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青空大师的因果,会落在顾行知身上?
沈弦歌百思不得其解。
有那么一瞬间,她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正当她满心不解之时,却无意中发现顾行知手上有个让她十分眼熟的东西。
可还没等她细看,顾行知已经垂下了双手,用衣袖挡住了她的视线。
“王爷和青空大师在说什么因果呢?”沈夜舟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下官资质愚钝,竟没能听得明白。”
“青空大师的意思是,万事都有因果。”顾行知从容而笑,“就譬如我和大师,从很早就已经结下的因果,哪怕隔了千山万水,也会有再相逢的一天。”
顾行知和青空竟是旧识?
沈弦歌略想了想,便很快明白了这其中的曲折——
看样子很早之前顾行知就去找过青空,可青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拒绝了他的请求。
而顾行知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青空与她祖父有段渊源,才特意不远千里来到西京,盗取佛珠。想要用佛珠迫使青空答应他的请求。
所以,她从书房壁龛里盗取的佛珠,真是三十年前青空送给她那便宜祖父的?
沈弦歌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青空,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已经几十岁“高龄”了。
等等,佛珠!
她刚刚在顾行知腕上看到的,不会是被她妥善保管在某个秘密地方的佛珠吧?
沈弦歌唇角的笑意顿时绷有些不住了。
不,不会的。
那串佛珠她藏得很好,除非顾行知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她,不然他不可能那么快找到它的藏身之处。
再说了,他若真的知道佛珠的下落,方才又怎么会和她浪费那么大一般功夫?
这么想着,沈弦歌的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落在了顾行知的身上。
那双眼哪怕在笑,却依旧清冷疏离不见笑意。
只一眼,沈弦歌便笃定这是真正的顾行知,而非那个平日里的那个西贝货。
“一年前贫僧就曾对说王爷过,王爷所求乃是痴念!”沈弦歌正想得出神,青空的话却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王爷所求之事,别说贫僧做不到。就算能够做到,贫僧也不会答应的。”
“青空大师乃得道高僧,素来慈悲为怀。”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的拒绝,顾行知面色不改,幽邃的黑眸里却是不容动摇的决绝,“你可以度天下苍生,却为何不能度本王一人?”
青空摇了摇头,语气悲悯:“王爷的业障,不是贫僧能够度的。”
说到这里,青空唱了一声佛偈,目光却径直落到了沈弦歌的身上。
“王爷不应该为周遭的假象迷了心智。若你放下痴念,便会发现度你之人早已出现!”青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只是王爷身在其中,不识庐山真面目而已。”
“是么?”顾行知只把他的话当成了托词,半点也未放在心上,“大师就权当我愚钝吧。”
青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王爷何等聪慧之人,又怎会愚钝!你只是......堪不破自己的心魔而已。”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地握成了拳,顾行知低垂了浓密的黑睫,掩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风云起伏。再抬头时,他脸上已经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沈大人,我与大师久别重逢,想叙叙旧,不知可否借贵宝地一用?”顾行知虽然在征询意见,但态度却强势得不容拒绝,“你放心,不会耽误贵府超度的。”
沈夜舟哪敢拒绝,闻言连忙笑道:“王爷请便。”
说着,沈夜舟转身退了出去。走到一半,他突然发现沈弦歌还愣在原地,丝毫也没有想要离开的迹象。
沈夜舟心里暗自着急,可当着顾行知的面,他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二妹妹,青空大师远道而来,想必尚未用晚饭。能否劳烦妹妹去厨房张罗一桌素斋?”
沈弦歌原本还想找机会看看顾行知腕上的东西究竟是不是那串佛珠,闻言只得悻悻作罢。
她抬眸看了一眼顾行知,笑道:“不知大师和王爷有什么忌口的?”
顾行知摇摇头,道:“劳烦姑娘了。”
不知是不是沈弦歌的错觉,她总觉得自打进入佛堂开始,顾行知就一直没正眼看过她一次。
这个男人向来坦荡磊落,像此刻这般心虚的模样,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沈弦歌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顾不得再和顾行知周旋,转身就走出了佛堂。
“二妹妹......”见她脚下如风,沈夜舟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于是连忙追了上去,“我们聊聊可好?”
沈弦歌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和兄长没什么可聊的。”
沈夜舟知她心里有气,也不在意。只错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十分诚恳地说道:“我向你保证,三妹妹以后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对你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兄长拿什么来替她保证?”
沈夜舟并不知道,他这番恳切的解释看在沈弦歌的眼里,却变成了他竭力袒护沈锦绣的意味。
她心里刚刚熄灭的怒火就如同泼了一瓢油,“腾”地一下窜起了老高。
“倘若兄长是来替她做说客的,那大可不必。你与其担心我会对她怎样,还不如去收拾她留下来的那些烂摊子。兄长不是最重视相府的清誉吗?你就不担心那些地痞流氓将今晚的事情宣扬出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夜舟心知她误会了自己,可三言两语他却解释不清,“你和三妹妹终究是骨肉血亲,今晚的事她也受到教训了,你就不能放下从前的成见,和她握手言和吗?”
“今晚的事,我可以看在兄长的面子上再放她一马。”沈弦歌冷然一笑,眼底却闪过一道狠戾的光芒,“可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若再有下一次......”
沈夜舟截断她的话:“若再有下一次,你就不会放过她了,对吗?”
“兄长心里有数就成。”沈弦歌毫不避讳地说道,“毕竟,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你放心!”沈夜舟仿佛并不意外她的这个答案,他甚至并未被她无礼的态度所激怒,只十分平静地答道,“再有下次,兄长不会让你亲自动手的。”