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帷幔在风中凌乱的飞舞,与这漫天的雪白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十里红妆是西凉二公主凤轻歌的嫁妆,从西凉到大秦,万里和亲!
洛川之上,燕国,大秦都是数一数二的强者,而西凉大公主凤阑舞四年前已是燕国皇后,此次西凉帝君将二公主凤轻歌嫁到大秦,期间利害关系自然不必说。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中途生变,半个时辰之前,这二公主的车辇马匹忽而发狂,竟连人带车的掀翻到了山崖之下。
这断肠崖位于大秦和燕国边境的交界之处,过了此处方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大秦,大秦的迎亲队伍也才会接应,此时此刻出了岔子……宋涯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断肠崖并不高,等士兵们冲下去的时候车辇已然坏了大半,宋涯顾不得身份将车中之人抱出,凤轻歌一身大红喜服,面上还有未来得及消散的惊慌,此时额头上鲜血泪泪,双眸紧闭,在鼻端一探,已然停止了呼吸!
“将军,将军,快救救公主啊!”婢女声泪俱下的哭喊。
“将军,公主殁了!”手下惊骇的低呼。
“将军,是否即刻派人回禀太子殿下和皇上?”随行官员面色发白,请示他这个送亲统领。
宋涯心中一阵阵的发冷,这个女子是西凉的转世神女,是曾经众星捧月的泠月公主,怎会……怎会就这般殁了!
“来人!”
宋涯面色惨白,大手一挥,“就地扎营,将公主玉帐搭起来!”
不出片刻,巨大的帐篷伫立起来,所有的侍从都呆呆的立在那里,宋涯将凤轻歌抱进帐篷中,早有双腿发颤的太医在那里等着,看到凤轻歌的模样一双眼睛都失了光彩。
宋涯只觉得怀中人的体温正在渐渐的流逝,想也不想的转过身对着太医冷声开口,“若是救不得公主,你便不能活。”
太医双腿一软,扑到在塌边,止血,入药,问脉,扎针,推穴……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的人都静默了下来,公主若是死了,在这里的所有人只怕都只有一个下场!
太医满头大汗,问脉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宋涯目光冰寒,看着凤轻歌依旧紧闭的眼眸握紧了手中长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来人!将这庸医拉下去——”
太医大惊,正要跪地求饶那问脉的手却是一顿,片刻,喜极而泣,“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公主,公主她——”
“天!”
一声低呼在这帐篷里响起,所有的人在这一瞬间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宋涯静静的看着榻上睁开眼睛定定的瞪着他的人,眉头皱了皱……
“公主醒了!”
“公主,您哪里不舒服?”
“云沫、云清,去拿清心玉露丸来,还有玉雪生肌膏!”
……
四个古代美女的头在眼前晃悠,楚鸢再次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从万米高空跳下的失重感之中,这繁复华丽的帐篷,古色古香的妆台,这几个穿着对襟小袄头戴玉钗簪花的女人,还有那个一身冰寒冷气头发长长的站在那里的男人!
“这是——”楚鸢不淡定了,拍了那么多次古装戏的她知道没有哪个剧组能把场景整的这么真,没有摄像,没有灯光,她,她这是……
楚鸢呼吸一乱,她貌似知道自己怎么了——
“开什么玩笑?!”
就在楚鸢第三次胡言乱语的时候,四个手忙脚乱给她上药的古代美女终于有反映了,先是齐刷刷的看她一眼,继而动作统一的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都是诗情没照看好您。”
“公主,是画意没看好那三匹马,让您受苦了!”
“公主,请您降罪!”
楚鸢傻了,不仅傻了,还傻得很明显,宋涯看着楚鸢迷茫的样子冷冷的看了太医一眼,“公主是不是受惊过度?”
太医自然也发现了楚鸢的不对,急忙上前探看,片刻向着宋涯一拱手,“回禀宋将军,公主受惊致使气血虚浮,肝胆不宁,额头上的伤流血颇多,只怕是伤到了内里,现在,情况不容乐观。”
楚鸢眼神呆滞,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公主这个词她不陌生,将军这个词也不陌生,只是让她陌生的是身上这件看起来很有几分中国古典婚俗文化的华丽衣衫。
想到此,她的目光投向了这里目前看来最大的头——宋将军。
宋涯看了一眼受伤颇重的楚鸢,只问了一句话,“公主这般可还能继续和亲?”
和亲?!
楚鸢看着宋涯的脸心中闪过一道惊天滚雷,双眼一闭,呜呼哀哉!
想当年汉朝昭君出塞是和亲,唐朝文成公主是和亲,清朝康熙的女儿蓝琪儿也是和亲,还有她不知道的那么多的和亲的公主,那她,是哪一个?
“公主今日受惊了,看马的小厮已经杖毙,请公主好生将养,明日一早再启程,再行一日,便可得大秦迎亲队伍前来接应,末将先告退了。”
宋涯冷声说完,转身欲走,楚鸢一急,大秦?杖毙?几个敏感的词刺得她心中一阵纠疼,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让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等一下!”
宋涯一脸疑问的回转头,只见楚鸢满面凄然的开口,“我,要和亲?”
楚鸢说完有些后悔,没头没脑的这么一问,岂不是告诉别人她已然不是之前的公主了?
宋涯闻言眉头果然皱了一皱,但没有楚鸢想象中的其它异样,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竟也比之前温软的多,“公主好生歇着吧。”
楚鸢无力的躺下,穿越?公主?和亲?大秦?
谁能告诉她,这个世界怎么了!
“公主,您可好点了?”
“公主,奴婢知道公主您心里苦,您适才受了伤,现下先好生歇着。”
楚鸢无力转头,看见四个人还跪着的,面上一阵无力,刚刚凭借一部古装宫廷戏拿了奖,没想到转过头来就要来真的了!
几人见楚鸢不说话,面面相觑半晌,只道是公主受伤难受了。
楚鸢十分愤怒,整整纠结了一晚上,等待着能不能有一道雷打下来,将她劈回现代去,但是结果让她十分的失望,帐篷之外是呼呼作响的风雪,是严阵以待的守卫,是一国公主出嫁的仪仗!
楚鸢失望了,心死了,妥协了,想她上辈子从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到蜚声国际身家百亿的影后,大风大浪还经的少吗?不管咋样,现在穿都穿了,凭她一个现代人的智慧怎么就不能在这里活得好好的,再说了,也许哪一天她还会回去!
也不过一晚,她想通了,在这样一个地方,没有了前世娱乐圈里的冷暖规则,没有闪光灯下的华丽表象,也没有那些肮脏不堪的嘴脸在她眼前晃悠,也许,她能获得更舒心些。抛开前世冷暖挣扎的二十四年,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好好活着。
凭借着有意无意的探问,楚鸢很快就清楚了自己现下的处境,此处不是汉朝,不是唐朝,更不是清朝,这是一片名为洛川的大陆,西凉,大秦,大燕三足鼎立,另有好些小国分分而立。大陆最西面临海,海上传说有一处神圣国度存在,然而至今也无人踏足过。
这身体名叫凤轻歌,是西凉二公主,封号泠月,在以月神为尊的西凉身份十分的尊贵,此次和亲是要往大秦去的,所嫁之人是大秦的睿王,一个公主,一个亲王,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看起来倒是不错,只是听说这身体如今不过十八年华,这么早嫁人未免亏了!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是什么,但是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凡是皇室,那些表面看上去的荣宠都是建立在亲族部将的血肉之上,那看不见的血腥和杀戮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楚鸢心中一叹,下意识的十分排斥这个身体的境遇。
楚鸢心中思虑甚多,原来的公主已经摔死了,现在的她占据了原本凤轻歌的身体,面对几个婢女对她没头没脑的问题和胡言乱语的疑惑,她选择了一个最为流行最为狗血也最为有效的解决方式——失忆!
四个婢女很是相信,叫来太医查探,太医也默许了这种说法,也对,除了失忆好好的一个活人怎么会什么都忘了呢?
楚鸢心中一松,一个失忆的公主,你还敢让她和亲吗?
然而——
宋涯并不打算将此事公之于众,瞒上瞒下做的很彻底,一边对她嘘寒问暖,一边保持前进速度,第二天日落时分,已经到了出玉关。出玉关乃是大秦的入境第一关,明日过了这关,便会有大秦的迎亲队伍来接应,到时候,一切都成定局!
楚鸢忍不住了,泪眼婆娑的请来这位宋将军,“将军,我失忆了!”
宋涯点点头,“末将知道。”
楚鸢面色发白,双唇颤抖,“一个失忆的公主嫁到大秦,只怕与两国邦交有碍,希望将军能为西凉考虑,三思而后行!”
楚鸢几乎要声泪俱下,一滴泪珠欲落未落,充分的表现了女儿家的楚楚可怜凄凄动人,宋涯只皱皱眉,“大秦要的只是公主,失忆与否无人在意,请公主放宽心。”
楚鸢一时听不太懂,而宋涯已经转身离开。
楚鸢心凉一片,却也知道此时不该轻举妄动,前世得她金鸡百花从来没少拿,她自诩刚在那一幕还算是凄美动人,可是这个将军竟没有半分动容!
一旁诗情看着实在不忍,欲言又止,“公主,您此前也并未推脱这次的和亲,现在是怎么了?”
楚鸢一愣,“我从来没想过婚姻!”微微一顿,楚鸢喃喃自语,“我不想就这么地嫁人,还是个我见都没见过的男人,难道要我和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男人上床生孩子?”
诗情、画意对视一眼,面色微红,这话多少可是露骨了点,面有异色的画意犹豫片刻开了口,“公主忘了,睿王旧病多时,根本无法人道!”
楚鸢一怔,不能人道的意思是——
“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