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陛下……您再好好查查啊,那个刺客是我射倒的。”贺无奇无奈道。
“许是你高估了火药的威力,故意为之。”青弘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如此若朕侥幸不死,便可以此脱罪。”
“哪有这么脱罪的……我不出屋都比这嫌疑小好吧。”贺无奇辩解。
“或者那一箭是你射歪了呢。”青弘淡淡的道。
“哪有那么歪的……”贺无奇都要哭了,当时要是把他、小厮和皇帝按顺序连成线,那就是个L字,说是南辕北辙都不过分。
“那便是你与青幽理念不同,他欲刺杀朕而你为了王府上下意图阻止。”青弘依旧冷着脸,“这样吧,若你肯指认青幽,我或可赦你无罪。”
“我呸!你脑子瓦特了吧!”贺无奇听到这会儿终于压不住火了,皇帝分明就是找事,肯定是想借机除掉青幽和自己,那我还跟你客气什么,反正都是个死。
“你敢骂我!”青弘愣了愣,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
“我都要刺杀你了,骂你算什么!”贺无奇也是豁出去了。
“你!承认了?”青弘有点摸不着头脑,事情其实早就调查好了,详细的资料就摆在御书房中。他心中已有九成九确定与青王府无关,只是此事一出,到处又传出什么真龙伪龙的,弄得他心中烦躁,这才故意找“青子夜”的晦气打算吓吓他。结果……难道有意外收获么?
“假设刺杀就是我和青幽设计的!”贺无奇压根不理青弘,自顾自的讲着:“当时已经到了大门口,青幽为了确保能把你炸死,有意跟你的侍卫站在一起,估计他是打算和你同归于尽,然后让我当皇帝。”
“你……”青弘一时语塞,想了想又要张口。
“你想说,那就是我设计的,对吧?”贺无奇眼神中有些傲然,“说实话,如果是我设计的,估计您老已经没了。”
“哼,那你不妨讲讲,我倒要看看你的手段!”青弘这会儿已冷静下来,凝视着贺无奇等他往下说。
“简单啊,反正我知道,你一定会去门口就行了。”贺无奇勉力撑起身子,半坐着比划道:“先把大量火药装在匣里,再在地上浅埋。然后将匣子的上盖板用弹簧撑起,盖板边上装一块火石。哼哼,到时候,只要有人踩上去盖板就会下陷与火石剧烈摩擦,然后就是……boom!”
“哎呦……疼!”贺无奇想做个张开双臂,发散开的姿势,结果胳膊刚伸出一半胸口发疼,于是做了个小鹰展翅便不得不收手躺下,显得有点滑稽。
“我记得当时陛下的护卫只是被波及到,就碎了一地,也不知道直接在您脚下爆开,又是什么样子。”贺无奇疼得微微皱眉,还不忘继续撂狠话。
“这……似乎真的可行?”青弘虽不研究机关术,但脑子很灵光,何况贺无奇说的这东西,原理也不难,“这又是青幽的作品……叫什么名字?”
“哼……叫地雷。”贺无奇昂着头,正琢磨一会青弘要杀人的时候,该喊点什么口号,地雷二字说得又快又随意。
“滴泪?”青弘深吸一口气,点头道:“青幽还是老样子啊……行路不当心,亲朋滴泪滴。”
贺无奇反应了一下才听明白,心中暗忖:“滴泪?我靠……这皇帝说话还带口音的!”
“所以我明明可以在门口埋一堆这东西,确保你怎么都能踩上。可老子偏偏就不,非得让小厮藏在身上,导致威力不足不说,还偏要半途将他射倒,免得炸不死您没法脱罪。最可笑的是,事情还是我提前预警的,可惜您那些护卫都不当回事,这才有……”贺无奇上来二杆子的劲儿,干脆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说起来就没完。
“够了!”青弘听不下去了,青子夜好逞口舌以及爱捉弄人的名气全城皆知,他现在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跟这小子置气,“你回去记得告诉青幽,滴泪只能存在于他的脑海中,不可现世。”
“告诉青幽?”贺无奇听得眼睛一亮,“你不杀我了!”
“你小子,跟传闻中一样没教养,青幽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青弘一看到“青子夜”的脸便心生不快,那眉眼中她的影子若隐若现,搅得他心乱如麻。
“此事另有蹊跷,为让幕后之人松懈,青王府朕还是要责罚的,你暂时也需在宫中当个“质子”,待伤好之后想必事情也解决了。”青弘干脆把话挑明。
“就是不让我回去呗?”贺无奇简直烦透了。
“没错。”青弘说罢,毫无征兆的起身便走。
“喂!能不能给我换个地方啊?这里也太闭塞了吧!”贺无奇连忙提要求。
“朕是在保护你,若旁人知道你好吃好喝的在宫中养伤,折子恐怕要堆到天上去了。”青弘的话远远传来,他边走边叹气,到底是她儿子,终究狠不下心。
“靠……你是替自己省心吧?”贺无奇的话不依不饶的。
……
此次见面之后,青弘多了个习惯,离宫时总喜欢叫人在前面领路。只能自己走的时候,便走得很慢很慢,似乎担心踩到什么似的。这或许只有听过电梯事故新闻的人才能理解吧……反正我每次踩电梯板的时候,都会将脚步放得很轻。。。
青王府很快收到了圣旨,皇帝措辞十分严厉,指青幽有谋朝篡位之嫌,兄弟相残有悖人伦云云。但做出的处置又十分宽松,只是全府禁足月余罚抄法华经。唯一比较出格的,就是青子夜被“抓”进宫,始终不曾释放。
有人猜测这是皇帝慈悲,在向青幽施恩,希望能感化弟弟。
有人则觉得皇帝碍于名声,不便直接对青幽下手,故而以子夜为质,警告青幽安分一些。
还有人认为皇帝是个决绝果断的主儿,现在只是安稳青王府的心,另一边在加紧拷问子夜,一旦得了真凭实据,便会痛下杀手。
……
与此同时,破军营大帐中。
苏战写完了最后一个字,默默的将书信反复看了几遍,似乎心中仍在犹豫。
青幽吾兄:
见字如面,近日时局动 乱异事频发,青兄这般身份亦难逃旋涡,难免让人感叹。
然,日前子夜侄儿被刺一事,苏某一直暗中调查,刺杀者张弓与吴戌二人已尽皆殒命。
张弓吾有所了解,极其贪财,想必是为人收买。
但吴戌其人,乃军中难得之将才,绝非财帛所能打动。
吾追查良久,发觉其与宰相一党多有接触,但吾深知吴戌并非趋炎附势之人。昨日,苏某查阅其离营记录时,发觉刺杀前几天,吴戌曾有一次离营记录,吾与其军中好友闲谈,称吴戌当日乃是朝通天门方向而去。
苏某细想之下,不由得胆战心惊,断人子嗣乃釜底抽薪之计,如今子夜侄儿深陷宫中,吾夜不能寐,还望青兄小心提防!
战
苏战取过一只竹筒,将书信卷好放入其中,又取了一只小一些的竹筒,严丝合缝的将书信挤在两只竹筒中间,把边关军情折好装入其中,这才用火漆封好。
“来人!将军情送予青王府。”苏战喊过门外传令兵,毫不在意的将竹筒交于其手。
“是!”
苏战吁出一口气,继续着手安排此次塞北之行,忽然有一位将官冲进来,跪倒在地道:“将军!您还有心给青王府送军报,皇帝如此打压您,也不见青幽帮您说半句好话!”
“吴强!你是老子一路带出来的,我何时教过你背后说人闲话?”苏战威势十足的训道。
“是……小人错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苏某这般老臣还能带兵戍边,还不是得蒙陛下信任。”苏战摆了摆手道:“还不起来,当了将军还毛毛躁躁的……今日的巡视可完成了?”
来人站起身抱拳道:“将军,营房、火灶、军械库、马厩均已巡视完毕,谷仓那边孙校尉去看了。”
苏战面色缓和下来,点点头道:“孙校尉也熬了许多年头了,可惜如今没有战事,带兵的没有读书的升迁快……”
吴强摇头叹息:“何止,前几日陛下令责打将军一百军棍……”
苏战嗤笑一声道:“陛下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一百军棍打在我身上,便如挠痒痒一般。”
吴强低头道:“确是做给别人看的!便给赵薛二位骁骑将军看的,意在削弱将军的威信!”
苏战轻轻一笑:“那你小子可是日后不听老子调遣了?”
吴强连忙昂首挺胸道:“当年我是还是大头兵的时候,是将军多次救我,才有今日的中郎将,末将此生……只听将军一人差遣!”
他略一停顿,又道:“不止破军营!七杀、贪狼二营中的将士,亦是多为将军不平,当年您带出来的兵,如今大多都是将官了,只是驻防地甚远,不便前来相见就是了。”
“哎……真是过去许多年啦。”苏战眼中满是感慨,随即起身拍了拍吴强的肩膀道:“我终究是老了,陛下着人替我分担些职务,乃是为我着想,但军队终究是用来打仗的,日后还要仰仗你们的。去吧……看看孙校尉巡视的如何了,莫要掉以轻心。”
“是!”吴强心中不知是感慨,感动还是难过,终究只能敬仰的望了苏战一眼,抱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