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田立山的回忆

几经辗转,历经大半天的时间,慕阳终于回到了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个小山村。

远远地看见村子里已经升起一缕一缕的袅袅炊烟,淡蓝的烟雾笼罩着这个宁静的小山村,温馨、淳朴、神秘……

离家几个月的慕阳远远的边走边看着这个清贫的故乡,恨不得一步踏入她的怀抱。海城远比这个山村喧嚣、浮华的多,虽然那儿很多人都是衣着光鲜,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高级别墅……

但慕阳觉得他们或许比这儿的乡民多的仅仅是钱而已,而这里的人比他们多的东西却数不胜数!

村头的田埂子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一看,竟然是已经数月未见的桃花。

看见慕阳回来,一边挥着手中的镰刀,飞快的跑过来。

“慕阳哥哥,你可终于回来了,前两天我去田叔叔那儿找你,田叔叔还数算着你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呢!”桃花满脸兴奋与喜悦,一边说着一边将身边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将慕阳大包小包的行李收拾进她的背篓,一起往家走。

一路上,桃花一边礼貌的与乡亲们打着招呼,一边炫耀着身边“衣锦还乡”的慕阳。慕阳也客气的跟各位乡亲应酬着,几百米的路竟然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家。

“田叔叔,慕阳哥哥回来了!”一走进田立山的院子,桃花大声的喊道。

田立山闻言,一手攥着药杵就跑出来,一张老脸笑的像朵野菊花,“哈哈,阳阳,你这臭小子,这都小半年的功夫了,也不知道写封信来家,你还知道回来啊!”

“田叔叔,我……咳咳,学业有点忙,没顾得上……”慕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才想起,临走的时候,田立山专门嘱咐过的要常跟他联系,当时他还答应的死死的,他觉得去这么远的地方上学,同学们还不都得跟家里通信的嘛,看见别人写信自己也就想起来写信了。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现在写信的人这么少了,没看见别人写信,他自己就也渐渐的记不起写信的事情来了。

倒是看见别人给家里打电话了,可他们这个小山村,唯一的电话却在离村子二里地之遥的山下的小卖店里。他有手机后也想过给乡亲们打个电话,可他又不知道小卖店的电话号码……

想到这些,慕阳有些惭愧,只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好了好了,你没写信我老头子倒是没什么,可把咱小花给记挂毁了,这几天听说你要回来,每天都去村口看好几次……”田立山看着慕阳的样子,自然知道慕阳这会儿的心情,刚要调侃他几句,让他不要放在心上,旁边的桃花就不乐意了。

“田叔叔,你说什么呢,我那是去打猪草呢!”桃花粉白的脸瞬间媚若桃花,撅着小嘴狠狠的跺了跺脚,“你再笑我我不理你了!”

慕阳看着桃花可爱的样子,内心一阵感动。

桃花小慕阳三岁,跟唐婧差不多的年纪,但命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跟慕阳差不多,慕阳是自小未见过父母的模样,在整个村子里更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而桃花,确是在七岁的时候,父母在打工返乡的路上双双车祸致死,家里只剩下她跟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小些的时候,日子全靠奶奶支撑着,乡亲们也没忘了接济,桃花还去上了学。

可随着桃花年龄增大,奶奶也逐渐衰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于再也难以操持整个家庭,无奈,成绩优异的桃花只好辍学在家,靠几亩薄田,养头猪羊过着日子。

两个苦命的孩子,曾经因为同病相怜的原因,感情深厚,慕阳骨子里一直觉得桃花就是他的亲妹妹。

正是在桃花辍学的那段日子,慕阳才有了不再读书的打算,在他看来,男子汉就要有担当,他要去打工,要去赚钱,让桃花好有学上,有书读。可努力挣扎了半天,却仍旧很无奈的去了海大。

因为他那个时候才知道,他即便是不读书,也不会有桃花读书的机会。乡亲们有个根深蒂固的观念,那就是女孩终归是人家的,读太多的书没用,懂得操持家务才是关键。

“哈哈,小死样,你可回来了!”桃花的脸上的红云还没来得及消退,门外就传来了高山子的大嗓门。这小子从来就不叫慕阳的大名,光是外号就给慕阳换过好几回,自从那年春晚从电视上学了一个小死样的词以后,这就按在了慕阳身上,一直喊到现在。

高山子也是慕阳从小光屁股长到大的同伴,只比慕阳大一岁,可外形上却比慕阳粗壮了不知道多少,说话瓮声瓮气的,皮肤黝黑,浑身上下都是疙瘩肉,周围几个小山村里的捣蛋孩子没一个不怕他。可他唯独对慕阳言听计从。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家伙打小就在他那个村长爸爸的皮鞭下长大,并且更加悲催的是高村长每次教训儿子,总让儿子多跟慕阳学学。

所以高山子就只能多跟慕阳在一起,并且还总受慕阳的欺压,谁让慕阳的后台是他老爸,慕阳是他老爸眼里的乖宝宝呢。只要他跟慕阳在一起,他就是回家再晚,或者惹个不大不小的祸事,高村长准没多大脾气发。

“忙什么呢,还累得满头大汗的?”慕阳狠狠在高山子的胸口擂了一拳,震得自己的拳头都有些发麻,可高山子仍旧嘿嘿的憨笑着,“咋样?哥哥的劲又长了吧!”

高山子说着就举起右手,向慕阳的右手握过去,慕阳毫不犹豫,一把攥上高山子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一较劲,高山子的神情立变。

“你个臭小子去趟海城咋厉害了呢,吃了田叔的十全大补丸了?”高山子一边甩着微疼的右手,一边惊异的说。

从前他唯一能在慕言面前炫耀的就是他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可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是这样,这小子,连他这点唯一的自豪也不给他留!高山子郁闷的想着。

慕阳看着他略带失落的神情,心下不忍,微微一笑,说道:“那倒不是,是你干活累了吧!”

高山子摇了摇头,他也知道这不是主要原因,慕阳这是给他台阶下呢,他人虽憨实却也知道好歹。

“我刚才正在给乡亲们收拾今年收下来的花椒呢,听见你回来,就跑过来了!”高山子讪笑着,瞥了一眼旁边的桃花,“本来我们打算明天跟桃花去镇上卖花椒呢,呵呵……”。

他打小喜欢桃花慕阳知道,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当然彼此都知道彼此的心理。高山子刚才在桃花面前漏了怯,心里一定很是尴尬。

“谁要跟你去呢,大笨牛!”桃花本来已经正常的脸色瞬间又红了起来,慕阳看的真切,这桃花自小便不怎么感冒高山子,甚至有时候对待高山子像是对待苍蝇蚊子,挥手即打。

可这高山子就是邪了门了,这么健壮的一个汉子,脾气有时候爆的像火药桶,可在桃花面前,却总是腆着脸陪着笑,活像一贴超级狗皮膏药。

“哦,这样啊,那你快去忙着,收拾好再过来找我玩,明天我们一起去!”慕阳拍了拍山子的肩膀,他怕耽误了高山子的正事。

他们这个小山村,花椒算是一大支柱产业了,其他的没什么特长,地少的可怜,且多是山地,贫瘠异常还浇不上水,所以,其他的经济作物根本伺弄不来。

花椒本身就是抗旱耐涝的作物,粗放种植,基本不用人工管理,到季节采摘就好了。

虽然这种东西不怎么值钱,但好在产量不错,整个村子的花椒每年都是统一采摘,存到年底,等价格稍高一点时再统一售卖。这无非也是为了卖出个好价钱,让乡亲们多得点实惠。

每年这个时候,慕阳与高山子总是少不了操持这个事,高山子管出力,将每家每户的花椒收拢起来,装在大板车上,然后再负责拉到集市上去。而慕阳的任务就是记录每家多少花椒,观察市场行情,讨价还价,合计账目,好等卖完了统一发钱。

今年慕阳没在家,高山子就想着领了桃花一起去,一方面是他喜欢跟桃花一起,另一个方面是因为村子里的年轻人除了慕阳就剩桃花聪明伶俐了,领上她账目上清楚,乡亲们也放心。

可没想到这节骨眼上慕阳就回来了,桃花立刻有了不去的理由。高山子听桃花这么说,当然会有些失望。

“那我也去!”桃花一听说慕阳要去,自然也想跟着去,“慕阳哥哥去我就去!”

“你不是说不去的吗?”慕阳笑笑,调侃道。

“就去!”桃花跺了跺脚,跑出去。

“嘿嘿……”高山子傻笑着,就像是没明白桃花去完全是因为慕阳也去的事实,在他的心里,只要能跟桃花一起去赶集,他就满意,他就高兴。

“好了,你快去收拾吧!”

高山子点点头,走出院子。身后的田立山哑然的看着这一切,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仿佛刚才这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他当年的身影!

“难道这孩子也会陷入这种痛苦的沼泽中?玉梅啊,我该怎么办?这孩子怎么这么像他那个混蛋爹啊!”田立山喃喃自语着走进屋子里,继续捣着他的药杵,往事一幢幢一幕幕,仿佛未经剪辑的电影片段,一遍遍在他的眼前闪现。

其中,有甜蜜,有心酸,更有苦涩!

第二天一大早,慕阳就被高山子喊了出来。昨天下午一回来,慕阳稍作休息后,差不多跑遍了大半个小山村,直到他那几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袋逐渐变瘪,才匆匆忙忙赶回他跟田立山共同的家。

田立山满脸的幸福,正坐在凳子上,看着屋子里摆满的各式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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