋力扇动着鱼鳍,紧紧贴在邱樱身侧。
“小鱼?”
“我叫小腾!”月亮鱼见邱樱发现了自己,更加使劲地靠近邱樱脸旁。“你等等我们嘛,游这么快做什么?”
“我要去找药。”邱樱不敢耽搁,继续向前,“可以治重病的药!”
“我们这里可没有这种药,这种药都长在陆地上。”
“陆地?哪边离陆地近?”
“应该就是在前面吧,老乌总是告诫我们不要往那边跑,容易搁浅,陆地肯定就在那边!”月亮鱼笃信地比了比前方,“可是那地方,咱们可去不了。”
“我自己去,再见,小腾!”邱樱使劲蹬腿,将鱼儿们错在身后。水流拂过她地身体,温柔又熟悉。
“就是前面了!”黑色岩石出现在视线里,渐渐变大。邱樱伸出手触碰——一切都消失了,没有水声,风声、光亮的声音……邱樱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似被一团棉絮包裹,悬在空中。
“小樱啊,你回去吧!”是奶奶的声音。
“邱樱,跟我来。”是林先生的声音。
地平线在邱樱的脚下一步步后退,终于来到了地海天的交汇处。邱樱捏紧手中木剑,回望身后痕迹,走过的路环成弧状挂在半空。“走出这里,就能找到药了吧!”邱樱将木剑钉入地、海、天交汇处,眼前出现破裂痕迹,这痕迹迅速向四面八方扩展,整个世界被狠狠打碎,惊奇的是,没有任何声音,碎片一齐涌向邱樱,又消失在她身侧。
不知过了多久,“咚、咚、咚”,这是唯一的声音,除此之外,邱樱只感受到全身被压迫的窒息。眼睛,似乎不见了;手;她感觉不到……
疼……还有疼痛的感觉!邱樱猛吸了一口气,一切,突然又回来了:白色天花板,淡橙色木柜子,可以拉开睡觉的折叠凳,白色床铺,手,手背上的针管,吊瓶……
这是医院啊!这就对了,医院里肯定有药。
邱樱拔了针管,大腿却不听自己使唤,腰臀处的疼痛再次袭来。邱樱小心翼翼触到自己腰部,那里已不是平坦皮肤,湿润与疼痛感让她缩回手,手指上已沾上了淡淡血痕。这是褥疮。邱樱正想再次将腿移下床,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光线,从床左侧的大门走来。
“林……医生”看清来人的面貌时,一起到来的还有邱樱的记忆。
“邱樱,你回来的及时呀,你这褥疮都快结痂了。”
邱樱明白林医生话中的意思: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时间久了会得褥疮,褥疮好了,人也就没了。
“这一次,还是一样。现在有特效药了吗?”邱樱看着林医生再次把针管扎在自己手上,疲倦地问道。
“没有,就算有,也没用。”林医生怜惜地看着瘦若骷髅的邱樱,“球界只是用你奶奶的蓄力创造的世界,它有自己既定规律,而且你也知道,那是虚幻的。”
“就算是在球界中,她也逃不开这个结局。”邱樱再次陷入无力之中,瘫软地躺在病床上,“林医生,还是谢谢你帮我创造了那个世界。”
林医生确认邱樱只是陷入睡眠后,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迎面是挂在走廊上的电子显示屏:2033年 11月9日 13:29 他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已经过去100年了,邱樱,很抱歉不能告诉你真相。
正午时分,日头泛着白光,邱樱疾步前进在纵横交错的马路上,一条条马路被拔地而起的高楼层层缠绕,这是没有出口的迷宫。此时,邱樱的目的地是这个迷宫的中心:重市少年宫。邱樱身体恢复后,就应聘到这个少年宫教孩子们画画。
今天只到了八个孩子,参差不齐地坐在教室里,抬头看邱樱示范柿子的画法。邱樱指示孩子们拿出“藤黄”,一个小个子男孩插嘴道:“老师,柿子不都是红的吗?”邱樱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一个半小时终于结束了,邱樱一边收拾着画具,一边思考柿子的问题:自己只是想当然地选择了黄色柿子。往年秋天柿子季节,奶奶总是会提早将树上柿子采摘下来,等慢慢放熟了,一点一点拿给自己吃。成熟的柿子不易久放,用这种方法,邱樱能吃上一段时间。放熟的柿子也不是红色,是从柿子内部透出的橘,带着绵软甜味。这些几乎构成了自己对柿子的所有认知。然而,真实的柿子并非这一种形态……
邱樱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什么,飞快赶回家。邱樱的老家早就被拆了,她在整理东西时,发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比如父母年轻时候的照片,父亲小时候的成绩单,一些旧磁带之类的。这些带着时光痕迹的小物件被邱樱收在盒子里舍不得丢掉。 林医生帮邱樱进入与奶奶有关的球界时,用的就是奶奶的东西:那把桃木梳转化而成的木剑。邱樱取出父亲的磁带,模仿以往方式,试图进入与父亲有关的球界:磁带在邱樱手中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失败了。邱樱再次取出母亲做的盘扣,将它握在手中,屏息凝视,除了仔细看清了盘口上的银丝细纹,没有任何进展。
已有怀疑的邱樱还是感到震惊:自己只能进入与奶奶的球界,或者说,只有奶奶有球界!林医生骗了自己!
此时的邱樱很想打电话质问林医生,那一句“至亲者可以用其遗物创造球界,是这个世界对人类的馈赠”到底有多少是真的。邱樱马上按下了自己的想法,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握着一个刮痧板。邱樱将刮痧板展现在眼前:白色带着些许透明,不是常见牛角形,更接近扇形,一个手掌那么大。这真的是刮痧板么?邱樱将其翻转过来,质地温润似玉,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此时,这东西却融化消失在了邱樱手中。还未等邱樱反应,狭小的客厅中冒出一团亮光,亮光迅速化为人形,向邱樱走来。
“找到你了!”
“你是……?”
“我是小腾呀!”
“小腾?”
“鱼!我是那条鱼!”
邱樱这才想起自己在离开球界时曾和鱼儿一起的场景。再次忆起这个场景,邱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跟着小伙伴一起去学游泳。地点是在家对面的湖中。说是湖,这里之前是一片水稻田,在取泥烧砖的年代,这片近三亩的地被挖成了一个深坑,深坑聚水,自然成了一个湖。夏日傍晚时分,许多人会来这里游泳戏水,但这毕竟不是规范泳池,偶有溺亡事故发生。那是七月份的午后,列阳似火,除了蝉鸣,整个世界还陷在沉沉午睡中。邱樱和小伙伴贪凉快,来到湖里。湖水温温润润地将她们包围,已经会游的小亿蹬腿向湖心游去。邱樱一开始只是站在近岸享受湖水带给她的凉意,看到小亿游得畅快,难免羡慕起来,试着模仿她的样子蹬离岸边。 向前漂了近一米,邱樱像在近岸一般用脚寻找湖底,令她惊慌的是自己如何都踩不到实地,水没过嘴……鼻子……不能呼吸了。邱樱不由自主地开始挣扎,然而沉重的身体还是无法自控地沉入水里。猛然间,一件念头进入邱樱地意识:游,伸手、划水、蹬腿。邱樱手脚并用,使尽全力,终于,碰到了岸边泥石。那次后,邱樱发现自己学会了游泳,但除了去游泳池,再也没去过湖中、河里游泳。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到底还会不会游,邱樱心里也没有把握。
“上次,你不是和我们游得很开心么?”小腾似乎看穿了邱樱的心思,走到她跟前,探着头瞧她的脸颊,“硬骨在你身上很合适呀!不愧是慧姑的孙女。”
“硬骨?奶奶?”邱樱一头雾水地看着圆头宽背的小腾,对于他的到来更是不明所以。小腾见她这副摸样,似乎更加心急:“什么情况,你什么都不知道?老乌搞什么鬼!”
小腾气呼呼地拖来一把椅子,一屁股砸在椅子上,瞪着邱樱。
邱樱见他这副摸样,不知该如何,只能试探着说:“要么,你跟我说说?”
小腾白了她一眼,已没有先前的急躁,道:“凭什么要我告诉你,你自己问老乌去!”
邱樱也不纠缠,自顾自地将旧物件装回箱子里放好。小腾乜斜着眼睛盯着她收拾,当邱樱拿起一张四折泛黄纸张时,小腾突然冲上前来,一把夺过。
“你干什么?!”邱樱被小腾举动吓了一跳,恼怒地质问,“小心被你扯坏了!”小腾也不回答,自顾自地打开,递到邱樱面前:“你看!”
是爷爷奶奶的婚书。“你抢这个干什么,没见过婚书么!”邱樱接过这张薄薄纸片:两姓联姻,一堂缔约……结婚人 邱流芳 王采慧婚书上两人名字用小楷端端正正地并排写在一起,正是一对兴高采烈的新人。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东西,我见得多了!”小腾不知道哪来这么多怒气,伸出手指涂抹掉了“邱流芳”三个字。“你干什么?!”邱樱气恼地夺过婚书,感觉到有一股浊气从丹田处升起,堵在她地喉头,言语不得,一头栽倒在小腾身上。
小腾见邱樱如此,熟练地将其放在床上,捏了捏挂在腰间地传音筒:“安歂,我找到邱樱了,快来!”
一眨眼功夫,一个鹤发细身的女子出现在邱樱床边:“她这是怎么了?”
“能量反噬,刚才慧姑的硬骨融在了她身上,能量太大,受不住了。”小腾边说边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黑噗噗的小果子。
“珊果你都准备好了,有备而来呀!”鹤发女子接过珊果,将其揉在手心,化成一股蓝色烟雾,再推入邱樱鼻中。
“可以了。夏天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得抓紧让她办成那件事。”鹤发女子自顾自地坐在邱樱身旁,查看她地反应。
“没戏!老乌啥都没告诉她!”小腾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们当初都与慧姑约定过,助她平安度过此生。”
“小腾呀小腾,你怎么这么糊涂!平衡之力被打破,邱樱还能活么?!”
“她可以在球界活着。”
“……”
鹤发女子还未来得及反驳,邱樱就醒了,眼前的人吓了她一跳:“安婶?!你……你活着?我……我是死了?”
“你没有死,我活着。”鹤发女子原是邱樱奶奶的好朋友,名叫安歂。
邱樱对于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梦幻感,心中有一大堆的疑惑和不解,此时,她却只想问一个问题:“我的奶奶,是不是也还活着?”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确实还活着,但跟你理解的我这种不一样。”
“那她可以像你这样活着吗?”
“可以。”安歂平静的回答在邱樱心中激起千层浪花。
“邱樱,你听她瞎说!”小腾拉起安歂想要离开。安歂却如磐石一般坐在邱樱身侧:“邱樱,其实你也是这样活着的,许多次了。”
这句话如火石坠入暗沉色油海,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7岁,溺亡在家门口的人工湖中。
12岁,肺炎恶化而亡
16岁,急性肠胃炎,电解质失衡而亡
20岁,车祸
……
这么多次……邱樱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人是鬼,眼前所见是实是虚。奇怪的是,在过往的生活中,邱樱从不曾有过这些记忆,它们像突然破土的种子,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是奶奶!在每一次都是奶奶将自己从鬼差的锁链中带回来,直至最后一次……
“知道了吧,你奶奶活着,在你的身体里。”安歂一语石破天惊,所以邱樱可以进入与奶奶有关的球界,所以球界中的奶奶是她真实的一部分……
“你有办法把球界中的奶奶带出来对吗?”
小腾忧伤地看着邱樱:“邱樱,那是不可能的,老乌不是和你说了没办法的吗?”
“那是之前,现在有了慧姑的硬骨,就有办法了。”安歂狡猾地眨了眨眼睛,探头靠近邱樱,然后紧紧盯着她身体里的什么东西道:“硬骨会吸收你身体中属于慧姑的能量,等它们融合后,再取出来,你奶奶就活过来了。”
“不可以的!”小腾还没开口,一个白色身影闪现在众人面前,“这法子行不通,没人懂取硬骨的。”
“林医生?”“老乌!”
邱樱与小腾同时开口,却发现自己似乎在某种圈套中。
所有人都离开了,邱樱一个人躺在床上。刚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一切渐渐清晰,往日所有都有了新面目:我溺水后,奶奶将她的能量输入我的体内,让我复活,并且我能够在水中自如活动,小腾是鱼,他却幻化成人形出现在我的面前。奶奶从来不吃海鲜,爷爷却是捕鱼的,所以,奶奶也是鱼?安婶跟林医生能够瞬间出现在我面前,安婶之前是生病过世了,但是今天所见,她除了满头白发,没有任何变化。他们都和奶奶一样,不是人类?
夜色渐浓,邱樱还没理清楚思绪就陷入了沉沉睡梦之中。
“奶奶?”
一个瘦小身影挑着担子从远处走进,看到邱樱,眯着眼睛笑起来:“小樱,你看奶奶的头发是不是长了,帮我剪一下。“说着挽起邱樱的手臂向家走去。奶奶的步伐稳健有力,利落地从屋子里搬出凳子,又拿出剪刀等交给邱樱:”来,剪到露出脖子就可以了。“邱樱用左手捏起一小绺头发,小心地用剪刀剪去。奶奶的头发乌黑柔软,握在手里仿佛一团棉絮。
“邱樱,因为我把能量渡给了你,打破了这个世界的平衡,在我们这里,有一时光折叠的地方,能够帮你取出硬骨的人就看守在那里。”
邱樱细细的给奶奶梳理着头发,赫然发现右耳旁黑发下是雪白银丝。
“你不是奶奶!”
猛然间,邱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原来是一场梦呀!
“安婶,是你?”一头银丝的安歂在邱樱床边无声踱步。
“被你发现啦~”安歂毫不在意,倏忽一下消失在邱樱眼前。
安歂消失的地方什么都没有,邱樱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确定一切是真实的。邱樱明白安婶想让自己去找那个人,在儿时记忆中,安婶总是梳着油黑发髻,奶奶有时会出门一两天,她就把自己托付给安婶:奶奶牵着自己,带着些吃的来到安婶家,正忙碌的安婶看到自己和奶奶,喜笑颜开地接过奶奶手中东西,然后说:“慧姑你就放心吧,我保准把邱樱照顾的好好的。”于是带着我进屋去。安婶总是一个人在家,我与安婶躺在一起,他们家的床铺软软的,都是棉花在太阳下晒过的味道。
如今的安婶……邱樱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她与奶奶那么好,邱樱想安婶应该是和自己一样希望奶奶能够回来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邱樱决定还是去找林医生。林医生住在医院附近的小区中,邱樱站在他家楼下,被门禁堵在了电梯口。刚才被小区物业盘问时,邱樱意识到林医生不伦不类的名字:林乌,小腾叫他乌先生。邱樱正考虑着,林乌就打开电梯出现在了她面前:“你怎么来了?“
“我该叫你乌先生还是林医生?”邱樱不自觉地问了这个问题,林乌感受到她言语中地恼怒,道:“来,先跟我上去吧。”
原来林乌的名字不叫林乌,而是乌林,更奇怪的名字。
“我是医生,在这里是医生,在海里也是医生。”乌林认为自己并没有欺骗邱樱,只是没有把一切都告诉她。
“那你……也是鱼?”邱樱小时候只是在故事、电视中见过动物幻化成人形的事情,大家都默认这是人类美好的想象。
“我姓乌,当然不是鱼了。”乌林不愿意被邱樱当成鱼,抬起右手,右手在邱樱眼前幻化成了乌贼的触角。邱樱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跌坐在沙发上:“你……你……你这……我……”话还没说完,乌林的右手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邱樱也恢复了冷静:“那你一定知道时光折叠的地方?”
“安歂告诉你的?”
“嗯……”
“我不知道,这个地方只有你奶奶知道。”乌林一脸诚恳,邱樱确信他说的是实话,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安歂告诉我这件事有什么用呢?
“你知道,我们的世界是由各种平衡维持的,你奶奶一族就是其中一种平衡的一端,失衡造成时光折叠,而那个是由你奶奶能量流逝造成的,因此也就只有她知道。”
“那看守的人呢?安歂说有人看守在那里。”乌林的话和安歂差不多,邱樱确认这都是真实的。
“所谓看守者,就是你奶奶从自己身上分出来的一股能量,防止有人误入其中,引起混乱。”乌林没想到安歂告诉了邱樱这么多,暗暗责怪安歂。
安歂竟接收到了乌林的责怪,“你这个老乌贼,自己不实话实说,还怪我说太多!”倏忽出现在邱樱身边。
邱樱对他们这样的出现方式已经习以为常,说道:“小腾呢,小腾是不是也该嘭一下冒出来?”
“小腾来不了,正练习控水呢。”安歂不以为然地说,“别人找不到时光折叠处,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