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走进卧房,拉开柜子把手中的衣服放进去的那一刹那,斜对着她的那一扇窗户忽然破成了一地的碎片,然后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夹着风声斩向她的腰间。
那个人把握了最好的时机:她的上半身伸进了柜子,拉开的柜门挡住了肩和视线,后背体侧空门全露。
可是他忽略了刘七的脚。
在他扑进来的那一刹那,刘七一脚踢在床边的栏板上,然后床头的木板忽然倒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夹着劲风的尖锐箭雨。
那前扑的人根本没有料到有这样的转变,脸收剑的机会都没有,他身上已经中了至少五支箭,机括发出的箭蕴含的巨大力量把他整个人推得后退三尺,轰然撞在窗台上,再跌回屋里来,那些本来只进入身体一半的箭遭那一压,尽数没入躯体,有两支甚至从后背血淋淋冒出箭头来。
刘七从容的关上柜门,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
地上的人已经满身是血,一动不动的仆在那里。
刘七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拉得扬起来。
掠开满是血迹的脸上的头发,这刺客居然是个长得不错的俊秀男孩。可是刘七对这样的孩子毫不在意,在她的眼里,拿起剑之后,八岁到八十岁的人都只有一个称谓。
“知道她来过这里,你就不该再来。”刘七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道。
少年之时瞪视着她,野兽一样的喘气。
刘七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浓浓的恨意。
然后她忽然就生气了。
她抓住那个在他背后露出来的箭尾,然后毫不留情的用力拔了出来,鲜血喷涌,少年发出野兽一样压抑的吼声。“她叫你来的吗?”刘七拉着他的头发,冷酷的问,少年瞪视着她,还是不说话。
刘七的手再次抓在另一支箭上。
“给我个痛快的。”少年的声音沙哑的响起。
“是不是她让你来的?”刘七不为所动的再问。“不是。”少年痛快的回答了。“那你为什么来我这里?”刘七盯着他的眼睛,再问。
“因为你要杀她。”少年眼中的狠厉降了下来,疼痛让他全身都在痉挛,“她于我有恩。”怕刘七不信,他急促的补充。
刘七房下了他的头,开始伸手在柜子里摸索,少年艰难的抬起头来,脸上全是冷汗,“求你给我个痛快的。”他喘息着道。
“有什么愿望吗?”刘七继续在柜子里摸索,口中淡淡的道。“我比较习惯于帮别人完成一个愿望。”刘七见那少年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又解释道。“这是我的规矩。”
少年苦笑,想了一下之后摇头,“我想做的,她已经帮我做了。”
“那就好。”刘七收回了摸索的手,手掌的部位卷着一大团纱布。
“打扫屋子很麻烦。”刘七淡淡的解释。然后亮出了柳叶刀,“你想看着我杀你吗?”她蹲在他面前,皱着眉头对对着她发呆的少年道。
少年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刘七轻叹,“走好!”然后手中的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闪电般滑过少年的脖子,她右手的纱布也随即捂上他的颈侧。
鲜血喷涌,立即将那纱布染红。
少年的眼神也在那鲜艳的色彩里暗淡下去了。
杀人很容易,但是杀人之后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在杀人之后还要处理尸体的时候。
刘七拉着少年的两肩,将他从屋里拉出来。
人在丧失了生气之后就会显得无比的沉重,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想想屋里面还有那么多的血腥等着去处理,刘七才发现其实在自己的家里杀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所以她倚在门边,打算休息一下,顺便思考一下怎么处置这个棘手的问题。
少年仰躺在门槛上,眼睛刚好对着外面马上就要落下去的太阳,浑浊的眼黑上面居然浮起一抹鲜活的色彩,刘七盯着看了一会儿,恍惚中觉得他居然在微笑——用眼睛微笑。
然后门就被撞开了。
真的是撞开的。
陈万很高兴,推门的力气比平时要大上好几分,所以两扇门打在墙上的声音格外的大。
刘七在那一声响里抖了一下,醒了过来。
陈万的笑脸也僵在了脸上。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庭院里,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轻轻的响,像刚刚涌起的潮水抚过沙滩一样,然后随着天色渐晚,那潮水越来越强烈的拍打在沙滩上,轻轻的沙沙声变成了潮水冲击的回响,最后变成了拍打堤岸的大响,有如雷鸣。
陈万手里的那个大竹篮在那一声大响里坠落在地上,雪白的,颤巍巍的粉条散落一地,却一点沾染灰尘的迹象都没有。
然后陈万一屁股坐在地上,却还是蹬着脚连滚带爬的逃出门去了。
刘七蠕动着嘴唇,那一句呼唤的话最后还是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
大门在风里轻轻的晃动。刘七在回头去看,那少年还是躺在那里,眼睛上的色彩还在,依旧是那个微笑的眼神。
她用近十年经营起来的东西,他只用那一个眼神就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