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早就隐隐有了这样的猜测,但这还是沈弦歌第一次听顾行知亲口承认这个事实。
那个被顾行知放在心尖尖上却红颜薄命的女人究竟是谁呢?
有什么东西在沈弦歌心里呼之欲出,但她的潜意识却本能地抗拒着这个答案。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山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两人打马而至,很快停在了顾行知的面前,然后从马背上扔下三个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匪徒。
“大人,我们在山里搜到了几个匪徒。”
不过转瞬间,顾行知已经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见三人皆被五花大绑并用破布堵上了嘴,他垂眸淡淡地问道:“审了吗?”
“审了,但都不肯招。”来人点头答道,“所以属下准备用点非常的手段。”
顾行知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闻言正色道:“我只让你们不要随便滥用酷刑,但对凶穷极恶又死不悔改之辈,就没必要心慈手软了。”
为首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扯了唇角一边冷笑一边朝几人走去。
对于这一套沈弦歌并不陌生。
前世在军中,他们若逮到了对方的探子或者被敌人安插在军营中的奸细,也偶尔会用上这一招的。
让她惊奇的其实是顾行知的态度。
这个人活得太过风光霁月了,以至于她一度以为他会不屑于用这些小手段。
可此刻一见,她方知她对他误会颇深。
他行事有自己的原则,却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该心狠的时候心狠。这样的人,也就是他对天下权柄真的不感兴趣,否则的话,前世那还有顾钧的份!
“大人。”耳畔响起连连的闷哼,几个匪徒很快就痛得冷汗直流脸色发白。不过沈弦歌却对此并不感兴趣,此时此刻,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在我替你扎针之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可否答应?”
顾行知:“姑娘但说无妨。”
沈弦歌:“大人可否有法子联系上你那位略通岐黄之术的下属?”
顾行知眼中闪过一道惊愕之色,他似猜到了她的想法,再开口时声音里便有了一丝动容:“姑娘是想......”
“虽然有些仓促,但我还是想为大人尽绵薄之力。”沈弦歌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异常认真地说道,
“此套针法是我......家嬷嬷结合失传的医书自创,虽不能根治大人的宿疾,但当大人发病时却能缓解你的症状。我欲将这套针法传授给大人身边的人,以备不时之需。”
顾行知的眼神瞬间深邃了几分,他静静地注视着她,良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姑娘这份心肠,我该如何报答才好?”
沈弦歌抬起雪白的皓腕,扯下随身携带的玉佩在他面前扬了扬,灿然一笑道:“我不过投桃报李而已,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顾行知也轻轻一笑:“姑娘的这份心意我记下了,若我能从南疆顺利归来,必定替姑娘实现你的夙愿。”
说完,顾行知抬眸看向身旁的下属:“叫章远马上回来。”
“是,大人。”连绵起伏的山林间顿时响起了一阵频率奇怪的哨声。那哨声回荡在山林之间,悠久绵长,很快就勾起了另外一阵频率同样奇怪的口哨声。
沈弦歌仔细听了一下,并未发现其中的窍门。便知这肯定是他们特有的联系方法,就跟前世的镇安军一般,寻常人很难摸清其中的门道。
她正在晃神,三个匪徒已经扛不住了。其中一人艰难地匍匐到了顾行知的脚下,扯了扯他的衣袂,眉眼间带着痛苦的哀求之色。
顾行知抬首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上前扯掉了堵在几个匪徒口中的破布。
“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顾行知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极为平淡的眉眼间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谁第一个告诉我马荣的下落,我便给谁一个活命的机会。”
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
尤其是在刚经历了生不如死的刑罚之后,顾行知的话就如同一根救命的稻草,让其中的两个匪徒顿时眼前一亮。
其中一人刚想开口,为首的一个长相凶狠的方脸汉子便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少拿这些话唬我们!你们这些臭当官的,什么时候说话算话过?”骇住了同伴之后,方脸汉子回过头来对顾行知冷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等我们说出了老大的下落,对你来说就没了利用价值。骤时我们连最后的护身符都没了,还不是任由你们想杀就杀,想剐就剐!”
这句话果然成功地引起了另外两个匪徒的怀疑,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之色。
“反正都是死,既然如此,诸位何不赌上一把呢?”顾行知并不着急,他勾了勾唇,徐徐笑道,
“蝼蚁尚且偷生,你们又何苦为了一个弃你们于不顾的老大就白白丢了自己性命呢?别忘了,你们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在等着你们回去呢!”
沈弦歌:“......”顾行知不愧是顾行知!这一番攻心之言道尽了人性的卑劣与软弱,又有几人抵挡得住呢?!
“我若说了,你当真肯放我离开?”其中一人咬了咬牙,不顾同伙想要杀人的目光开口问道。
“我说话向来言而有信。”顾行知掷地有声地说道,“只要你说了,我必会饶你一条性命,让你同你的妻儿团聚。”
“好。”那人将眼一闭,将心一横,道,“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告诉你便是。”
“你闭嘴!”方脸汉子勃然大怒,“你这个贪生怕死之徒,就不怕被全天下的人嗤笑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些年三当家的跟着老大吃香的喝辣的,也算活够本了!可我们呢?”那人一旦想通了,便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
“我们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替老大卖命,甚至不惜和官兵作对,又得到了什么?早知如此,当初我们就不该背弃了老寨主拥戴了他,也不至于担惊受怕,连个觉也睡不好!”
这句话实在蕴含了太多信息,以至于沈弦歌和顾行知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几乎与此同时,方脸汉子忽然扯了扯唇角,绽出一抹极为诡异的笑容:“既如此,那你们也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见他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沈弦歌心里顿觉不妙。她下意识地朝那人扑了过去,沉声说道:“快,快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