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浮白问翎歌:“我以后叫你小歌,好不好?”
翎歌歪头想了一会儿,道:“我觉得这个称呼像一个老头在路上向一个青年问路。”但是她还是同意了,但是坚决要求叶浮白记住,她的名字里那个歌,是喉咙而不是喉结。
小歌是个诗人,一个真正的诗人,如果只看侠客山庄的话,这里是武学圣地,但是要看整个墨剑谷,这里就是龙蛇混杂:这里不仅有学武功的,也有学文法的。小歌就是学文法的,而且专攻诗文,叶浮白不知道小歌的诗写得怎么样,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虽然认得字,粗通音律,却一点都不懂得诗文。
不过他们还是成了朋友。
很多年以后翎歌说,他们之所以能成为朋友,大约是因为叶浮白有空到她们所在的别院去逛的缘故,不过叶浮白不怎么记得了,那时候他总是到处走,墨剑谷的所有地方,几乎都是去过的,连和翎歌认识的时间都不记得了,好像一进侠客山庄他们就开始在一起到处闲逛了一样,翎歌其实也不记得,学诗的人,多半都有点神经质,忘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其实叶浮白并不喜欢到处逛,只是那时候,山庄里的人都笑话他的“宗师步”,离开山庄到别院去练习,虽然还是比较搞笑,但是别人不明就里,虽然会笑,但不会像在侠客山庄被内行笑时那样难为情。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大约是翎歌帮他骂了一次那些笑话他的人吧。
叶浮白其实一点都不知道小歌所学的诗,所以也不算是朋友,也没有达到知己那样的地步,而小歌显然是会武功的,不过她显现的也很少。
叶浮白很羡慕小歌有那样的武功,可是小歌却似乎并不喜欢,她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学习作诗了。
所以他们虽然是朋友,但是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没有什么交谈,往往都是两个人沉默着在谷里乱转,叶浮白一路上练习他的步法,而小歌则只是低头思考,渐入佳境的时候甚至会在走路的过程中摇头晃脑的吟起诗来。
“我的诗怎么样?”翎歌刚认识叶浮白的时候,有一天走在路上,她忽然得了一首诗,就念出来给他听,然后问他。
叶浮白一直低头走路,好半天才回过头来,说很好。
翎歌让他说好在哪里,他却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歌从那以后知道他对诗歌没有什么兴趣,就不再问了,不过有时候在路上突然得到句子时,她还是会念给叶浮白听。
一直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有一天翎歌终于忍不住问叶浮白他到底学的是什么,怎么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在外面无聊的走动,叶浮白抓抓头,在她面前来来回回的走了两趟,就像当年公子在他面前走动一样,然后道:“我在练习这个。”
翎歌当然不知道那个宗师步的典故,所以她也没笑,只是认真的问:“你学这个做什么?”
叶浮白想了很久,摇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除了学这个之外,我别的什么都学不好,但是又很想学武,于是就一直练习这个了。
翎歌失神的看了地上好久,然后才招呼叶浮白继续开始溜达。
叶浮白问她自己走得怎么样,她反问他:“你觉得呢?”叶浮白没有把握,抓抓头,什么也没说。
那之后不久,翎歌就走了,来信说是出去游历,想来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意思,但是写来的信里,小歌再也没有提起她的诗,说得最多的,是路上的旅行见闻,叶浮白总是觉得小歌还是以前那个小歌,可是有些时候,却又觉得大不一样了。
翎歌走了以后,叶浮白在侠客山庄变得更加孤独了,这一批新人来到这里,已经有三四个年头,三四年里,墨剑谷四季交替,景色一轮一轮的变换,人也走马灯一样的出现又消失,叶浮白一直浑浑噩噩的消磨着岁月,然后某一天像做梦突然醒来一般睁开眼时,山庄已经空荡荡的只余下几个人了。
其中,便有柳伤和小米。
柳伤是个武痴,除了练武之外,别的都不在乎,从来山庄起,几乎所有的门派武功,他都有涉猎,而且所学都不差,和叶浮白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所以虽然同在侠客山庄,他们的关系却并不是很亲近——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痴迷的东西。
小米是个小姑娘,看不出到底来侠客山庄是为了什么,大约只是从大家族里跑出来的小姐吧,武功不高,但是什么都懂,但本人却不好武,只喜欢指点江山挑毛病作比较,如果不是爱使小性子的话,还真的和山庄的教官相去无几,山庄的教官们走得差不多之后,她便成了柳伤最好的朋友,后者自学的武功,正好要前者来挑毛病指正,要说这些年来最有山庄原来气息的,恐怕只有柳忘愁所在的庭院了。
只是这山庄只有三个人,再怎么热闹,在这偌大的侠客山庄,也难免显得空荡。可是这三个人,却都死心塌地的留在了这里,柳伤只为学武,小米则是在享受自由,至于叶浮白,看不出是为了什么,翎歌走后,他更是独来独往,那停留不去的原因,就更不为人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